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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闻蝉道:“陛下刚刚正跟臣说起午睡时做的梦,他说这宫里的每一根柱子上都拴着不止一道亡魂,桌子腿上有时也有,房梁上挂着的也有。没想到话才说完,一转眼又多了一个。”
“你!”皇后怒瞪着她,随即又冷笑起来:“你装神弄鬼是一把好手,可惜了……在宫中用这些下作手段,就该做好惨淡收场的准备。”
“出宫传旨,”她回头向身后的人吩咐道,“召柳孝延和戚侯一起过来,最好戚长生也来。就说宫里有大变故,请他两家务必来一趟。”
听到了命令的亲卫立刻应声出门,柳闻蝉便又看向皇后:“娘娘只召我父亲进宫来恐怕不行,我是公主殿下召来的,既要审我,公主殿下应当在场。”
“你放心。”皇后咬着牙道,“我自会找晋安对质,不会放过任何一只到处乱飞的野麻雀!”
84.断了这门亲
皇后凤颜一怒,宫外如听惊雷。
其时天色已晚,外男自是不能进宫。但皇后既已震怒,身为臣子断无高床软枕安睡之理,所以永平侯和柳孝延不约而同都在第一时间赶到了宫门口,望门跪下,做足了请罪的姿态。
与此同时,城中许许多多不为人知的角落,都在同一个时间动了起来。
至简书局的胡四在新收到的书稿中发现了一张纸条,胡乱看过之后就收了起来。之后书局中一盆洗砚的污水泼出来,浇醒了窗下的小叫花子。小叫花子隔着窗户骂了几句,拉着打狗棍哒哒哒哒走进了夜色。
半个时辰之后,烟雨楼的秦舒按住了琴弦,丢下满堂宾客,打个哈欠自去睡了。
这一夜京中许多富贵人家的老爷夫人都在生气,因为他们同时发现自家儿子又不知去向了。都是惯犯,不用想也知道明日多半会有什么酒楼戏园的账单送过来,说不定还有医馆的……找人是不会去找人的,只盼那逆子自己知道惜命,不要缺胳膊断腿地回来就好了。
五月的夜已经没有什么寒意,但是这一晚的更夫们多多少少都觉得脖子后面有些发凉。每每转过街口时眼角瞥见有黑影闪过,回头细看却总是什么都没有。
明明端阳刚过,离着中元节还有两个多月啊。
……
天亮之后,京都一切如常,只有宫里的气氛格外凝重。
守卫森严的养居殿里竟然闯进去一个女子,年轻,貌美,活泼可爱,与陛下独处了整整一个下午,居心可想而知。
这件事通过宫里大大小小的管事们的嘴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有人震悚、有人意动,也有人不以为然,唯一相同的是所有人都留了神,等着看那个胆大包天的女子的下场。
晋安公主没有来。
柳闻蝉被人按着跪在地上,神色平静,甚至还顾得上喊住一个进来添茶的小太监:“陛下在吃着药,那杯浓茶不合适,给他换茉莉花茶吧。”
皇后冷眼看着,露出一分讥笑:“看来你下的功夫不小,连陛下年轻时的口味都知道。”
“不是臣功夫深,是娘娘您忘了。”柳闻蝉道,“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关心过陛下的饮食了吧?就连浓茶隔药性这么明显的事,您都不曾想到。”
“饮食是御膳房的事,用药是太医院的事!”皇后冷笑着,居高临下:“你这些不入流的小手段,八百年前就有人用过了,真以为陛下会被你哄了去?”
皇帝靠在软枕上,神色冷淡,并不曾向这边看过一眼。
柳闻蝉并未被任何人的气势吓住。按着她的太监手上力气稍稍一松,她立刻就顺势坐了下去,仰头仍旧看着皇后:“娘娘错了。陛下的安康,是天下人的事。”
“哈!”皇后气笑,转头看向正走进来的柳孝延:“听见了没有,你养的好女儿!”
柳孝延一进门就跪下了。
永平侯和戚长生又往里走了几步才行礼问安。皇后久久没让他们起来,戚长生便自己抬起了头,问:“娘娘方才似乎是在生柳小姐的气?她说错什么了吗?”
皇后怒视着他不答话。宫女花枝替她开口道:“当面顶撞皇后娘娘,难道还不是大罪?”
戚长生拱手道:“她年纪小,从前又不常见贵人,若有失礼之处,臣替她赔罪。”
皇后眯起眼睛盯着他打量了一阵,冷笑连连:“你待她倒是一片痴心,就是不知道她对你——戚六公子,你知道今日为什么召你来吗?”
戚六郎摇头表示不知。
旁边太监面无表情,拖着长音道:“合着公子您还不知道呐?您这位未婚妻啊,她嘴上说是来陪伴公主殿下,却趁着殿下午睡的时候悄悄溜出来,闯进了陛下的寝殿……您是个聪明人,后面的话就不用奴才多说了吧?”
戚长生摇头:“公公既然觉得我是个聪明人,为什么要对着我说蠢话呢?”
“什么?”太监一愣。
戚长生又看向皇后:“娘娘,您莫不是要说臣的未婚妻胆大包天,妄图勾引陛下?”
皇后沉着脸不说话,仍是那太监回道:“戚六公子,老奴知道您不愿相信,但是柳小姐人就在这里,铁证如山……”
“我不信。”戚长生站起来道,“娘娘,您定是误会了。”
永平侯在旁示意他不得放肆,戚长生视而不见,昂首站着,继续道:“臣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误会,也不知道柳小姐为何会出现在陛下这里,但退一万步说,即使当真是她自己要来的,事情也绝不是娘娘所说的那样。”
“娘娘,”他微微躬身再次行礼,“您不止看轻了柳小姐,也误会了与您相濡以沫三十多年的陛下。”
“不错!”柳孝延忙也跟着附和,“娘娘,即使小女年幼无知,陛下也绝非不知分寸之人啊!小女年幼时随臣进宫,陛下是抱过她的,那时陛下还曾戏言要认她作义女的!娘娘,小女在陛下眼中只是个晚辈啊!”
皇后嘿地冷笑了一声:“我竟不知,大安的臣子如今竟都学会睁眼说瞎话了。”
皇帝是什么样的人,谁不知道?相濡以沫三十年的情分,他什么时候顾念过?至于晚辈……他染指过的晚辈还少吗?
那些荒唐事儿早被谏官们在朝堂上吵吵过不知多少次了,如今这几个人竟然还能面不改色当面称赞他有分寸,也是有意思。
“柳大人,”皇后冷冷地道,“请你们进宫来,不是听你来替你女儿狡辩的。”
当然,宫里要给一个人定罪,原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如果皇后愿意,她完全可以先叫人把柳闻蝉打死,尸身送回柳家去就可以了。
“养居殿的来喜已经畏罪自尽了,”旁边太监沉着脸说道,“所以柳大人,令千金这件事辩无可辩,您还是认清现实,早早放过永平侯一家吧。”
永平侯抬了抬头,欲言又止。
戚长生道:“侯府既已与柳家结亲,自然同进同退。今日柳小姐便是谋了大逆,我侯府至多也不过与之同罪罢了。什么放过不放过的,侯府听不懂。”
“戚越!”皇后啪地一拍桌案,站了起来。
85.朕要见丞相
戚长生重新跪下,神色却没有多少惶恐。
他抬头看向柳闻蝉,问:“你认罪了吗?”
“永平侯,”皇后冷声道,“柳氏女行止不端,勾引陛下私德败坏,宫里是必定要处置的。你若还记着祖上保家卫国的初心,就该尽快决断,与柳家断了这门亲!”
永平侯迟疑着,看看皇后,又看看自家儿子,迟迟不肯开口。
戚长生对旁人的话充耳不闻,只看着柳闻蝉,等她回答。
柳闻蝉看着皇后:“说到初心,娘娘您是否还记得,您当初第一次陪陛下上朝,初心是为了体恤陛下病体沉重上朝辛苦?”
“你不用顾左右而言他。”皇后冷声道,“事已至此,你还是自己把你做的那些龌龊事说给戚六郎听吧!他还有大好的前程,你若还存着最后一分良心,就该及时劝住他,不要让好端端的永平侯府给你这个小【创建和谐家园】陪葬!”
这是让她自己来劝戚家退亲了。
柳闻蝉早已看穿了那对母女的心思,此情此境不禁冷笑:戚家竟然没有一进门就嚷着退亲,戚长生竟然毫不犹豫选择相信她,皇后娘娘很失望很无措吧?
“既然娘娘要我说,”她看着戚长生露出笑脸,“那我就说了。”
戚长生向她点了点头。
柳闻蝉笑意更深:“我换掉了陛下茶碗里的药。因为我知道那药不是治病用的,恰恰相反,常年引用此药会消耗元气,使人气血两亏、周身无力。加之陛下咳疾经年未愈,心肺两虚,才会日日缠绵病榻。如今宫中朝中都知道陛下病势沉重,却不知原本不是什么大病,根源都出在这一杯药茶上。”
“你长出息了,”皇后冷笑,“你还懂医?”
柳闻蝉摇头:“我不懂。但太医院有的是人懂。——顾太医来了吗?”
皇后脸色一变,猛然转过身。
就看见门外一个弯腰驼背的干瘦老者走了进来,颤巍巍行礼:“臣,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
“放肆!”皇后大怒,“你可知无诏擅闯陛下寝殿,是何罪名?”
“臣知道。”顾太医道,“但臣更知道身为医者、明知陛下身处险境而不救,那才更是欺师灭祖万死难赎的大罪。”
说罢他再次向皇帝行礼:“请陛下准臣为您诊脉。”
皇帝点头,向他招了招手:“多年不见,顾卿添了许多白发。”
皇后脸色大变。
原本站在屏风旁边的一个小太监忽然走出来,指了指窗下一只瓷瓶,道:“陛下这两日倒掉的药茶都在那里。太医若有疑问,尽可去验。”
皇后猛然转过了身。
这一次她没有再开口斥责谁,只是目光从那个小太监身上扫过去,盯着柳闻蝉看了一阵,最后看向顾太医和皇帝。
忽然冷笑起来。
“我以为是孩子不懂事,”她道,“原来是陛下的主意……这么多年了,陛下,您想要什么当面告诉我便是,何必费这么大的周折。”
皇帝没有理会她的话,安静地瞪着顾太医诊罢了脉、又看过了药茶,殿中一时静得吓人,每个人各怀心思。
良久,顾太医拱手道:“陛下的确只是体恤,并无大病。”
皇后冷笑:“每天咳成那样,还说不是大病?顾老想必是这几年不出门,医术都荒废了!”
“久咳必虚、久虚必咳,的确不是大病。”顾太医道。
“哦?”皇后露出一丝笑影,“陛下无病,这是天大的喜事啊!那便劳烦顾太医为陛下调理身体吧,将来陛下若有好转之日,自有你名垂青史的时候。”
顾太医躬身:“臣自当尽心尽力为陛下调养。只是——恕臣直言,臣观陛下脉象,只怕至少在五年之前,便已开始服此毒茶了。”
“事关重大!”永平侯高声道,“有人想要谋害陛下,娘娘,此事不能不彻查!”
皇后冷声道:“自会彻查。只是柳大小姐,”
她转向柳闻蝉:“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将功赎罪吗?念及你今日的功劳,朕可以饶恕你那点不该有的心思,但是,你私自勾结太医、收买陛下身边内官,又该如何论?”
勾结皇帝身边的人,那可是比勾引皇帝更重的罪名。
柳闻蝉没有为自己辩解。反是皇帝抬起头来,冷声道:“朕不太明白皇后的话。顾太医是朕召来的,药茶倒在花瓶里是朕自己的主意、也是朕指使小路子说出来的,关柳家丫头什么事?”
皇后愣住了。
许是多年未听过皇帝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她一时竟有些恍惚。
皇帝扶着顾太医的手,坐了起来:“皇后究竟要审什么、又希望审出什么来?柳家丫头从始至终只犯了一个错,那便是误信了太监来喜的话,错闯到朕的眼前来。但朕究竟也无事,皇后为何小题大做,紧揪住不放?”
“陛下!”皇后迟疑着,向前走了两步,眼圈红了:“陛下是在责怪妾多管闲事……是,妾承认自己有错,但那都是因为关心则乱!陛下您的龙体……”
皇帝没有回应她的目光,只看着窗棂,神情若有所思:“朕忘了,皇后娘娘是说一不二的。你要处置柳家丫头,只怕未必是因为她做了什么,而是因为你自己想利用她的性命做些什么吧?”
皇后脸色大变,趋上前去跪了下来:“陛下!您怎会这么想?难道在您眼中,妾就是这样一个阴险狡诈之人吗!”
“召左右丞相来。”皇帝沉声道。
皇后抬起了头。
“陛下,”她皱着眉头,伸手按在皇帝的手腕上:“您召见丞相做什么?政事虽要紧,却也比不上您的龙体,您便有天大的事,也该等身体调理好之后再说。”
皇帝挣脱了她的手,目光盯着她的脸,语气沉沉:“朕要见左右丞相。”
“他们来不了。”皇后站起来道,“陛下忘了,外男不得进内宫,这是您先前自己下的旨。”
哪怕戚家父子和柳孝延就在这里跪着,皇后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也没有半点儿心虚。
皇帝并不意外,看着她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