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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安公主笑着收回手,顺势又在柳闻蝉的袖子上擦了擦,轻甩两下:“罢了,这么细的脖子,谁舍得给拧断了?就容你再活两天吧。”
“谢殿下不杀之恩。”柳闻蝉笑嘻嘻低头行礼。
晋安公主拉着她坐下,笑问:“南柯公子那件事,你就没有什么需要向孤解释的?”
“解释不了。”柳闻蝉道,“真相就是我有好几个月不曾见他了,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舍了我这边,悄悄又勾搭上了至洁书局。”
“许是为了保你呢?”晋安公主道,“他对你才是真正的不杀之恩,你当如何谢他?”
柳闻蝉愣了一下,皱眉:“殿下,我不明白。”
晋安公主指指案头的一堆奏章,好心向她解释:“南柯公子造谣生事、蛊惑人心,是必定要被问罪的。幸好这一次他的文章不是在至简书局刊发的,你与他私交又不深,这才算是逃过了一劫。”
“原来是这样。”柳闻蝉作恍然大悟状,随后又笑道:“大逆不道的文章,他便是送到至简书局,我们也不会刊发啊。”
晋安公主仍然看着她,再问一遍:“所以你打算如何谢他?”
柳闻蝉想了想,不太确定地道:“把他从前的书再印五千本,助他名扬天下?”
问罢这一句之后没有等到晋安公主的答复,她迟疑了一下,又补充道:“卖书赚的钱我会留出一部分,如果南柯公子被砍头之后无人收尸,我就替他买一块墓地,让至简书局的伙计每年清明去给他烧烧纸。”
可算是仁至义尽了。
晋安公主盯着她看了半晌,忽地又笑了:“你这个人,真是……冷心冷肺,的确有做奸佞的潜质。”
柳闻蝉笑容灿烂:“殿下不是第一次说这句话了。所以,有朝一日若我有缘殿试,殿下会点我为状元吗?”
“你想当状元?”晋安公主问。
柳闻蝉点头:“想做官,想做人上人。”
晋安公主笑着摇头:“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孩子。不过,你要做人上人,并不是只有读书科举这一条路可走。”
柳闻蝉不解,歪着头看她。
晋安公主拉过她的手,笑道;“这次召你进宫,本就是为了替你找一条捷径。我看戚家似乎并没有着急办婚事的意思,想来你留在宫中陪我一年半载是无妨的。”
又是这个话题。
这一次柳闻蝉却不慌了。
外面的事已经安排得差不多,又有戚长生在,她就是当真一年半载不出宫,大约也耽误不了什么。
“殿下新选的伴读也要回家嫁人了吗?”她一脸无辜地问。
晋安公主失笑,摇头:“这次不是叫你来做伴读的。孤身边缺个可心的人作伴,你就留在熙和宫陪着孤就可以了。”
哦,那就是宫女。还不如伴读呢。
晋安公主看出了柳闻蝉的心思,伸手在她额头上剜了一下:“傻孩子,你还不乐意了!你知道外头多少人争着抢着要做孤身边的女官?等将来你的才名传出去,孤就直接封你做朝官,旁人又能说什么?”
“殿下疼我。”柳闻蝉抿嘴笑了起来。
晋安公主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站起身:“走吧,陪着孤四处走走,让宫里那些不长眼的也认认脸。”
这就大可不必吧?
堂堂公主身边要添一个使唤人,用得着亲自带出去给人看?就是有天大的体面,至多让文嬷嬷带出去给宫里几个管事的见见也就是了。
事有反常,必为妖。
柳闻蝉没有多说话,安静地跟在晋安公主身后出了门。就看见宫中各处都换了素白的灯笼,原本园子里装饰的各色绢花也都撤了下来,满宫里素色苍茫,只有无知无识的芍药花兀自灿烂地开着。
倒像是在办丧事的样子。
晋安公主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三年前番贼来犯,五六月时正是咱们大安最难过的日子。那时候咱们的将士,还有无辜的百姓……今年是他们的三周年了。”
柳闻蝉屈指算算日子,才知道这一阵忙得昏天黑地,竟忘了自己的三周年已经不远。
“那是该好好祭奠一番,”她道,“死得那么惨。”
晋安公主又笑了:“倒也不能说惨。马革裹尸,埋骨疆场,原就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彼时的局势,若是换了你在场,你也会毫不犹豫的。”
“的确。”柳闻蝉道。
被别人推下去的,当然毫不犹豫。要犹豫也该是推她的人犹豫。
正出神时,晋安公主挽住了她的手,笑道:“别难过,枯木养林原本就是自然之理。既然他们用自己的死换来了咱们的生,咱们就该欢欢喜喜的,这样他们在九泉之下才能高兴。”
“不,我不高兴。”柳闻蝉摇头。
晋安公主转过身来:“你说什么?”
柳闻蝉垂眸看着地面,抿了抿唇角,一脸伤感:“殿下,我高兴不起来。我想到三年前有人为了我埋骨黄沙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我却好端端地活在这里,锦衣玉食享受富贵荣光,我就觉得……我怎么这么不是个东西啊。”
晋安公主眯起眼睛,盯着她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扑哧笑了:“你这小蹄子,我差点就信了!”
柳闻蝉抬起眼,露出笑容:“我哪里说得不真了?殿下为何不信?”
“孤也不是头一天认识你,”晋安公主笑道,“你可不像是长了良心的样子。”
柳闻蝉眨眨眼,表示无辜:“怎么可能没长良心呐?没长良心殿下怎么会喜欢呐?”
晋安公主的笑容僵了一僵。
随即绽开,灿烂如常:“好吧,既然你觉得平白享受富贵荣光有些心虚,不如替孤、也替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做一件事?”
“陛下的病一日重似一日了,”她道,“宫里侍奉的人都无趣得紧,你若能过去陪伴几日,想必可以稍慰圣心——这可是与治国安邦一样顶顶要紧的大事。”
83.我要的只有你能给
皇帝身边的人无趣,全天下都知道。但是皇帝病得很重这件事,柳闻蝉不知道。
横竖皇帝也不常上朝,他病得重不重其实没有几个人关心,只要皇后娘娘和晋安公主不生病就可以了。
怎么如今已经病得很厉害了吗?
柳闻蝉没有抗拒,没有耍心眼推脱,顺从地跟着晋安公主安排的人进了皇帝的养居殿。
一路上她观察着小太监的神情,很容易就想通了前因后果:她不是因为得罪了晋安公主才被罚到这里来的。事实上晋安公主此次召她入宫,原就是为了此刻这一步棋。
什么至简书局什么南柯公子,都只是她的借口而已。又或者不止是借口,更是手段。
“我还是看错了她了。”她对着养居殿的屏风说道。
原以为这位晋安公主骨子里有着属于金枝玉叶的骄傲,当不屑于搞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如今看来,呵。
殿内的小太监退了出去,苍老的男人的声音在里面咳嗽,半晌才问出一句囫囵话:“谁,谁在外面?”
柳闻蝉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看到的是一张苍老消瘦、皱巴巴的脸。
四目相对,那张老脸上露出错愕的神情,紧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咳得那桌上的琉璃盏都跟着铮铮地响。
门外的小太监没有要进来照管的意思。柳闻蝉迟疑了一下,上前倒了一碗茶,递过去:“压一压?”
皇帝没接,仰着头看她:“你,是谁派来的?”
“公主殿下。”柳闻蝉道。
皇帝看着她手里的茶碗,半晌没说话。
柳闻蝉见状又将茶碗放了回去,自己拽了个小凳子过来坐下,漫不经心地道:“陛下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没有人派我来杀你。殿下只是觉得我这个人比较有趣,叫我来给您解解闷而已。”
“她自己怎么不来?”皇帝问。
柳闻蝉看着他反问:“她为什么应该来?”
皇帝自己拽过一个枕头垫在脖子下面,靠坐起来,眯起眼睛盯着她打量了许久,忽地冷笑起来:“你,果然很有意思。”
我是很有意思,柳闻蝉心道,但是您老人家的表情不对。
皇帝扶着床沿又咳了一阵,仍旧抬起头来看着她:“你其实不是晋安的人吧?你跟她不是一条心。”
“何以见得?”柳闻蝉问。
皇帝明显气力不足,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清楚:“她的人都跟她一样……你应该冠冕堂皇,嘴上说得很好听才对……你连话都不想说,又怎么能替她照顾朕……”
柳闻蝉点了点头:“陛下圣明。”
“圣明?哼,”皇帝冷笑了两声,又摇头:“圣明的皇帝可活不到现在……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想要什么?”
问罢等不到柳闻蝉回答,他自己又道:“罢了,不管你要什么,朕都给不了。”
“你给得了。”柳闻蝉道,“我想要的只有你给得了,陛下。”
皇帝伏在枕上又咳了起来。这一次柳闻蝉走上前把那碗茶送到了他的嘴边,几乎是强迫地服侍他喝了两口。
然后皇帝就咳得更厉害了。
柳闻蝉回身将茶碗放回桌上,转过来面无表情地坐着,道:“这些年,所有人的日子都不好过。大安的子民需要一位仁君。”
……
咳嗽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柳闻蝉离开床边,自坐到窗前去摆弄笔墨,隔着窗子看着外面进进出出的宫人内侍,觉得眼下这个场景莫名地好笑。
傍晚时分,外面闹嚷嚷地乱了起来。脚步声到近前时有人喊了一句“皇后娘娘到”,紧接着六扇殿门就尽数打开了。
过堂风灌进来,皇帝的咳嗽声再次响起。柳闻蝉推开纸镇护住了桌上的纸墨,抬起头来:“皇后娘娘万福。”
“你?!”皇后倒退了一步,神色错愕,柳眉倒竖:“你怎么进来的?”
“自然是公主殿下送我来的。”柳闻蝉如实道。
皇后哈地冷笑了一声:“这话,你自己信吗?”
她厉声喊来了养居殿的小太监,问:“这个【创建和谐家园】是如何进来的?为什么无人向我汇报?”
小太监面如土色,匍匐在地上叩首:“娘娘饶命,奴才一时没看住,不知道她是怎么进来的……”
养居殿的地上没有铺绒毯,那小太监的额头上没一会儿就见了血。柳闻蝉看着他的脸,眯起了眼。
如果她没记错,先前正是此人同晋安公主那边交接了差事,亲自把她引到这里来的。
没看住?不知道?呵。
“来喜,你可想好了再说。”床上的皇帝沉声道。
小太监来喜伏地哭道:“奴才不敢说谎!奴才本该是在陛下跟前贴身伺候的,只是中午陛下歇晌的时间长了些,奴才就偷了个懒,实在没想到有人胆大包天闯进来……奴才该死,求娘娘饶过奴才的家人!”
最后这句话说完,他猛一转身,整个人一头撞向旁边的桌角,额头上登时鲜血直流。
很快就不行了。
柳闻蝉回头向皇帝看了一眼,道:“又一个撞死了。”
“什么叫‘又一个’?”皇后盯着她问。
柳闻蝉道:“陛下刚刚正跟臣说起午睡时做的梦,他说这宫里的每一根柱子上都拴着不止一道亡魂,桌子腿上有时也有,房梁上挂着的也有。没想到话才说完,一转眼又多了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