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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费那么多心思,”柳闻蝉好笑地道,“挑看上去最值钱的就行了。”
江春郎战战兢兢,最终果然从匣子里挑了两件金灿灿一看就值钱的拿上了,见柳闻蝉并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匆匆走了出去。
柳闻蝉见她走远,立刻又将放下来的头发重新挽起,披了衣裳出门去秋千架那里,找到了夏静轩留下来的字条。
一切顺利,宫中内侍、宫女、羽林卫共两千余众随时待命。
宫里处处都不缺人。
从三年前开始,这宫城一直在频繁换血,但里里外外三万多人,又岂是三年时间能换干净的。
就连最应该换得彻底的熙和宫都有洒扫杂役留了下来,还有夏静轩这样的人混入,别处又怎么可能没有从前的旧人。
她在这宫里住了二十多年呐。
……
那边鸾儿送走王婆子,便顺路到了晋安公主面前,将今日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说了出来。
晋安公主听罢,神色不豫:“所以在你看来,她是当真认了命,半点儿反叛之心也没有了?”
鸾儿垂首道:“当是如此。那个婆子已经很生气,她连半点儿要解释的意思也没有,从始至终也不曾打眼色暗示,婆子走的时候很是恼怒。”
晋安公主冷笑一声,看向文嬷嬷:“依你看如何?”
文嬷嬷浅笑了笑,道:“人心难测,如今实在看不出什么。不过,就算她是做戏,只少意味着她心中有忌惮,不敢明目张胆犯上了。”
“你与她打过几次交道,知她为人如何?她与那戚六郎情分如何?”晋安公主问。
文嬷嬷见问笑意更深:“情分自然是不浅的,那日桃林中一个舍身扑救、一个当场报仇,人所共见。但是,殿下,情分越深,伤心起来就越是决绝啊!”
“决绝,倒也没看出来。”晋安公主若有所思。
文嬷嬷笑道:“戚六郎是体面人,便是伤心愤怒,也不至于大吵大闹。那日当众跳下荷花池,只怕便是他此生最失态的时候了。”
这倒也是。
读书人一向最讲究体面,当不会为了退婚撕破脸闹得人尽皆知。何况是被戴了绿帽子而退婚,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晋安公主稍稍放了心,又问鸾儿:“你看柳氏待那江春郎如何?”
鸾儿微微红了脸,道:“同行同卧,便是白日里也常常腻在一处,很是亲近。”
晋安公主终于露出了几分笑:“若真如此,那柳闻蝉也还算是个可用之人。罢了,你回去继续看着吧。”
123.民间藏了颗凤凰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鸾儿仍旧尽职尽责地看着,柳闻蝉却什么都没有做。
探监也只让江春郎去了那一回,得到“安然无恙”的答案之后就放下了心,没有再去第二次。
安分得很。
这般无趣,晋安公主过了十多天就没了兴致,除了偶尔实在找不到借口的时候不得不叫上柳闻蝉去小校场扎一会儿马步之外,剩下的时间便不再多关注她,只每隔三五日召见鸾儿一次,大略问一问情况。
倏忽已到七月,炎夏将尽,民间祭奠那一位晋安公主的气氛终于淡了些,宫里这位也终于松了一口气,连带着宫中的内侍宫女们的脚步也都轻快了几分。
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才安分了没多久的清平王又重新回到了朝堂上,并且在一次晋安公主提到为“忠义明节公主”加封的时候忽然睁开眼,毫不客气地驳了回去:
“公主恕罪,臣寡闻,从未听说过什么忠义明节公主,故不同意为她加封。”
晋安公主勉强维持着表情不变,说道:“想来十二叔久不出府门,是不曾听说过。忠义明节公主就是——”
“她是谁不重要。”清平王打断道,“重要的是她有何德行,值得殿下在这般非年非节的时候,无故提起为她加封?”
“她……”晋安公主有些恼,不太情愿地解释道,“她为大安守城御侮,立下过汗马功劳。”
清平王呵地冷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当年与我同在军中,抗敌御侮保家卫国的是晋安公主楚宝玥,如今这个所谓的忠义明节公主又是谁?”
话说到此处,晋安公主就明白了。
这哪里是孤陋寡闻等她答疑解惑,这分明是对她不满,在这儿拿话堵她的!
“十二叔,”她忍着气,尽量保持语气平静:“孤与她虽是孪生姐妹,却毕竟是两个人。”
总不能一直用同一个名字。
“所以为何不能是你改名字?”清平王问,“论身份,你是公主,她也是公主;论年纪,她为长,你为幼;论功劳,她文治武功为人称颂,至于你——”
欺世盗名,无一可取之处。
晋安公主已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红耳赤,浑身发抖。
世人都知清平王性子冷淡不爱说话,这也是她第一次见他在言语上如此咄咄逼人,却不想竟是对着她,在为另一个死去的公主鸣不平。
更有后面没说完的那半句话,像一记耳光打在她的脸上。
晋安公主文治武功为人称颂,你有什么?你的一切都是从她那儿偷来的。世人赞颂的铭记的晋安公主都是另外一个人,所以你是哪来那么大的脸占着这个名字,还要给真正的晋安公主改名字改封号的?——她知道世人都这么想。
但她没想到有人会当着她的面把这样的话说出口。更可恼的是清平王竟然不请辞不告退,留下没说完的半句话站起来就走了。
仿佛他大清早不睡觉跑来赶大朝会,就是为了把这句话当面丢到她的脸上。
这只老狐狸什么时候对那个死了的冒牌货有那么深的情分了?
还是说他已经酝酿了什么阴谋,正预备打着为另一位晋安公主讨公道的身份施展出来?
晋安公主越想越觉惊怒不已,一时也顾不上安抚心思各异的朝臣们,偌大的朝堂上一时竟安静了下来。
直到翰林院修撰祝文杰站出来,有几分为难似的开口说道:“殿下,臣近日往返翰林院时,在路上听见了几句童谣,恐人心生变,不敢不说与殿下知道。”
“童谣能生什么乱?”晋安公主正没好气,冷笑道:“难不成小小孩童还能唱塌孤的宫墙不成?”
殿中很快也出现了嘁嘁喳喳的议论声,有人说道:“不错,几句童谣也值得到朝堂上来说?童谣再严重也不会超过‘天子无道,汝其罚之’……”
此话一出殿中又是一静。
这可不是什么好话。而且这句话确实在城中传唱过一阵子,直到官府发文明令禁止之后才好了些,难道如今还有更严重的不成?
祝修撰擦了擦汗,躬身道:“童谣原是不要紧,怕只怕被有心人利用……他们如今唱的是‘抢你的功,做你的主,用你的名字住你的屋;抽你的筋,碎你的骨,剥你的血肉种桃树’,‘养你强如养头猪,修河道、保江山,打下功劳尽归吾’,‘谋谋谋,算算算,民间藏了颗凤凰蛋,抱回皇城养起来,替我的小鸡崽崽先把窝儿占’……”
“祝文杰!”左相哗啦一声站了起来,吼出一嗓子震耳欲聋:“都是六岁小儿的混账话,你在朝堂上学出来是何居心!你读了几十年的圣贤书,就是教你向黄口小儿学说话的吗!”
祝修撰被他这一嗓子吓得哆嗦,回过神来却仍然直着脖子道:“石大人,童言无忌,黄口小儿之言最能说明问题!如今满城小儿都这般传唱,可见京中百姓心中所思所想!由一城而推及天下,民心向背可想而知!”
“民心。”晋安公主沉声开口,“民心向背历来都是被人牵引着的,只能缓缓引导,急也急不来。先前桃林一事闹得不好看,又被人煽风点火,以致京中的确有人为她不平,误以孤为杀人抢功之贼……”
这恐怕不是煽风点火的事,众人心中同时想道。
先前那戚家六郎可是当众说过京中三处地方都有阵法镇压晋安公主亡魂的。事后桃林一处已被验证,真当世人都忘了吗?
此时的天下,民心简直是个火药桶,一点就能炸啊。
满朝文武各怀心思,忽然又有一个老者站起来道:“祝修撰所学的童谣……前面两段倒还罢了,最后那句‘民间藏了颗凤凰蛋’,究竟是小儿胡言,还是别有深意……”
“自然是小儿胡言!”晋安公主忍不住又站了起来,一步迈出:“你以为能有什么深意?难道你要说‘她’是从民间抱来的吗?皇后早已说过,她与孤是一胎双生!”
这可奇了。群臣不由得都抬起头。
童谣说另一位公主是从民间抱来的,怎么殿上的这位反倒急了呢?
她不是该高兴吗?
124.风波起
晋安公主不高兴,柳闻蝉也不高兴。
“这一句是谁编的?我没看懂。”她看着抄在纸上的童谣,问夏静轩道。
夏静轩挠挠头,也不知道:“送信进来的公子也说没打听明白。唯这一句不是咱们的人编的,等到咱们发现的时候已经传得满大街都是,到如今所有歌谣里竟是这一首传唱最广了。”
“空穴来风,定有缘由。”柳闻蝉撕碎那张纸塞进假山石缝里,仍旧坐了下来:“不是咱们,也不是她,那就只有清平王了。”
夏静轩迟疑道:“先前谢大哥也这么说。可咱们仍旧没有看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清平王要帮咱们,为什么不跟咱们商量?”
“帮咱们?”柳闻蝉摇头,“想多了。他凭什么要帮咱们?”
夏静轩不说话了。
柳闻蝉摇着秋千,细想着那几句童谣,越想越觉得里面有文章。
“民间藏了颗凤凰蛋,抱回皇城养起来”是说有一位公主来自民间,并非生在宫中的金枝玉叶;“替我的小鸡崽崽先把窝儿占”是说另外一位公主根本算不上凤凰,充其量只能说是一只小鸡崽……一首歌把两位公主都骂了。
按照柳闻蝉的理解,此处来自民间的那颗凤凰蛋当指的是她,那只小鸡崽儿约莫是如今的晋安公主。听夏静轩说,外头官民也是这般理解的。
所以,编出这首歌谣的人对她的身世了解很多啊。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来历,对方却知道了。
“轩儿,如果要你选择,你是喜欢来自民间的凤凰蛋,还是喜欢宫里娇养的小鸡崽呢?”她若有所思地问。
夏静轩躬身道:“凤凰在哪儿都是凤凰。小鸡崽便是住进了凤凰窝,也依旧是只小鸡崽。”
更何况还是一只四处乱啄凶狠歹毒的坏鸡崽。
他这里是这般说,民间的议论也都差不多。原本因为皇后已经有过解释,世人大都相信两位晋安公主是孪生姐妹,如今有了这首歌谣,各种版本的说法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有人说公主是皇帝与一位无名民女所生,被皇帝带回宫中偷梁换柱养在了皇后身边,可惜后来不幸被皇后发现真相,所以才会被人扔下城楼。
有人说公主本是民间女,因被高人算出有天子命数,所以被皇后夺走养在宫中充作皇嗣,用以对抗原本有意于帝座的清平王。
还有人说已死的那位公主是皇后亲生,如今这一位才是从民间找来的赝品。只因公主薨后君王无嗣,皇后为了保住自身权势,不得已才找了一个女子来充作公主,以免帝座被旁支夺走。
……
众说纷纭,有人哭有人骂,人人心里都憋着一团火,茶楼酒肆每日人满为患。
皇后始终没有再出面解释。
这般的民心浮动,终于还是出了事。
在一个雨后初霁的黄昏,得月楼里的说书先生刚讲完一出《夺凤命奸后设奸计,护娇儿险招过险途》,正托着笸箩赔笑讨赏钱,那边就有人掀了桌子,报了官。
报官之后引来的还不是京兆府叶大人,而是路过的兵马司官长。
这就坏了事了。
说书人一见官兵凶神恶煞般闯进来,立时吓得六神无主,赏钱也顾不得讨了,忙跪下来解释说本子里讲的是魏晋时候的旧事,与本朝贵人并无半点儿关系。
这话谁都不信,兵马司的人当然也不信。
“托古言今、借古讽今,你们素日不是最爱标榜这个吗?怎么如今不敢承认了?”为首之人冷笑着问。
说书先生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大人明鉴呐,这本子并不是小人写的,小人也不懂得什么借古讽今……”
“那就由不得你自己说了,”兵马司的人说道,“本子不是你写的,你却敢用它,你靠着这种大逆不道的混账话本赚了钱,就脱不了干系!——带走!”
话音落手下人涌将上来,不由分说把那说书人嘴里塞上抹布,捆起来拖着就往外面走。
这下子,听书的人不乐意了。
怎么着了呀就要抓人?这些天茶楼酒肆处处都在说类似的书,难不成都要抓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