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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就只敢欺负小姑娘！岳家动不了、秦家不敢动、戚家又找不到，可不是只能拣软柿子捏！”
“她却不知戚家岳家秦家都是跟柳大小姐一起的！不止这几家，我们全城的百姓都是一起的！”
……
开口喊话的人越来越多，众人支持柳闻蝉的态度也愈发坚定。
经过了先前桃林的事之后，当今这位公主在民间的名声已经臭极。与之对应的是戚长生柳闻蝉等人的声望一日高似一日，京中上至八十老妪下至三岁幼童，就没有不知道戚家六郎和柳大小姐的。
谁都知道戚六郎是为了保护晋安公主的骨骸而被宫中阉人所害、谁都知道柳大小姐为了替夫报仇当场扭断了阉人的脖子，谁都知道如今宫中那位召见柳大小姐，必是打着替那个阉人讨公道的名号，出她自己胸中的那口恶气。
事实上一个太监的命算什么啊，这件事分明是生死两位公主的较量！如果柳大小姐在宫中受了折辱、甚至出了事，那就是在打死去的那位公主的脸！
“柳大小姐，你只管放心去！”秦舒用他那副唱戏的好嗓子高声叮嘱道，“你和戚六郎是为了保护晋安公主的骸骨才跟那群阉人对上的，宫里那位若还肯认晋安公主是姐妹，她就该好好感谢你替她杀了那只蛀虫！”
此话一出，四方响应。
这时宫中大朝会已散，文武百官正三三两两走出来，听见声音俱停下了脚步，相顾惊疑。
柳闻蝉便放开了戚长生的手，踏着百姓的呼声、迎着官员们惊疑的目光，昂首阔步跨进了宫门。
眉眼含笑，春光满面。
“她那是……做什么去的？”一个年轻的官员忍不住开口问道。
外边有百姓听见了，高声回答道：“柳大小姐保护公主遗骸有功，进宫受赏去！”
受赏，呵。
宫中走出来的大批官员都听见了这句话，各自在心里不以为然，与柳闻蝉擦肩而过时又忍不住回头，都想看看这个柳大小姐到底是真无知还是真不怕死。
宫里那位能赏她什么啊，赏口好棺材吗？
……
晋安公主见到柳闻蝉的时候，开口问的也是这句话：“听说你是进宫来受赏的？你觉得孤会赏你什么？”
“赏口好棺材？”柳闻蝉笑。
然后笑容收了收，又道：“我竟然不是哭着进来的，殿下很失望吧？”
“是。”晋安公主目光沉沉看着她：“孤对你很失望。柳闻蝉，你辜负了孤的心。”
柳闻蝉嗤地笑了：“殿下，臣没有那样的爱好。”
“什么？”晋安公主没听明白。
柳闻蝉勉强忍了忍笑，认真地道：“我从不与女子玩那些爱恨情仇。殿下，您对臣的用心，从一开始就错了。”
晋安公主细品了品她的弦外之音，脸色变了：“你竟然……”
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对着她说混账话！
她自幼就知道自己是公主，左相府中的人个个对她恭敬得很。后来她进了宫恢复了身份，那更是金枝玉叶既娇且贵，这世上的男子就没有哪一个敢对她油嘴滑舌的。
如今竟被一个十几岁的女孩子当面调戏！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晋安公主看着眼前女孩子带笑的眼，只觉胸中怒气翻涌。
但她还是要忍住。
身为公主要有公主的雅量。她努力支撑着，面无表情：“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可恶，翅膀倒比先前硬了些。你是觉得这就有本事同孤对抗了？孤到底哪里对不住你，你要使这些手段来同孤对着干！”
柳闻蝉眯起眼睛看着她。
良久方道：“殿下，这里没有外人，还睁着眼睛说瞎话就没有意思了。”
她眼里没有笑的时候，神情竟然颇有几分威严。晋安公主看着她，又想起自己先前那个可怕的联想，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
“你的功夫是在何处学的？”她终是忍不住问了出来，“你与忠义明节公主是什么关系？”
“臣不认识什么忠义明节公主。”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冷笑了一声。
“好，”她道，“那么孤换一种说法——你与死了的那个晋安公主是什么关系？”
柳闻蝉迟疑了一瞬，然后面不改色地反问：“你想我与她是什么关系？”
晋安公主攥紧了双手。
明明柳闻蝉什么也没有回答，她却仿佛已经知道了答案，整个人从脚底往上一点点僵硬起来。
“孤没有什么对不住你，”她喃喃地道，“你的功劳是很大，但孤已经给了你应得的报偿。是你自己贪心不足，你想要当公主，你想要权倾朝野，你还想取代孤……你的野心太大了！”
柳闻蝉细细地打量着她，不愿意接话。
晋安公主大约也没有太多感慨，说完那两句便停下了。殿中静了很久，柳闻蝉终于开口：“我从不认为你做错了。”
晋安公主抬起头来。
柳闻蝉继续道：“但是我自己也没有错。殿下，我只是想活着，而已。”
111.请殿下指条明路
一声“殿下”使得晋安公主冷静了几分。
她盯着柳闻蝉上下打量了一阵，重新坐正了身子，问：“孤何曾不让你活着了？”
柳闻蝉反问：“难道上一次养居殿的事不是你的手笔？”
养居殿……
晋安公主愣了一下，忽然回过神，展颜笑了：“所以，你是为了上一次的事跟我置气？你跟着岳陵安那些人瞎闹，也都是为了出这口气？”
柳闻蝉没有笑。她紧紧地抿着唇，一脸倔强。
晋安公主向她伸了伸手：“你过来。孤向你解释。”
柳闻蝉别别扭扭地向前迈了两步，不肯把手伸给她，握着拳道：“我不是为了出气，是为了活命！你差点害我死在皇后娘娘手里！还有，你别以为我看不懂……戚长生是我的，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抢！”
“好，孤不跟你抢。”晋安公主抿嘴笑了笑，“那件事是孤不好，孤向你赔罪。”
以公主之尊说出“赔罪”两个字已是十分难得，柳闻蝉没有拿乔，低头回了一句“不敢”。
然后晋安公主就拉住了她的手，笑了：“这件事说到底是一个误会，是孤没有派人向皇后解释清楚，差一点害了你的性命。但是，你自己难道就没有错？为这一点小事竟然记恨孤到如今，你自己说应不应该？”
柳闻蝉像个犯错的孩子，垂着头不说话。
晋安公主拉她坐下，又道：“记恨也就罢了，你竟然还敢在孤眼皮底下搞小动作！至简书局那些人、还有戚长生岳陵安秦四郎那些人，都是些冒失不讲理的，你竟然勾结了他们，到宫门口来闹事！你知不知道，若非孤护着你们，依着皇后的脾气早就尽数斩了！”
“现下还不是抓了在牢里！”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气得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小没良心的！孤为你们操碎了心，你还不领情！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些人闹的事情有多大？”
她随手从桌上拣了几本奏章扔过来，恨恨道：“这些日子要不是孤拦着、护着，朝中那些老大人们早就把岳家戚家秦家一起弄到牢里去了！你当真以为凭着朝廷二十万兵马，掀不了京郊的那几座庄子？”
“那当然不至于掀不了……”柳闻蝉嘀咕道。
你只不过是不敢掀罢了。
如今京都的民心像个炸药桶一点就着。定国寺“天子无道，汝其伐之”八个字在百姓心中埋下的火种还热乎着呢，你敢掀庄子抓人试试？
当谁是傻子哦！
晋安公主“语重心长”地劝解了许久，见柳闻蝉脸上神情不似排斥，终于暗暗地松了一口气，又握住了她的手：“城门外桃林那件事也是你们想多了，孤的确只是想给忠义明节公主改葬到皇陵。没想到底下人混账，硬生生把一桩好事闹成了坏事……唉，伤了戚六公子，实在非吾所愿。”
“我已经替他报仇了。”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颔首：“孤知道。所以孤不怪你。朝中有些人聒噪着说要问罪，孤也给拦下了，这件事不必再提。”
“多谢殿下。”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哼了一声，不太满意：“只一句‘多谢’就完了？你就没有旁的话要说？”
柳闻蝉想了想，摇头。
晋安公主瞪她：“你从前不是说想做大官、想做人上人？怎么如今竟改了主意，想做乱臣贼子了？你可要想清楚，做乱臣贼子与孤对抗，你有几分胜算？你是觉得你们那群人有谁能颠覆了孤的江山，还是觉得投靠清平王能赚一个好前程？”
“清平王不行。”柳闻蝉立刻道。
然后她抬头看看晋安公主的脸色，又补充道：“我们那帮人更不行，都是一群孩子罢了。殿下不跟我们计较就罢，若真计较起来，全收拾收拾也不够一盘菜的。”
“所以？”晋安公主等着她最终的答案。
柳闻蝉却沉默不语。
晋安公主冷哼了一声：“所以你们还是不甘心？你们这群人莫非仍旧打的是将陛下重新请回朝堂的主意？孤不妨告诉你，陛下他旧疾发作，如今已经起不来床，今生只怕都不能再踏出养居殿半步了！”
柳闻蝉脸色一白，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晋安公主打量着她的神色，心里有数了。
“你们这群孩子真是糊涂。”她攥着柳闻蝉的手道，“孤坐着这江山不好吗？你们怎么就执迷不悟，一定要把陛下请出来？他已经多年不在朝堂上露面了，你们这群孩子如何能知道他是不是一位明君？”
柳闻蝉低着头，手攥了攥，低声道：“我们不知道。”
“是清平王指使你们这么做的？”晋安公主追问。
柳闻蝉迟疑了一下，点头：“我不太知道。但听岳公子秦公子他们的言下之意，只怕……是的。”
晋安公主又冷笑了一声：“孤就知道！”
“殿下……”柳闻蝉迟疑了一下，站起来，敛衽行礼，又在她脚边跪下：“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做，请殿下指条明路。”
晋安公主摆弄着手里的纨扇，沉默很久才叹了一口气：“你起来吧。”
“念在你们年幼，孤不与你们计较。”她道，“首先你们要谨言慎行，不许再带着百姓们瞎闹；再者要伺机告诉那些愚人，定国寺那件事完全是清平王装神弄鬼，其心可诛；还有，忠义明节公主的事，不管孤今后如何处理，你们都不许再从中作梗。”
她每说一条，柳闻蝉就应一声是。等到三条规矩说完，她便抬起头来，问：“就这些吗？”
“还有一件。”晋安公主道，“从今往后你住在宫里，陪着孤，哪里都不许去！”
当人质吗？
柳闻蝉垂下眼睑，看着地面说道：“只怕不太方便。皇后娘娘上次说了，我就是个小狐狸精，她不许我在宫里出现。”
“不许出现你不是也来了？”晋安公主冷哼，“你放心，以后你只跟在孤身边，孤不叫你见皇后就是了！”
柳闻蝉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却又讨价还价道：“那，我可不可以今日先回去，伺候戚长生养好了伤再来？”
112.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那，当然不行。
晋安公主微笑着摇头，恨铁不成钢似的：“你这孩子是不是傻，没成亲没拜堂的，你去伺候他做什么？有那工夫，在宫里陪着孤习武射箭不好吗？”
“殿下要习武？”柳闻蝉诧异。
晋安公主颔首：“多少总要学一点的。只可惜京中愿意陪孤读书的姑娘数不胜数，能陪孤习武的却一个也没有。柳小姐可愿勉为其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