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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想了想,点头:“柳小姐说得很对。”
晋安公主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依你看,当务之急是尽快兴建女子学堂?”
“是。”柳闻蝉道,“事不宜迟,越快越好。人总要亲眼看到实绩才肯相信某件事有用,否则纸上谈兵,都是枉然。”
晋安公主看着她,面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丝笑影:“孤没有看错,所有人里头,唯有你是真心实意地盼着这件事能成的。你说句实话,你挂心这件事很久了吧?”
“是。”柳闻蝉丝毫不避讳:“的确挂心已久。殿下,臣认为,兴办女学,刻不容缓。”
“为什么?”晋安公主问。
柳闻蝉把玩着手里根本就没有茶的空碗,淡淡地道:“既然世人千百年来都替女子们堵住了那条路,咱们就该用自己的力量再把它通开。这不是抢,这是夺回咱们自己的东西——殿下,凡是别人从咱们手里抢走的,咱们都要夺回来。”
这句话……
晋安公主品味着最后那几个重重的字音,不知怎的竟觉得心里忽然一阵发慌。
她强自忍下,看着柳闻蝉问:“兴办女学这件事,依你看该当谁负责?”
73.孤是你的娘家人
“臣不知。”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眯起眼睛看着她,良久,勾起唇角微微地笑了一下:“这般小心谨慎做什么?今日上巳春游,原就是朋友之间随意闲聊几句,又不是朝堂奏对,何妨畅所欲言?”
这是执意要她说了。
柳闻蝉想了一想,道:“丞相为百官之首,亦是天下读书人之首。”
读书明理是天大的事,如今要着手兴办女学自然意义重大,必得有个高位之人主持监督,丞相是当仁不让的第一人选。
听到她的答案,晋安公主沉默了一刻,之后又道:“本朝有左右两位丞相。”
“听闻左相当年是状元出身。”柳闻蝉道,“而且右相年迈,前些日子又病了,想来还是左相更合适一些。”
柳家与两位丞相素无往来,她这个答案可以说是中规中矩,挑不出什么错来。
但晋安公主沉默片刻之后,又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左相。总之……你看由你父亲来主持如何?”
柳闻蝉想也不想便拒绝:“我父亲还不够资格。”
“如何不够?”晋安公主露出几分笑,“柳大小姐,看来你不止不了解左相,亦且不够了解你的父亲。他当年科举是二甲第七的名次,学问多好是有目共睹的。这些年他在翰林院潜心修书,不常参与朝堂之事,并不代表世人都忘记了他的学问和本领。——督办女学之事,他足以胜任。”
柳闻蝉还想说什么,晋安公主看着她又补充道:“原本他要打理书局,孤还担心他脱不开身。如今听说书局已经在你手里了,眼看你父亲已经成了一个莳花钓鱼的闲人,孤若不尽快给他安排个差事,岂不辜负了他那一肚子学问!”
“莳花钓鱼挺好的。”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笑着摇了摇头:“真是孩子话。不过,孤也不是要征求你的同意。你只需要知道今后兴办女学亦是你家的事,就可以了。”
竟是一锤定音了。
当然了,她身为储君,这点儿小事的确用不着问这个问那个,她自己一句话就能决定,而旁人并没有反对的余地。
事已至此,柳闻蝉也只得躬身行礼:“臣替父亲多谢殿下委以重任。”
这才是识趣的话。晋安公主笑了笑让她免礼,又招手唤了戚长生上前,问:“你近来在做什么呢?”
戚长生垂着头道:“前些日子倒春寒又病了一场,什么都没做。”
晋安公主叹了一声,不甚高兴地道:“你们侯府可是武官,虽不指望你子承父业,但你也总该把身子养好些才是,总这般病歪歪的成什么样子。”
“臣无能。”戚长生道。
晋安公主摆摆手命他坐下,又问:“你与柳小姐的婚事如何了?前些日子听闻你父母似乎对这门婚事有些不满,你可曾受到困扰?”
“没有的事。”戚长生立刻否认,“臣父母对这门婚事十分满意,每日百般叮嘱臣洁身自好,不许委屈柳小姐半点。”
旁边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公子嗤嗤地笑了起来。
话题已变得轻松惬意,气氛自然也就不似先前沉闷,附近的公子小姐们感受到了,渐渐地也都放松了许多。
戚长生并未觉得轻松,他只有愤怒。
抛去旧年的恩怨不论,他与这位晋安公主也没有半分交情。晋安公主既非长辈、又非挚友,这样来调侃他的婚事,实在是有些不像话了。
而且,他不相信以她多年周旋在朝堂上的智慧,会意识不到当着外人的面说那样的话有多么不妥。
堂堂公主,年纪也不小了,竟然还学小门小户的女孩子卖弄口舌那一套,呵。
晋安公主或许也察觉到了戚长生的不悦,但她不在意。
她笑了一笑,并未转移话题,却看着柳闻蝉道:“戚六郎是个靠得住的。只是你如今年轻,恐不知道婚姻之事绝非‘两情相悦’就能圆满的。戚家的门户对你而言的确太高了些,你呀,可要好好替自己筹谋,莫要被人看轻了去!”
“我怎会被人看轻?”柳闻蝉眨眨眼,一派天真:“我这么好!全京都我最好!全天下我最好!公主殿下都喜欢我,戚家人凭什么不喜欢我!”
这,晋安公主一时无言以对。
总不能当面反驳说“并不喜欢你”。
“你能这样想就太好了,”她只能笑道,“女孩子嫁人就是要有足够的底气。以后戚家若是为难你,你就进宫来告诉孤。孤是你的娘家人。”
74.公主不对劲
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娘家人。
晋安公主走后,不管是公子小姐们还是文人书生们,连旁边看热闹的游人们一时都有些沉默,仿佛不知道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有个少年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呸地吐了出来:“茶都凉了……喂,咱们还要论辩吗?”
“不用辩了吧?”另一人答道,“不是已经定论了?”
对哦,晋安公主已经给出了定论,这还怎么辩?现下谁再说反对的话,那就是跟晋安公主唱反调了!
“不能论辩,那咱们投壶?”少年又问。
秦四郎站起来,摇了摇头:“投壶更不好。上次梅园诗会,晋安公主投壶三发三不中,京都人人皆知。此刻她前脚刚走咱们后脚便比赛投壶,传到公主耳中,不像话。”
哦——
众少年和附近游人们的表情都有些耐人寻味。
什么都不能玩,那就只好喝酒、行酒令。但郊外其实并不是喝酒的好地方。若是为了作诗撰文追求意境也就罢了,此时在场诸人心中却并没有写诗的心情。
胡乱说笑了几句,角落里忽然有个二十四五岁的公子迟疑着开口问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公主殿下与从前不太一样?”
这个问题,年轻的公子小姐们答不上来。
静了片刻,秦四郎缓缓点头:“的确不一样。从前殿下与我们同游时,乘兴而来、尽兴而归,大家都是高兴的。可是现在……”
现在公主出现时大家仍然会紧张、会兴奋;可是公主离开后,众人的反应不是尽兴也不是不舍,而是如释重负。
而且,大家会公主离开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觉得尴尬、茫然、不知所措。
从前的公主殿下是不会把这样的情绪留给他们的。是因为今非昔比、因为公主如今忙于政事,顾及不到少年们的心情了吗?
“这件事,很不对。”戚长生道,“你们有没有觉得,现在的晋安公主和从前……不像是同一个人?”
他没有用“判若两人”这个词,不知是为了让游客中年小的和不读书的听懂,还是有别的考量。
果然这句话说出来,立刻有人附和:“的确不太一样,以前公主殿下哪有坐一会儿就走的时候啊,她哪次不是热热闹闹地玩一圈,连躲在角落里的叫花子都要被她拎出来打个招呼……”
京中那么多慈恩堂积善堂学文馆就是这么来的。
可是如今公主不再跟每个人都打招呼了。她目的明确,冲着少年们来的,便只听少年们论辩,听完就走,仿佛路边那些虔诚地呼喊着“公主千岁”的游人根本不存在。
公主她,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了这么多吗?
“我没见过公主殿下以前什么样。”柳闻蝉道,“她以前不是这样吗?她的脸变了吗?”
“柳小姐你年纪小不知道,”有人高声替她解惑,“以前公主殿下是不露脸的,她通常都戴着帷帽,或者面纱。也就是近两年才……”
也就是近两年才以真面目示人。
但也恰恰就是近两年,公主的言行举止与从前大不相同了啊。
“怎么可能……”
在场的许多人心里同时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但是他们自己又慌忙把那个念头掐灭了,拼命安抚自己:“公主殿下就是公主殿下,这一点毋庸置疑,朝堂上那么多大人都是见过的,而且殿下的面容像极了娘娘当年……”
所以这说明什么?如今的公主殿下是真的,从前不肯露脸的那个只是替身吗?
“不要瞎想了!”岳陵安拍桌吼了一声,“公主便是公主,什么一样不一样、两人不两人的!我们知道他是公主就可以了!”
他在这群人中颇有威信,少年们当下便“哦——”了一声,各自散开去玩了。
但议论声可以叫停,人心里的猜想却不是说停就停的。
事实上“疑心”这种东西是很有韧性的,你越是想把它压下去,它越是会千方百计地冒出头来,放肆生长,芟除不尽。
所以自从这日之后,京中一传十十传百,每个人心里都生出了一些奇奇怪怪的猜测,关于那位言行举止大异往常的公主殿下。
当然这些猜测都是在暗中流传的。每一个认真思考过的人都知道公主只有一个,是不可能换人的。而且公主只是不再经常出来游玩而已,其他的收容灾民、救济乞丐等等善事一直做得很好,与多年前并无二致。
那一丁点儿不同,想必是因为长大了吧。肩上的责任重了,自然不能仍旧如小时候一般胡闹。
而且,如今公主殿下在做大事啊!翰林院的编修大人奉旨督办女学,说不定再过一两年就可以允许女子参与科举,今后女子也可以入朝为官、也可以光耀门楣……
想想就令人振奋!
随着春天的到来,京都的每一条街道都像冰雪融化的河流一样焕发了生机,处处皆是新的希望、时时都有新的消息,就连偶尔发生的争执和吵闹都显得生动而有趣。
天暖了。
75.告先生
柳闻蝉这一阵非常忙。
从正月到现在,至简书局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许是因为天气转暖笔墨转润,这一阵京都的才子们可谓是文思泉涌。各种诗词、文章流水般地往书局里送,忙得陈先生他们每天脚不沾地。
关于兴办女学这件事的争执也从口头上蔓延到纸上,相关的文章堆积如山。胡四他们筛了又筛,最终挑出来的可刊印的文章仍有四大本之多。
柳闻蝉每日泡在书局里仍然忙不过来,百般无奈,只得将二妹柳闻莺和家里几个能识字的婢女也带到书局,教她们帮忙跑腿打杂,忙得不可开交。
但这种忙碌是喜悦的。柳闻蝉还不觉得什么,几个婢女却每天都笑嘻嘻的,有时候累得脚底都起泡了,晚上烫脚的时候还边挑水泡边笑。
柳闻莺也很高兴。这日好容易看见柳闻蝉闲下来喝杯茶,她立刻就跑了过来,笑得两眼弯弯:“姐姐,你说的排版校对我已经学会了,陈先生都夸我学得好!”
“那很不错。”柳闻蝉道,“你可以看看再去学别的。等你把这里的东西都学会了,至简书局就交给你。”
“啊?!”柳闻莺愣了一下,“姐姐你在说什么话!至简书局是你的,我为什么要抢?我只是来帮忙……”
柳闻蝉放下茶碗,看着一个伙计匆匆跑过去,然后才收回目光又道:“你不用惶恐,你既是柳家的女儿,这书局就有你一分,该交给你的时候你没得推辞。”
“姐……”柳闻莺莫名觉得心里有些慌。
柳闻蝉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还有别的事,不能长久把心思都用在这里。所以你别多想,给你什么你安心接着就是。”
大姐姐一向是说一不二的。柳闻莺不敢再说别的,只好糊里糊涂点头应下,迟疑着又问:“你是打算成婚之后就不管书局了吗?你的婚期……快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