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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造反。”陈通道,“殿下不必发愁,臣带了三万兵马回来,哪怕全城的人都反了,臣也弹压得住!”
晋安公主感慨道:“有陈卿在,孤就不担心了。”
陈通威严地点了点头,又道:“这会儿说放心倒也还早了点。永平侯也好、右相也罢,说到底都是些小卒子。最关键的是那一位——”
他指了指西南方向,神色凝重。
晋安公主长叹了一口气:“这么多年了,孤始终还是猜不透十二叔的心思。若说他想要那个位置,就不该十几年安分守己按兵不动;可若说他不想要,又不该时时冷着脸到朝堂上来吓唬人、更不该在定国寺弄出那样的动静来。”
这一点,陈通倒是自认为比她清楚些:“清平王自然是有野心的,十几年按兵不动不过是时机未到而已。殿下,此人在军中威望很高,不得不防!”
晋安公主低头想了一阵,愈发不安:“军中怎么还记着他?”
“还是三年前的事,”陈通道,“毕竟最后是他带兵将番贼驱逐出去的,军中有目共睹。”
还有一句话他没敢说:原本天下将士崇敬的是晋安公主与清平王两个人,后来得知当时的晋安公主已经薨逝,自然便只能崇敬清平王一人了。
至于如今的晋安公主——
那是谁?没见过。没听说。不认识啊。
军心如此,纵然陈通是老将,一时也扭转不来。而这种事是不能当面说给如今的晋安公主听的,武将虽然没有文臣那么多花花肠子,但也不是傻。
“所以最好即刻就把清平王府控制起来,无论如何不能让他联系上那些居心叵测的将领,”陈通总结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晋安公主默然良久,终于点头说了声“明白”。
陈通又问:“戚家和岳家的那几个小衙内,殿下知不知道他们躲在何处?臣明日便带人去抓!”
“他们……倒也没有刻意躲起来。”晋安公主道。
127.全城都反了!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有躲。
第二日,在陈通率西北军开始抓人之前,戚长生、岳陵安和所有出现在“谋逆”名单上的世家子弟们都聚集在了宫门外,后面跟着的是半城百姓,还有一些本来应该站在朝堂上的文武官员。
“假公主要给我们个说法!”有大嗓门的人抢先喊道,“为什么平白无故抓人!”
茶楼说书先生犯了什么罪!
兵马司的人打死了七八个无辜百姓,是奉了谁的命令!
西北军的陈通抓了戚家宋家的子弟,用的是什么罪名!
如今宫城里的那位晋安公主是不是自知无法说服天下人,已经准备靠兵变夺取江山了?
似这般视人命如草芥,问过天下百姓了吗!
……
人声仿佛沸腾。
之后登闻鼓又响了起来。
这一次没有白瞎子跳到鼓上喊话,却有个二十来岁唇红齿白的公子足下生风三步两步跳到树上,找到一根摇摇晃晃的树杈稳稳站定,展开一卷长长的白绢开始诵读。
一听便是唱戏出身的,声音清脆而高亢,将当今这位公主三年来捏造伪证构陷朝中大臣、残害忠良的种种事迹一一列举出来。每说一桩,下头便有人应和,有的是亡者遗孤、有的是知情的证人、还有的是悔过的官吏,或沉痛或愧悔力证真实。
这是一篇状词,也是一篇檄文。
唱戏的声音慷慨激昂,足足念了半个多时辰,气息丝毫不乱。再加上下面那些苦主凄厉的愤怒的或麻木的陈述,每一个段落下来,都会引来一片痛哭或怒骂。
民心汹汹,已经无法安抚。
偏这时候大街上铁蹄铮铮,却是陈通带着麾下士兵进城来了。
“何人在此作乱?是要造反吗?”军中有人厉声喝问。
原以为百姓会一哄而散,却不想在场乌泱泱不知多少人竟无一个后退,几百几千人异口同声:“不错,我们反了,反了!”
“打死这些朝廷鹰犬!为夏大人报仇!为范大人报仇!”
“为真公主报仇!”
百姓虽然手无寸铁,却有一身勇气。如潮水一般涌过来的时候,骑在高头大马上的将士们都觉得头皮发麻。
几百匹马奔过来可以把一个人踩成肉泥,可是几千个人、几万个人呢?
一人一拳也能把那些马连同马背上的人砸成面团。
全城都反了!
陈通终于意识到局势严峻,慌忙勒住马头,高声下令:“调兵!副将回营传令,三万将士即刻进城!”
三万将士,原是用来震慑戚家秦家等不安分的世家的。但眼下的局面显然已经震慑不住,那就……用人命来震慑。
百姓最容易被人煽动,却也最容易被人吓住。三万将士不用当真屠城,只需要当众杀掉一两百人,大约也就老实了。
副将立刻领命而去,已有百姓听见了这个命令,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了,当下无处发泄的怒火顿时有了一个爆发的出口。
“打死他们!”有人尖声喊,“他们不止害死了公主、害死了那么多忠臣良将,还想害死我们那么多人!他们想屠城!”
屠城。
便是三年前西凉狗贼打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屠城!如今天下安定,大安自己的将士却要屠城!
哪有官兵杀自己的百姓的?以前真的晋安公主在世的时候从未有过这样的事!都是这个假公主开的坏头,她是假货根本不爱惜百姓!
刀砍在自己身上当然比砍在别人身上疼一千倍一万倍。有些人原本听着那些苦主的诉说只是觉得伤感愤怒,此时得知自己有可能被杀掉之后,那点伤感和愤怒就千万倍地扩大了起来。
“想杀我们,我们先杀了他!”有人不管不顾,拼了老命往西北军将士的马前冲。
还有人也喊着同样的话,冲去的却是相反的方向:“想杀我们,我们先杀了她!”
这是要闯宫城。
彻底乱了。
“戚越!秦舒!”陈通站在马背上,看着人群喊,“快快束手就擒!你们这般煽动百姓,只会增加无谓的伤亡,将来史书上记着你们的名字,一定遗臭万年!”
隔着长长的一条街,戚长生等人并不能听见他的喊话,但即使听不见也知道这时候会发生什么,当下几个习武的子弟和在场的武将便按捺不住,互相帮持着爬上路边的屋脊,飞檐走壁向着陈通所在的方向奔了过去。
虽说是要把事情闹大,却也不能用百姓的命来铺路。要打架,当然还是他们这些习武的人来。
众公子都有佩剑,几个武将更是长刀短剑小飞镖齐备,两下里迎头赶上便是一场恶战。
戚长生身上有伤不能上前迎战,便跟着文官们的队伍冲向宫门,与守门的士兵争执辩论,又带着百姓们冲破了宫门,直闯而入。
欢呼声怒骂声呼喊声劈山镇海,整座都城仿若一只烧开了水的铁锅。
这势头,不对。
陈通再次意识到不妙,本能地生出了后退的念头,正要喊声“撤”,回头却发现已经无路可退,乌泱泱的百姓将他们的来路去路都堵死了。
一百多匹马驮着身披铠甲的士兵在人海中像苇叶一般摇摇晃晃随时会倾覆,全无半点儿威风可言。
“戚越……秦舒,你们是不是疯了!”陈通慌乱地勒住马头乱吼,“你秦家几代忠良,本朝殿下待你们也是恩义不浅!你们带头闹事,对得起谁!”
秦舒在墙头上持剑而立,开口仍是清清亮亮的唱戏的声音:“殿下待我们恩义不浅,那是自然。陈通,劳你细想一想,待我秦家恩义不浅的是谁?”
自然是三年前的晋安公主。
秦家三郎四郎只比晋安公主小三四岁,算得上年纪相仿,也是志同道合,因此前面几年君臣相得,一同为百姓做了多少大事,就连家里的长辈也跟着多了面圣的机会,得以施展抱负,将整个家族经营得处处兴旺。
怎么假公主连这点交情也要抢吗?
陈通被问住了,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的话问得不妥,当下便不再多言,抬手拔刀:“既然你们执迷不悟,休怪本官不念昔日情分!”
“我们与你这走狗,怕是没什么情分!”秦舒冷笑一声,持剑跃下墙头,像只捕食的鹰径直扑了过来。
128.那些犯人都不见了
与此同时,宫中已经大乱。
皇后与晋安公主坐在养居殿中,听着小太监们慌里慌张声不成声的禀报,皆是大怒。
手边的东西已经砸完了,屏后的龙床上皇帝仍旧昏睡不醒,下面跪着的宫人内侍皆指望不上,能杀掉出气的也都杀了……眼下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晋安公主攥着扇子的两只手微微发颤,目光茫然地看着窗外,脸上早已没了血色。
皇后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还没打进来呢,这么点场面就把你吓住了?亏得没让你上战场,否则你是不是要跪在贼酋马前求饶!”
此话一出,晋安公主瞬间醒过神,也冷笑起来:“怎么,这会儿知道你亲生的女儿是个废物了?后悔了?可惜啊,那个西贝货再好也已经死了,还是你亲自设计让人害死的!你既然惦记着她,不如去太庙把那口水缸搬开,再给她磕几个头,看她的亡魂肯不肯保佑你!”
“你冲我发疯也无益,”皇后冷冷地道,“你发了疯也无人肯饶你。我虽然生不出那么有用的女儿,好歹她也是我教出来的。平心而论,她的确比你强一万倍。”
“真后悔了?”晋安公主问。
皇后面无表情:“不错,后悔了。早知你如此无用,朕就该留着她。”
“哈!”晋安公主仰头笑了:“真不容易,皇后娘娘居然也有肯认错的时候。可惜人死不能复生,你如今后悔也已迟了!”
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晋安公主便像是赢了一局似的得意了几分,靠在软枕上冷笑道:“母亲叱咤半生,大约也未料到会有今日吧?”
皇后皱了皱眉头,厌恶之色更甚:“你若是害怕,可以先喝两坛酒醉一醉,不要像只疯狗似的乱吠!朕还没败呢,你忙着说风凉话是不是太急了点!”
“没败?”晋安公主一愣,随即又冷笑起来,“是,你是还没败呢,宫里还有羽林卫挡着,外头还有陈通的三万将士,可你不会真以为这样就高枕无忧了吧?那些年轻人不要命的玩法,你是不是忘了?”
这一次皇后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只是极其鄙夷地冷哼了一声,以示不屑。
烂泥果真扶不上墙,连打仗是什么样子都没有看见过,只被戚长生几个人吓了那么一两次,就成了这个样子!
殊不知君王坐镇江山,什么场面见不到?若是都这般不成器,干脆回家种田织布好了,当什么公主,当什么皇帝!
宫苑深深,反贼一时大约还打不到这里来。晋安公主最初的慌劲儿过去了,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表现过于可耻,禁不住红了红脸,又坐直了身子,缓缓说道:“母亲这般无畏,想必是认定了那些乱民打不进来?又或者,您莫非觉得读书人当真仁心仁德,不忍驱使百姓冲锋陷阵?”
“朕只是觉得,”皇后冷冷地道,“他们讨伐的是你,与朕无关。等你死了,朕至多不过发一道罪己诏,从此退居后宫颐养天年……不拘是谁夺了那个位置,朕依旧是大安的太后。”
文人造反,改朝换代是不可能的,顶了天也就是另外扶持一个不成器的宗室子弟当皇帝,又有何惧?
晋安公主没料到她的亲生母亲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自她回宫,母女二人亲近了两年多,直到这几个月才生出了一些隔阂,怎么就到了这一步了?
是惊怒之下口不择言,还是原本就不曾在乎过她这个亲生女儿、从始至终只把她当成争权夺利的工具?
“母亲,”晋安公主站了起来,“当初,你那般干脆利落地对她下手,是当真为了接我进宫,还是为了你自己?”
皇后轻摇着扇子,看向文嬷嬷:“公主愈发糊涂,想是癔症犯了。你带人扶她回熙和宫歇息去吧。”
文嬷嬷低着头应了一声是,果真招手叫了两个内侍过来,上前“搀扶”。
竟像是要软禁的意思。
晋安公主大惊,忙甩袖挣开那两个内侍,扑向皇后:“老毒妇,你——”
“花枝,”皇后已经转身去吩咐宫女,“你去传令,将内狱中的什么瘸子、瞎子一并都带到这里来。”
宫女花枝高声应着,立刻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