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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柳闻莺不敢再说别的,只好糊里糊涂点头应下,迟疑着又问:“你是打算成婚之后就不管书局了吗?你的婚期……快要定了?”
柳闻蝉愣了一下,摇头:“不是为这个。说了你不要多想——”
“小姐,学堂出事了!”一个小厮匆匆自门外跑进来,连声音都忘了压低,对着堂上就喊了出来。
京都的女子学堂,柳孝延给取了个名字叫大音堂,已经建成一个多月,招了十六七个学生了。此刻日色近午,该是学生们临帖以及休息的时间,能出什么事?
小厮弯着腰,喘着气道:“是大事!有个学生她……”
他终于意识到场合不对,忙又向前凑近几步压低了声音:“有个学生去京兆府告状想,说……说先生轻薄她!”
“什么?!”柳闻莺顿时吓得变了脸色,“这还了得!”
女子学堂如今正在风口浪尖上,出了这种事,那可是要命的!
“姐姐,咱们快去看……”没经过什么事的小姑娘吓得眼泪都下来了,抓住柳闻蝉衣袖的两只手颤得筛糠似的。
柳闻蝉按住她的手,摇头:“先别急。”
然后又看向那小厮:“她告的是哪个先生?人现下在哪儿?已到了京兆府吗?”
小厮拼命点头:“已到了京兆府,敲鼓告的!告的是……张翰林家的莲升公子。”
女学初建,招先生是最犯难的事。京中不得志的读书人很多,但很少有人能拿出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来踏进这座学堂,所以现下学堂里只有三个先生,都是诗礼世家的少年郎。
幸好如今学堂里的学生年级都小,三个十五六十七八的少年带着一群小则七八岁大则十一二的女孩子,勉强也还照管得过来。
谁能想到,变故会来得这么快。
柳闻蝉好说歹说安抚了哭得不成样子的二妹,叫来车夫匆匆赶到京兆府,就看见地上跪伏着一道瘦小的身影,瑟瑟发抖。
呜呜咽咽的哭声听得人心烦意乱。
旁边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长身玉立,正是张莲升。此刻那少年原本爱笑的眼睛圆瞪着,双唇抿成一条直线,显得整个人既可怜、又倔强。
“大老爷,您要替学生做主!”地上的少女哭得哀哀切切,“学生没法见人了!没法活了!”
读了几天书,“学生”这个自称用得已经很习惯。只可惜仪态学得不太好,跪伏在地上的时候已没了读书人的风骨,软趴趴的可怜。
上头京兆尹的声音冷冷地道:“你只管哭,话都说不明白,本官如何替你做主?现下你说张莲升轻薄你,张莲升说没有,你二人既无认证亦无物证,本官该听谁的?”
“老爷,我有证据!”女孩子哭着抬起手,掀起右边衣袖,露出手腕上两道清晰的血痕:“这两道是那张……张贼抓的!”
哟!门外的闲人们哗地议论起来。
这就上手了?看不出来,年纪轻轻的小公子,长得人模人样的,竟是个衣冠禽兽啊!
女孩子放下衣袖,抹泪道:“今日先生说教我们临帖,我……学生才写了几个字,好好的什么也没做,先生忽然就走过来,抓住我的手……我慌忙甩脱,哪知道他力气大,一把就抓住我的手腕……呜呜,老爷,我活不得了!”
“就这些了?”京兆尹揉揉眉心,问。
女孩子点了点头,又不甘心地补充道:“他还吼我,抓着我的手腕,叫我不许跑!”
事情的来龙去脉似乎很清晰。京兆尹点了点头,看向张莲升:“张秀才有何话说?”
“大人,”张莲升昂起头,脸上只有怒色:“我只是教她临帖而已!教了她五天了,她连握笔都不会!”
“就算我学不会,你也不能动手动脚啊!”女孩子大嚷,大哭:“我不会你教我,你抓我手干什么!你敢说你不是借着教写字的机会占我便宜,你敢说你不是为了摸女孩子的手才来女子学堂当先生的?”
这话,可是越发不像了。
张莲升气得什么也说不出来。柳闻蝉忍无可忍,迈步进门:“他为了摸谁的手?你的吗?”
76.脏了,剁掉吧
京兆尹看见她进门,立时就变了脸色:“你又来做什么!这里有你什么事?”
柳闻蝉想了想也对。学堂的事虽然是柳孝延督办,但是好像的确跟她没有什么关系。除了学堂出乱子柳家会跟着被法办以外,其他真的是半点儿牵连也没有。
“哦,我来看看我的朋友张小公子,”她道,“听说他十几年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地上的女学生听见这话顿时觉得有了主心骨,呜呜地又哭了起来。
京兆尹仍旧没什么好脸色:“这里是衙门,不是大戏楼子!这是你能来看热闹的地方?你爹过来或许还能有个说头,你又不是你爹!”
“柳大人在翰林院有事,暂时来不了。”外面有人说道。
紧接着围观人群让出一条路,戚长生款步走了进来,向上拱手行礼:“晚生奉旨协助柳大人处理大音堂庶务,如今学堂出了官司,晚生特来等候闻讯。”
这,谁敢问你戚六公子啊。京兆尹抬袖子擦了擦汗。
不过,他再看柳闻蝉一眼,又稍稍壮了壮胆。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位戚六公子上次来的时候被人打得半死不活的还要当被告呢,如今只是作为相关人员被闻讯一下,应该不过分吧?
“那好。”京兆尹道,“关于张莲升以教学为名轻薄女学生一事,你有什么要说的?”
戚长生看着那个女学生道:“她说的那件事,许多人看见了,并不复杂。”
女学生闻言又哭了起来:“我不活了!”
“不活也可以,”戚长生道,“张先生只是为了纠正你握笔姿势,稍稍扶了一下你的手腕,你若连这点都接受不了,想必在大街上被人看一眼也会觉得受到了羞辱,还是早些死了的干净。”
“戚长生!”京兆尹拍案呵斥,“不许胡言乱语!”
那个女学生哭得崩溃:“他那是扶了我的手腕吗?他就是摸我手!”
“怎么摸的?”柳闻蝉忽然问道。
她顺势抓起戚长生的手,比划着在他手背上摩挲:“这样?”
然后又翻转过来,抠他手心:“这样?”
再翻转,指尖蜻蜓点水似的在他每跟手指上轮番轻弹了几遍:“还是这样?”
戚长生含笑配合着她。
女学生捶着腿,嚎啕大哭:“不是!当然不是!那样我还活不活了!”
你现在也没打算活了呀。柳闻蝉心道。
戚长生反握住柳闻蝉的手,看她摆出握笔的姿势,然后伸出两根手指在她腕上轻轻一碰,问:“是不是这样?”
女学生迟疑着,慢慢地点了点头。
戚长生转身向京兆尹道:“大人看见了。原告已经承认,张莲升的确只是指导她握笔写字,并无半点轻薄之举。”
“不是这样!”那个女学生拍地大哭:“不止如此!后来我甩开他的手,他还抓我手腕!都给我腕上抓红了!”
“那是因为你一边喊‘不活了’一边跑,我怕你去撞墙!”张莲升气得满脸通红,跺脚吼。
女学生俯伏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柳闻蝉走到她身边,问:“你还有没有要补充的?除了刚才说的那些,他还做了什么?”
女学生猛地抬起头来,哭吼:“那些还不够吗?我没法活了!”
“倒也不至于那么严重。”柳闻蝉道,“只是你的右手的确不能要了。脏了,砍掉吧。”
女学生瞪大了眼,忘了哭。
柳闻蝉怜悯地在她右臂上拍了拍,安抚道:“别难过。砍掉以后我会帮你向张家要钱,张莲升他必须养你一辈子!”
她说得很认真,顺便转身向旁边的衙役要了一把刀,比划着:“应该砍哪儿来着?照说是腕子比较好砍,但那个位置恐怕已经被张莲升抓过了,不如从中间……那样这把刀恐怕不行。长生,你去街上找屠夫替我借一把剁骨刀来吧。”
“诶!”戚长生飞快地应了,转身就走。
“不,不不不,不用……”女学生跳起来,哭着扑上去抱住了戚长生的腿:“不许去!我不剁手!”
柳闻蝉的脸色沉了下来。
“完了。”她道,“你碰了我未婚夫的腿,脏了,不能要了。一起剁了吧。”
女学生瑟瑟地缩回了手。
柳闻蝉在她面前弯下腰,轻声:“或者也可以反过来说——我未婚夫的腿碰到了你的脸你的胳膊你的肩膀你的胸。”
都不能要了,剁了吧。
被告人张莲升忍不住在旁嗤嗤笑了起来。
此案,荒唐。
京兆尹拍了惊堂木,斥那女学生道:“你也知道张莲升没有恶意,你告他做什么?你要告他,如今戚六郎也要告你,你怎么打算?”
“我不、不告了……”女学生瑟瑟哭道,“我不告了!张先生,我给您赔罪,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当没有今日这回事行不行?”
“可以。”张莲升道,“但你要先说清楚,是谁指使你来告我的?”
77.千古第一人
这句话是柳闻蝉让他问的。
问出口之后果然就看见了京兆尹以手扶额的无奈状:“张小公子,这点小事应当还不至于有人指使……”
“很至于。”柳闻蝉道,“我总共也没去过几趟大音堂,这种扶着手腕纠正握笔姿势的场景倒见着了三四次。这位学生若当真接受不了这一点,只怕进学堂第二天就哭闹着要回家了,为何安安稳稳待了半个多月,直到今日才来告?”
外头一个看热闹的闲人嘀咕道:“总不能是等了半个多月,好容易才等到了张小公子来扶她的手吧?”
那就不能细想了。这年头的小姑娘,为了嫁高门,什么手段都使得出来。
“我不是,我没有……”女学生哭得气都不顺了,“是我自己要告的!我不想来上学,我爹一定要我来,所以……”
所以你就借题发挥,把事情闹到衙门里来?
你是不知道女孩子拿这种事情跟人打官司有多丢脸是吧?
府衙内外众人都无言以对,一时想不通现在的孩子脑子里都装着些什么。
所有人里,只有柳闻蝉神色平淡,点了点头:“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得不偿失。你不想念书,我告诉学堂里将你除名就是了,何必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
“除、除名?”女学生愣住了。
柳闻蝉向她点了点头:“不错,除名。读书是一件需要用心的事。既然你不愿,想必也很难把心用在此处,何必留在学堂受这番折磨。”
戚长生补充道:“你父母那里,我会派人替你去说,你不用操心了。”
女学生还想说什么,柳闻蝉已带头向京兆尹行礼告退,堂上衙役持着廷杖相送,她心惊胆战只得也跟着退了出来。
出门之后却已无人理会她。
张莲升走到柳闻蝉身边,低声道:“我看她倒未必当真不愿读书,学堂招到几个学生不容易,何必一定要除名……给她个机会未为不可。”
“就是因为她未必不愿读书,所以才万万留不得。”戚长生道,“你真的相信她背后无人指使?”
张莲升不懂,搔搔头皮掩饰尴尬。
戚长生转向柳闻蝉:“你想到是谁在指使她了吗?”
“谁都有可能。”柳闻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