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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孝延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看向窗外。
就看见他的女儿站在花坛边的小径上,没打灯笼,臂弯里挎着一只小篮子,歪着头正向这边看。
“深更半夜的,你做什么?”柳孝延压住乱糟糟的心绪,沉声问。
柳闻蝉含笑回他:“碰巧路过,不小心惊动了墙头上的猫,吓到父亲了吗?”
柳孝延定了定神,摇头:“为父还不至于被一只猫吓到。倒是你,夜路能不走还是尽量不要走的好,谁知道暗处会不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柳闻蝉想了想,屈膝作谢:“多谢父亲提醒。此番是我疏忽了,下次该叫遥清送我回来。”
说罢再次颔首行礼,道声“夜安”,不慌不忙地走了。
只留她的老父亲在原地吓出一身冷汗。
遥清。
沈遥清。果真是他……
果真是她!
101.天子无道,汝其罚之
次日一早,兵马司押着两名人犯进宫复命,半路上跟清平王府的仪仗来了个狭路相逢。
吓得众将士齐齐滚鞍下马,赔着笑上前问安。
“不必忙,”楚聿脩掀开车帘,漫不经心地道:“因陛下病势反复,娘娘和公主都无心朝政,今日的早朝已经免了。”
兵马司将官忙躬身感谢告知,又笑道:“卑职奉命办差,便是不上早朝也该去复命的。”
楚聿脩微微颔首,放下了车帘:“那你便去吧。”
兵马司众人忙躬身相送,看着仪仗浩浩荡荡过去了一半,终于忍不住又打听:“王爷一大早往城外走是有什么的要事吗?”
后头一个管事模样的小太监叹口气道:“还能有什么事,都是为了陛下……唉,龙体有恙,宫里的贵人们又走不开,少不得咱家王爷多跑一趟,到定国寺去求求佛祖菩萨……”
“王爷真是手足情深,一腔赤诚。”兵马司将官赞叹道。
然后拱手别过,各奔前路。
晋安公主今日的确没有上朝。皇后据说是犯了头风,也没能起身。于是兵马司众人押着胡四和白瞎子在宫门外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终于等到了消息,晋安公主回的是“先放在大理寺吧”。
两只小虾,并不值得升堂审问。所以晋安公主的意思是再攒一攒,多抓几个人一起审。
不管怎么说,今日并未受到申斥的兵马司众人心情还不错,望宫门行了礼就折返回去,准备再到右相府岳家去看一看。
岳三郎昨日虽说没有闹得很厉害,但也明明白白是出现在那群人之中了。既然他几个好友都脱不了干系,难道他就能置身事外了?
更重要的是,相府家大业大,不可能像那些小门小户一样一夜之间消失不见。
几个将官这样商议着,统一了意见,第一时间奔相府而去。
却在离开宫门口仅走出一条街之后就遇见了变故。
城外,定国寺的方向,刺目的红光忽然照亮了半边天幕。紧接着地面都震动起来,轰隆隆一声大响,仿佛脚底下打了一个雷。
怎么回事?地动了?
整座都城都沸腾起来。
路边的小贩、路上的行人,以及街边宅院里安住着的每一个人都跑了出来,惊恐的仓皇的,甚至还有当场就跪下来望天磕头的,乱成一团。
地动吗?地龙翻身吗?
好好的怎么会地动?是有什么大事吗?君王失德吗?千古奇冤吗?还是预示着接下来会有什么灾厄……
打过照面的所有人都在互相询问着类似的问题、互相交流着自己的猜测和担忧,京都每一个角落里都充满了焦灼的气息。
实在也不能说大家少见多怪,是这段时日的事情的确太有可能惊动神佛了。
“地动了地动了!天神菩萨降罚了!假公主要遭雷劈了!”
“她还想抓人杀人呐!再抓下去,老天都看不下去了!”
“怎么还不打雷啊?地龙翻身能翻到熙和宫不能?我想看熙和宫地底下是不是当真埋着晋安公主的盔甲。”
“这还用想?老天都示警了,当然有大问题啊!唉,可怜晋安公主年纪轻轻……”
议论声入耳久久不绝。兵马司众人遥遥看着定国寺的方向,心里生出的是另外一种不安。
那个方向确定无疑是定国寺的所在。而这个时候,清平王应该还在里面吧。
究竟是定国寺出事了,还是清平王出事了?
这个答案没有让人猜太久。中午还没到,定国寺的消息先传回来了:定国寺没有出事!没有任何人员伤亡!只是当时在殿中跪香的清平王受了一些惊吓,这会儿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真是皆大欢喜。
只是,真的就这样了吗?
午饭后,坊间的议论已经变了一个方向。
“有谁去过定国寺吗?那个地方这两年怎么样?有什么邪乎的地方没有?”
“定国寺能有什么邪乎地方?那是大安的皇寺!只有正!没有邪!”
“所以,今天的地动和红光是怎么回事?是祥瑞,还是预警?”
各种议论持续了一段时间,又潮水般地啸响着传了回来:
是祥瑞,是祥瑞啊!
那道红色霞光从后山照下来的时候,恰好透过门缝完完整整地落在清平王的身上!当时寺里的老和尚就吓到了,哆哆嗦嗦地险些要跪下去!
听到这个消息的众百姓不由得都惊住了,人人都想着这个“祥瑞”,不由自主地开始在心里把清平王同当今那个懦弱不上朝的皇帝联想到一起,暗暗比较。
这么一比就知道,当时先帝临终前指了当今皇帝,实在是指错了。
清平王除了年纪小些,其余哪里不比当今皇帝强得多?这御座落到他的手上,才算是名正言顺!
怎么,莫非当今皇帝的位置也是来路不正的?莫非那个窃贼一样的假晋安公主,竟是得了她父亲的真传?
天下人议论纷纷。
午后更详细的说法传了回来,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定国寺令人震惊的那一幕:
“清平王跪香的时候,后山上忽然就有红光冒出来了!影影绰绰的,隔着那么多大殿那么多树那么多人,偏就照在他的身上!”
“那红光里面还有字!我娘家侄子的表哥在清平王府当差,他说亲眼看见红光照过去的时候清平王身上出现了字,是‘天子无道,汝其罚之’!”
什么‘天子无道’?!
听见这话的人先是吓一大跳,然后又躲躲藏藏鬼鬼祟祟,用尽各种办法把消息传传了回来。
天子无道!
如今岂止天子无道?储君更加无道!“汝其罚之”这个“汝”指的是谁?谁有本事罚当今天子?!
“也就是说,清平王才是天定的君王……”众百姓惊愕着议论着,又仿佛并不觉得十分意外。
只不知道宫里那一位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该是什么心情?
102.是他们的错
宫里那一位,很愤怒。
愤怒到连新近最得宠的江小郎君也没能安抚住她。她一挥手就将桌上新得的水晶盘掀翻在地,圆溜溜的新鲜荔枝滚得到处都是。
“他又来掺和什么?”她红着眼,狠狠地甩开江小郎君的手,厉声:“是孤待他还不够恭敬,还是朝堂上有谁对他不够尊重?这宫城里,这天下,凡是他开口要的……”
“殿下,”文嬷嬷快步走进来,扶住她,“您不必反思自己,这都是他们的错!那些人的贪心是不会满足的,您待他们多好都没有用!”
晋安公主甩了一下手,未能挣开,渐渐地也就平静了一些,冷着脸重新回到原处坐下,抬头:“当真不是我的错吗?嬷嬷,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当初那件事做得不妥当,所以上天惩罚我?”
文嬷嬷在她脚边跪了下来,温柔地笑着:“怎么会呢?殿下,您自幼便是最有分寸的,您处置的所有事情都再妥当不过了。这世上谁都会有做错的时候,唯独您没有,您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对的。”
“可他们为什么还是要跟孤过不去呢?”晋安公主问,“戚家、秦家、岳家,还有清平王……如果不是孤做错了,他们为的是什么?”
“是他们错了,做错事不需要问为什么。”文嬷嬷坚持道。
晋安公主眯起眼睛看着她,忽然又笑了:“嬷嬷太偏着我了。其实他们并没有错,他们只是做了他们自己认为对的事。”
“他们认为死的那一个才是真正的晋安公主,所以他们不甘、他们愤怒、他们前仆后继,他们不怕杀身成仁。”她倚靠在软枕上,笑容冷冷,“他们有什么错呢?”
“认错了人,就是大错。”文嬷嬷道。
晋安公主摇头:“嬷嬷又错了。他们认错人,是当初皇后让他们认错的。他们至今坚信当初是对的,这就恰恰说明‘她’做得很好。她在公主的位置上坐了二十四年,那二十四年她就是真公主,完美无缺。”
文嬷嬷垂下头,看着桌脚下的地面道:“假的终究是假的。”
晋安公主微笑摇头:“不要这样,嬷嬷。她就算是假的,也是吃你的奶长大的。——如今孤不方便出门,你替孤去做一件事吧。”
文嬷嬷俯首应下。
晋安公主便伸手扶她起身,道:“东门外的桃树林不是已经被那两个人给砍了吗?你即刻就带人过去,把她挖出来吧。”
“殿下!”文嬷嬷大惊,“这使不得……”
“没有什么使不得。”晋安公主站了起来,拂袖:“既然有人不高兴她与孤共用一个身份,孤便给她一个身份,让她不遮不掩坦坦荡荡地见人!”
这,似乎不太对。
文嬷嬷一时也猜不透她的心思,只得先答应着,又小心翼翼地道:“殿下,如今最要紧的是清平王那边……”
“那边是最不要紧的。”晋安公主冷笑,“他若真有本事造反,也不至于等到今日。等到别人把水搅浑了才敢下场掺和一局,可见他就是个废物!”
……
可惜天下人并不都认为清平王是个废物。
相反,清平王此次从定国寺回府,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礼遇。
仪仗所过之处,所有人都停下来问候,路旁的百姓大老远就跪下来恭迎,欢呼声一路不绝,场面简直像在迎接哪位名将凯旋。
而清平王府的侍卫竟然没有撵人。
要知道清平王素日是极喜静的,出门必带仪仗的原因就是仪仗可以隔开百姓,使他不至于受到打扰。
如今却竟然默许人们跟在他的仪仗后面,欢笑着议论着打听定国寺的详情了。
这大安的天,当真要变了!
“清平王其人,靠得住吗?”岳陵安扯着戚长生问,“咱们这算不算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戚长生摇头:“看起来多半是靠不住的。但不管是狼是虎,如今能打一个是一个吧。”
至少暂时还可以借他的名头吓唬吓唬那几只狼。
“别管他了,”他道,“咱们现下要做的是先保住自己的性命……你家中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