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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公主颔首:“多少总要学一点的。只可惜京中愿意陪孤读书的姑娘数不胜数,能陪孤习武的却一个也没有。柳小姐可愿勉为其难?”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身为臣子岂有拒绝的道理。
柳闻蝉躬身说了声“不胜荣幸”,又道:“只是家父年老体迈,留在宫中亦无用处,不知殿下可否放其还家?”
“自然。”晋安公主笑道,“原就是为了女学的事,召柳编修进宫来细问一番。如今已知大音堂办得兴旺,孤心甚慰,正是用得着你父女二人大展宏图的时候。便是柳编修肯留在上书房荒废时光,孤还不肯呢!”
那就是肯放人了,柳闻蝉再次躬身道谢,并没有坚持要求见柳孝延一面。
君无戏言。公主既然说放人,那自然便是会放人的,她没有什么不放心。
晋安公主对她的识时务十分满意,笑了一笑又问:“内狱里似乎还押着你至简书局的一个伙计,你可要见一见?”
“我不想见他。”柳闻蝉道,“胡四其人性子可恶,让他吃些教训也好。好端端的一片桃林毁于他手,臣素日同伙计们说起来,皆道此人罪有应得。”
“你倒公私分明。”晋安公主含笑,“只可惜识人不明。你的伙计有那般不凡的来历,你事先可看出来了?”
柳闻蝉低头,惭愧:“他素日沉默寡言,并不引人注目。”
晋安公主意味莫名地低笑了一声,招手叫了个小宫女进来,吩咐道:“好生带柳姑娘下去安置。记得明日寅末喊她起床,到御花园陪孤习武。”
话是说给小宫女,当然也是说给柳闻蝉听的。柳闻蝉与宫女一同应下,恭敬退了出去。
一出门就看见文嬷嬷站在廊下,脸色煞白地盯着她。
柳闻蝉见状便笑了。
“嬷嬷,”她走过去,含笑问候,“嬷嬷近来身体可好?那日桃林回来,公主没有为难嬷嬷吧?”
引路的小宫女很守规矩退远了一步,柳闻蝉便愈发走上前要与文嬷嬷亲近,吓得那妇人全无素日端庄仪态,踉跄着退后扶住了栏杆:“你、你想干什么?!”
“我想谢谢你。”柳闻蝉道,“谢谢你没有把我的身份告诉她。”
文嬷嬷脚下再退,整个人贴在栏杆上,面无人色:“你、你什么身份……你不要胡说八道!鬼神之说,我是不信的!”
“好,你不信。”柳闻蝉颔首站定不再逼她,温和地笑着:“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也什么都没有看出来,那个秘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她退后半步,敛衽行礼:“柳氏女闻蝉奉旨在宫中陪伴殿下,今后一段日子只怕要劳烦嬷嬷多多关照了。”
一番晤罢错身而过,柳闻蝉步履轻盈飘然离去,文嬷嬷却像被定住了一样站在当场,迈不动步,也不敢回头,直到听见殿中唤人,才硬着头皮扶着栏杆站稳,慢慢地踏上了台阶。
那边柳闻蝉被宫女一路引到住处,神情始终平平淡淡。哪怕已经看出自己住的屋子是连宫女都不愿住的冬冷夏热的耳房,她也未曾露出半点不满的意思来。
反而是带她过来的宫女鸾儿有些不安,小心地解释道:“此处虽是耳房,但自来没有下人在此居住,最是清净不过的。殿下安排姑娘住在这里,想是为了时常召见,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上上恩宠。”
“是。”柳闻蝉笑道,“多谢姑娘告知。只是我初来乍到,难免有不懂的地方,还要请姑娘时常提点着,以免惹殿下不高兴。”
说罢,她褪下腕上一只碧色通透的镯子,抓过鸾儿的手替她戴上,轻声:“一点小小心意,还请姑娘不要嫌弃。”
鸾儿愣了一下,随即大喜。
她自幼在左相府中服侍晋安公主,并非不知道镯子是最常用来赏人的物件。但同样是镯子也分好赖,柳闻蝉给的这一只单看水头就知道价值不菲,更何况这几年各处进贡的玉石一年不如一年,这样品相的镯子只怕就连皇后那边也罕见了。
如今竟然就这样给了她!
不过鸾儿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最近这位柳小姐在外面可没做什么好事,如今被公主召进宫来住着,心里必定是万分忐忑的,可不得要竭尽了全力巴结一个能靠得住的人嘛!
想到此处鸾儿心里隐隐有几分得意,又觉怜悯,抚着镯子摩挲良久,方笑道:“我若说不收,恐姑娘说我不近人情,只得厚颜收下。只是姑娘须得明白,咱们进了这宫里,就得收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只管尽心服侍殿下就好。”
柳闻蝉颔首,道了声“是”。
鸾儿松了一口气,放下衣袖掩住了镯子,又笑道:“殿下喜欢你,想必你是知道分寸的。如今宫中杂人少,规矩也少,你只记着不要到处乱走、不要随意揣测殿下的心思,更不要对外人胡言乱语,也就是了。”
这几句当是真心的劝诫。柳闻蝉郑重地应下,又道谢:“那便多谢鸾儿姑娘了。”
“我是奉殿下的旨意来照料姑娘的,这也是我的分内之事。”鸾儿说道,“姑娘,今晚殿下应当不会召见了,您若累了就卸掉钗环歇一歇吧,晚膳会有人送过来。”
柳闻蝉点头应下,果然依言走到妆台前去卸了簪环,将一头青丝披散下来,随手拿了一只梳子梳理着。
鸾儿见状就退了下去,从外面掩上门,在廊下站了一会儿,然后快步走回了晋安公主所居的正殿。
“怎么样?”晋安公主捏着一本棋谱问。
鸾儿跪在她脚下,摘了腕上的镯子双手奉上去,道:“她给了奴婢一只镯子,托奴婢照应。除此之外并无异常,只是先前刚出门的时候站在廊下同文嬷嬷说了几句话,看着也并未逾矩。”
“有异常又岂能轻易被你看出来。”晋安公主笑了笑,将镯子递还给她:“罢了,她既有心交好,你就好好待她,回去吧。”
113.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身为客人,柳闻蝉在宫中的待遇还是不错的。用罢了晚膳,便有小太监抬了热水来,供她沐浴之用。
柳闻蝉一向不肯用太监近身伺候,热水放好之后便命他们退了出去。鸾儿细心地替他掩好了门窗、拉开了屏风,遮挡得严严实实,然后便一语不发上前替她宽衣。
“你下去吧,我自己来。”柳闻蝉皱眉道。
鸾儿摇头,笑道:“姑娘不必害羞,我们做奴婢的其实算不得是人,您就当我是一团皂角、一块手巾,放在身边用着就是了。”
说着话柳闻蝉的衣衫已被解开,她也便不再矫情着撵人,顺从地由着鸾儿扶她进了浴桶,无奈苦笑:“哪有你这般说话的?人就是人,怎么能跟那些死物相提并论?”
“都是一样的。”鸾儿说道。
柳闻蝉摇了摇头,表示很不以为然,但也没有就这个问题与她争辩。她知道鸾儿说那样的话也不是为了让她来反驳的。
不过是另有图谋罢了。
小宫女服侍人的手艺是很不错的。柳闻蝉舒服地躺在浴桶中,迷迷糊糊地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那般富贵安闲的日子……如果两只胳膊和整个后背没有被人翻来覆去搓得通红就更好了。
“鸾儿啊,”她叹了一口气无奈地开口,“我身上究竟有多少灰,需要你这般下死力气去搓?你的手腕子疼不疼?”
鸾儿缩回了手,如梦方醒:“姑娘恕罪,我是看着您皮肤细嫩,爱不释手……一时走神就多用了几分力气……搓得疼了吧?”
“倒是不疼,”柳闻蝉笑道,“只是我的皮肤极易红肿,怕一会儿出了水身上一道一道的全是红印子,再给你吓着了。”
“啊?!”鸾儿闻言更是惶愧,忙低头躬身认真请罪:“是鸾儿不查,伤了姑娘……”
柳闻蝉招手叫她免礼,自己从浴桶中出来,取来手巾擦了擦手臂给她看:“你瞧,泡过热水之后更脆弱些,随便碰一下便肿起来了。我家里的丫头常与我玩笑,说旁人在身上刺青需要用这个针那个针,我就省事了,用头发就可以!”
她随意拿自己打趣,看上去很是轻松愉快,半点儿也没有人生地不熟的尴尬。
鸾儿只得也跟着赔笑,只是心里已经七上八下的,慌得厉害。
她不能不多想。
公主刚刚嘱咐她细细查看柳氏女的身上有无刺青,柳氏女自己立刻就提到了刺青,这究竟是巧合,还是有意嘲讽?
她细细观察着柳闻蝉的脸色,却什么都没有看出来。她仿佛真的只是随口调侃自己的趣事,就像每一个天真烂漫的闺阁少女一样。
是她多心了吗?
但不管怎么说,她方才已经仔仔细细查看过了,这位柳小姐身上光滑如上好的绸缎,非但没有什么刺青,就连一颗痣也找不到。
真真是毫无破绽。
她这里胡思乱想的时候,柳闻蝉已经自己擦干了身子,挑了一件宽松的寝衣换上,笑道:“所以我怀疑你们都没安好心,一个个都盯着想欺负我呐!我的丫头想用头发在我身上刺字,你就想用指甲在我背上画棋盘……”
这当然是玩笑话。鸾儿也是个伶俐的,当场便嗤道:“对对对,我是要画棋盘来着,画完了就去正殿邀请公主来下棋!”
柳闻蝉哈地笑了。
第一日,相处甚欢,圆满结束。
等鸾儿退出去掩上门,柳闻蝉便自己吹熄了蜡烛、放下了帐子,靠在枕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扇子,排遣这耳房中过早到来的难耐的暑热。
并无睡意。
从这处的窗户可以看见晋安公主那边的灯光。只是隔得终究有些远了,并不能看到她映在窗纸上的影子、也听不见她寝殿里说话的声音,于是那一点灯光也变得虚幻而无用了起来。
像在梦里看见似的。
只是又比梦境详细太多。梦里并不会有这般弥漫在空气里的花香、不会有野猫跃下窗台的轻微震动,也不会有风吹窗纸咔咔的声响……
不对,不是风!
柳闻蝉很快醒过神来,好容易生出的一丝睡意瞬间一跑而空。
窗子仍在响。咔,咔咔,咔咔咔……细微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柳闻蝉缓缓起身,抓过床头矮柜上的烛台攥在手里,然后仍旧躺回原处放下床帐,屏住呼吸细听窗口的声音。
那是窗扇上木头的纹理,一丝一丝,缓缓被人打开的声音。
过了很久,轻微的咔咔声终于停了下来,紧接着是扑地一声轻响,仿佛猫儿落地。
柳闻蝉凝神细数着,一步,两步,三步……
然后扬起手,攥紧烛台对准某个方向狠狠地扎了下去。
听到了一声痛呼,然后是吸气的声音,再然后她面前的帐子猛地被人掀起来,带起一股反凉风。
柳闻蝉的心沉了下去。
她知道刚才拿一下扎偏了。对方伤得并不厉害,反而怒气多半很旺,这怒火当然是要她来承受。
她不肯。
在对方的手抓住她的手腕之前,她猛地向后一缩,紧接着手中烛台再次刺出,黑暗中准确地找准了对方的咽喉。
“别动。”她道,“我是杀过人的,知道怎样可以戳断你的喉管。”
对方似乎并没有料到这一着,整个人僵了一下,然后缓缓地收回了试图来抢烛台的手。
柳闻蝉能够感觉到他在发抖。这个发现让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愈发冷静了几分。
她故意将烛台尖锐的一端向对方颈下送了送,使对方感受到铜器的寒意,然后调整姿势使自己重心更稳,确定万无一失之后才沉声开口:“你是什么人?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对方沉默了一瞬,忽然嗤地笑了出来:“深夜来此,还能是为什么?人人都说柳大小姐是个妙人,怎的这般不解风情?”
114.公主的礼物
柳闻蝉手上用力,烛台的尖刺狠狠地刺破了对方的皮肉。
其实这样慢慢地刺进去,尖端对准的喉管自会滑到一旁,是很难当真刺穿的。但人在剧痛惊恐之下,只怕也未必能冷静地想道这一层。
果然,下一刻便觉那人浑身都颤了起来,出口的声音也没了先前的轻浮,颤得不成调子:“慢、慢着……是公主派我过来的,你不能杀、不能杀我!”
柳闻蝉手上顿了一下。
她没料到对方会直接把晋安公主说出来。作为一枚棋子,这般轻易地供出背后之人是不合常理的。
但他既然说出来了,她就只能乖乖收手——除非她当真打算把他杀死在这儿。
杀掉此人容易,难的是如何在晋安公主的眼皮底下把尸首处理掉。如今她才回来,这宫城里却已处处是对方的耳目,她岂敢大意。
烛台上的力道慢慢地放松了。对方察觉到了她的犹豫,愈发一动也不敢动,哀声求肯:“方才的事是奴不对,不该对姑娘生出戏弄之心……只求姑娘看在殿下的份上,饶奴一命……”
“你是什么人?”柳闻蝉放下烛台,问:“殿下叫你来做什么?”
她放开了手,对方也就得了自由。但他竟然果真没有发难,反跪在床边,放低了姿态:“殿下自是命奴前来好好服侍姑娘。”
“就像上次骗我进养居殿一样吗?”柳闻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