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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娘娘,三年前贼兵破城那天,公主殿下明明是在城墙上跟贼人喊话,为何一句话刚说完未等贼酋答复就忽然跳了下去?”
“她是自己跳下去的,还是被人推下去的?”
“西凉贼人入侵,原是为的粮食和土地,为什么兵临城下忽然又改了口,宣称看到公主殿下的尸首就退兵?是他们自己要这么说,还是大安朝廷中出了奸细、授意他们这么说的?”
“公主殿下个人与西凉贼兵无冤无仇!在战场杀敌她都不如清平王杀的多!贼人不要陛下的命、不要清平王的命,单单只要公主殿下一个人的命,如何解释?”
“你们说晋安公主平安无事,可当时无数百姓和将士们看见她坠下城楼、半空中又中箭,摔落下来已经粉身碎骨,请问究竟是何方神医救了公主性命?此刻能否召他前来对质?”
“你们说公主没有换人,那么请问如今的公主为何比三年前长高了三寸?是那神医的接骨之术可以使人长高,还是公主体质殊奇,过了花信年华尚能长高?”
最后这句话问出来,周围听见的都愣了一愣,朝中群臣不由得也都歇了维护皇家颜面的心。
晋安公主的身量如何,日日上朝的群臣心中大致是有数的。
那年坠下城楼受伤之后,晋安公主有两三个月不曾露面,之后又有大半年不曾在人前站起来。等到太医宣布公主伤势已经大好、可以正常行走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已经忘记了公主先前是什么样的身形、什么样的举止步态。
可是,太和殿上的台阶、柱子、楹联,这些死物会帮人记住很多东西。
有的人已经将某些疑惑埋在心里三年之久,此时气氛到了,终于也忍不住跟着问了出来:“公主殿下的确比从前长高了许多,会不会……”
“苏大人!”左相回头厉喝一声,“身为朝中重臣、天子臂膀,你就是这样人云亦云的吗!”
丞相有训诫百官之责。若是换了平日,这一声过后应当不会有谁在多言,但此刻左相的威信已经不同往日了。
被训斥的苏大人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盯着左相道:“相爷知道什么,如今就不要瞒着我们了!大厦将倾,难道您一个人就能独柱擎天吗!”
“什么大厦将倾?你说什么大厦将倾?!”左相大怒,赤红着眼,伸长了脖子就往前冲。
竟是一副要打架的姿态。
苏大人哪里会打架,见状慌忙往后退,躲到同僚身后又道:“公主的身份受到质疑,大安朝国本动摇,难道这还不算大厦将倾!”
想打架的左相被人拉住了,犹自不甘心,咬着牙直着眼往前挣,怒气冲冲:“公主的身份没有人可以质疑!我已说过了,就算有假的,也只有先前那个是假的,如今这个千真万确是真的!”
还是那句话。
那么差不多就可以确定了,晋安公主前后的确是两个人,而左相和皇后都是站在当今这一位这边的。
百姓喧声如沸,朝臣们的议论声渐渐地也高了上去。关于公主的身份、关于自己的立场、关于当下的朝局,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思考,当然每个人也都有此时此刻不得不说的话。
皇后被人簇拥着站在当地,神色有些恍惚。直到又有人冲到她面前要问究竟,她才如梦方醒,压着嗓子沉声道:“去叫晋安来。”
“娘娘!”左相转身跑回来,通红的眼睛里含着泪:“不能让殿下过来!眼下这个局面……殿下该多心痛啊!”
“这是她该承受的。”皇后昂首道,“难不成她要一辈子被人护在身后吗?”
左相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话,迟疑了很久,最后抬手抹了一把眼泪。
皇后忽地发出一声冷笑,昂首上前,看着愤怒的百姓和朝臣们:“朕不明白你们想做什么。晋安是你们看着长大的,如今却又是你们站出来质疑她,说她是冒牌货。”
她仰头看看天,又看柳闻蝉等人:“先是质疑朕囚禁了陛下,又是质疑公主的来历,你们这一环扣一环的,是要将我大安的根基彻底摧垮吗?不如你们此刻便告诉朕,你们希望朝堂上坐着的是谁?”
“陛下病着,”她垂下眼,神色黯然:“清平王又无心政事,你们将朕和公主都踩下去,是想把这大安万里江山赠给谁?西凉贼子吗?”
这,群臣一时无言以对。
皇后顿了一顿,之后环视四周:“又或者,你们当中的谁暗中做了西凉的走狗,想要在我大安兴风作浪,借机坐收渔翁之利?”
91.双生
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懂。
如今大安内忧外患,一个处理不好,说不准真的会被西凉趁虚而入,到那时……
人群霎时安静了许多,好些人都在暗暗后退,同时抬袖擦脸,背上冷汗涔涔。
但是,也并非每个人都会被三言两语吓住的。谁也没有想到,下一个站出来的不是百姓,也不是那些身上有着雪花刺青的人,而是这半年来低调了许多的右相岳尊儒。
“皇后娘娘,”岳尊儒颤巍巍躬身,道:“天家血脉不容含糊。公主殿下的来历若不清楚,将来便是大安国史上无法抹去的一笔污迹。为了皇朝安稳、为了天下太平,请娘娘暂且息怒,先将真相解释清楚为上。”
右相年高德劭,在朝中的底蕴和在民间的威望都比左相要高上许多。所以此话一出,附和者众。
人群中不知是谁高声接道:“不错!公主的来历不说清楚,西凉入侵不入侵有何分别?横竖都是来路不明的人占据高位!又说不定三年前西凉贼子奸计已经得逞,如今这个公主没准正是西凉人的种!”
这!
人群登时就炸了。
世上的事最怕深想,一旦想得多了,没事也能想出事来。
晋安公主被人换掉应该是三年前的事,准确来说就是西凉贼兵破城那几天的事。所以,假公主是西凉人的可能性有没有?
对朝政有些熟悉的人立刻又联想了更多:从前晋安公主对西凉的态度是很强硬的,一旦有来犯,必然一个“打”字送过去,所以那些年西北边境摩擦不断,双方每年总要有一些伤亡,粮食牛羊倒是从来没有一星半点落到西凉人的手里。
这也是当年百姓们相信晋安公主是被西凉人逼迫坠下城楼的原因之一。
但是最近这几年,边境却已经很久没有再打仗了。西梁贼子仍旧不断侵扰,晋安公主的命令却是能避则避……所以这两年边境的百姓苦不堪言,且有很大一片地方名义上虽属大安,事实上却已经成了西凉的马场了。
晋安公主,会不会是西凉的奸细?
这个想法也太疯狂了,别说朝臣们不信,就是没有多少见识的百姓也没敢当真。
但是,不当真不代表不议论,不当真不代表那根刺没有在心里埋下来。有人想到了晋安公主单枪匹马杀入贼兵营中的英姿,有人想到了晋安公主在铮铮铁蹄声中安抚百姓的仁心,一时思绪万千。
岳尊儒见皇后迟迟不接话,便又转向左相:“石大人,你也没有什么话要替公主殿下解释吗?”
“下官不认为有什么可解释的,”左相道,“从始至终,藏头露尾的都是前面那位……”
“别说了!”皇后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群臣愕然看过来。
皇后迟疑了一下,咬了咬牙:“你们说的没错。晋安公主,确实是两个人。”
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呼。
大家猜到是一回事,皇后亲口承认又是另外一回事。当下人人都屏住了呼吸,生怕漏听了一个字,就错过了本朝最惊人的一桩异闻。
皇后迎着一片惊疑的目光,沉声道:“但事情与你们想的都不一样,没有什么阴谋、也不存在奸细。两个都是我亲生的女儿,她们是……一胎双生。”
这?!
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乱。
双生子不多见,但也不是什么极其稀罕的事,这件事的特异之处在于,一胎双生的姐妹花为什么要共用一个身份?
“因为太卜署说过双生子不祥。”皇后哑声,“那时太后娘娘尚在,朕在后宫中如履薄冰,并不能很好地护住自己的孩子。为了安定宫中人心、也为了打消太后的念头,朕狠心将两个婴孩其中一个托付给石卿抚养,对外便只说生了一位公主。”
她回头遥望着宫中太和殿光华灿烂的屋顶,感慨道:“从那之后,朕的一颗心就被切成了两半,一半放在身边陪着一个女儿读书认字一天天长大,另一半跟去相府挂念着另一个女儿日日夜夜心痛难眠。”
“直到三年前,”她抬手擦了擦眼角,“你们都知道的那个日子里,朕失去了一个女儿。”
“但朕不只是个母亲,更是这大安朝的掌舵人。”她苦笑一声,“所以朕连悲痛的工夫都没有,只能在第一时间振作起来,召来左相,将另外一个女儿带到人前。”
她终于想起来用帕子沾了沾眼角,道:“都是朕的女儿,你们要朕如何抉择取舍?总不能为了舍不得那个,就说如今这个百般不好……苏卿,你们拍着良心说一句,晋安公主这两年,做得如何?”
被点到名字的苏大人迟疑了一下,道:“公主勤政爱民,是一位极好的储君。”
皇后笑了一下,像是欣慰又像难过:“当然,她很好,她姐姐也很好……是朕命不好,不配同时拥有两个最好的女儿……你们口口声声说敬慕晋安公主,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她惦念了一辈子的孪生妹妹吗?!”
“你们都说是想替晋安争一个真相,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朕身为母亲,为何要千方百计压下那个真相!”她越说越怒,脸上激动得通红:“内有奸臣作乱、外有强敌环伺,朕岂能不谨小慎微!换了你是贼子,你肯放过晋安公主重伤而死这个消息吗?一旦这个消息传出去会有什么后果,你们想过吗?”
“内卫,放了那些人!”皇后拂袖下令道,“你们既是为晋安公主求真相,那便也是替我们求真相,我……朕感激不尽。”
“但是,”有人迟疑了一下,很不情愿,“娘娘有何证据证明二位公主都是您亲生之女?”
皇后早猜到了有这个环节,当下没忍住又冷笑了一声:“呵!”
身为一个母亲,认自己的亲生女儿还需要证据么?
再退一步说,假如那两位公主之中有一位是假的,此刻被皇后当众承认了是亲生之女,她难道不该感激涕零吗?
当朝皇后嘴里说出来的话,只有真,没有假!
这句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看见小太监匆匆自门内冲出来,叫道:“娘娘,公主殿下说了,此刻正忙,不得空过来……”
92.妖言惑众
“你说什么?”皇后愣了一下。
小太监瑟缩着,不敢说第二遍。
事实上皇后也用不着他说第二遍。她已经听明白了,在一瞬间的错愕之后,自嘲地笑了起来。
“原来公主殿下很忙。”她道,“既如此,那就不必打扰她了。这里的事也已经完了——能说的话朕都已说尽,散了吧。”
任谁都能看得出皇后很生气。
而且最要紧的居然不是在生“乱臣贼子”们的气,而是生晋安公主的气,就很出人意料。
内卫已经将先前抓起来的众人放掉了,皇后又明确说了“感激不尽”,看起来事情似乎的确可以到此为止了。
皇帝的安危已经关心过、晋安公主的真假也已经分辨过,质问过皇后质问过朝臣,竟然还没有被抓进大牢里去问罪,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众人一时都有些犹豫,总觉得脚下的悬崖塌了一半,此刻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就只想在原地迷茫地站着。
直到,戚长生走了出来。
“原来两位晋安公主竟然是孪生姐妹。这件事,天下人都不知道。”他神色怅然,向着皇后施了一礼:“这些年,皇后娘娘隐瞒这件事,一定非常痛苦吧?”
皇后没有回应,警惕地看着他。
戚长生笑了一笑,抬头:“只是臣有些不明白,既然两位都是您的女儿、既然您公正地爱着您的两个女儿,那为什么您又在熙和宫的院子里布下了那么大一个八卦阵呢?太庙门前突然被封住的那口井,下面到底藏着什么呢?城墙东门外,这两年又为什么忽然添了那么多桃树……”
“你住口!”皇后忽然暴怒起来,面色铁青:“妖言惑众,其心可诛!内卫,给我拿下!”
“娘娘息怒!”永平侯忙跪地,“越儿他年幼无知,其实只是……”
皇后狠狠一甩衣袖:“年幼无知?戚大人,二十岁不算年幼了!”
永平侯不敢抬手,垂着头让冷汗滴到地上,颤声:“是。都是臣疏于管教,他前些年一直病着在府中,于各处规矩实在并不熟习,所以多有冒犯……请娘娘允准臣将逆子带回家中,严加管教!”
“戚大人可知道宫里最忌讳的是什么?”皇后沉声问。
永平侯当然知道。
不止本朝,历朝历代宫城里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各种巫蛊邪术。什么八卦图桃树阵倒是正经道家的东西,可若被人用在邪处,危害更比那些小打小闹严重千万倍。
戚长生那番话无疑是在说宫中上位者带头搞那些邪性的东西,这相当于是在当面打皇后的脸……
不对,重点是这个吗?!
听到了先前那番话的众人猛一回神,终于想通了其中关窍:重点是熙和宫竟然被人布下了八卦阵啊!
世人都知道熙和宫是晋安公主的住处,如果戚长生此言不虚,那……为什么?
八卦图本来就有镇邪之用,何况还要设成大阵,中间又不知添加了多少手段进去,到底是多大的邪气需要这么煞费苦心地去镇压?
如果说只这一件事的指向还不够明显,那就再联系另外两件:城门外的桃树林,太庙门口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