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黑暗中,利器散发着幽蓝的光。
柳闻蝉忙飞身避开,与此同时暗处忽然有一道黑影窜了过来,像块大石头似的结结实实砸到了那个男人的脸上。
女孩子的哭骂声穿透夜幕:“我打死你个混账王八蛋!你敢欺负我家小姐……你们都欺负我家小姐!踩死你踩死你……”
“知月。”柳闻蝉退到安全处,叹了一口气:“不是在养伤吗?谁叫你出来的?”
三棱镖再次跌落。婢女知月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我不明白!为什么人人都要欺负我们,我们又没害过人……这世道已经没处说理了吗?”
“也许还有。”柳闻蝉道,“所以你去喊几个人,替我到府衙门口击鼓鸣冤吧。”
7.没有人证,有物证
京兆府门口设鼓一面,仿的是朝廷登闻鼓的规矩:凡鼓三响必有冤情,即便是在深更半夜,京兆尹也要立即升堂的。
但京兆尹也是凡人,天不亮被闹醒少不得要有点儿起床气,是以一上堂便喊左右:“将那告状之人拿上来,先打他三十廷杖!”
“大、大人,”衙役有些结巴,“他们告的是相府!”
京兆尹捻着胡子的手指颤了颤,嘶地吸了一口气,之后大怒:“告相府怎么了?告相府就不能打——咦?!”
堂上灯笼蜡烛次第亮起,告状人的面容清晰现在众人眼前,见惯了风浪的京兆尹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堂、堂下何人?!”他费了一些力气才稳住心神,直视着那个清瘦苍白脊背挺直的少女,心里暗叫邪门。
他一定是看错了,这小姑娘明明在仰视着他,怎么神情竟仿佛是居高临下……那一瞬间他几乎以为这是金殿奏对、以为对面站的是皇帝或者清平王那般的人物!
幸而终究只是个小丫头罢了。京兆尹定了定神,清咳一声,一甩衣袖坐直了身子。
堂下的女孩子却并未跪下磕头,抬着下巴一脸冷淡直视着他,道:“我是翰林院编修柳讳孝延之女,状告相府迫嫁不成杀人泄愤。你二话不说便要打我,莫非与岳贼一丘为貉?”
“大胆!”旁边衙役大怒,同声吼。
陪同前来告状的家奴立刻围拢起来,将女孩子护在中间,直着脖子吼回去:“不许对我家小姐无礼!”
京兆尹抬手止住了愤怒的衙役们,看着堂下众人,仍有些不敢置信:“你就是那位柳大小姐?你要告岳家?可有人证?”
“没有人证,有物证。”柳闻蝉伸手向外面指了指。
门外小厮立刻把奄奄一息的男人抬了上来,吧唧扔在地下,还踹了一脚。
京兆尹眉心抽了抽。
这是,物证?
柳闻蝉使个眼色,仆妇王婆子便替她说道:“这个奴才试图趁夜潜入我们小姐的院子杀人,幸好小姐早有防备才侥幸逃脱,请大人明察!”
另有小厮捧了几枚三棱镖奉上:“大人,这也是物证!这贼就是打算用这个杀我家小姐!得亏我家小姐早有防备,不然这会儿尸首都烂了!这上面有毒!”
京兆尹原本要接物证的手哆嗦一下缩了回去,忙示意衙役放在桌上,硬着头皮看了一眼,半晌才问:“你确定是他要杀你,不是你要杀他?”
无怪乎他不信,实在无论怎么看这柳大小姐都不像是个苦主的样子,倒是这“凶手”的模样……委实也太惨了点!
柳闻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也第一次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不止是轮廓棱角分明、五官恰到好处,更重要的是下巴和两鬓未被冻破皮的地方白皙细腻宛如凝脂……岳家的侍卫或者奴仆都生得这么好吗?
她这里正自纳闷,旁边一个衙役忽然面露惊恐,跳了起来:“他、他……他不是戚六郎吗?!”
“哪个戚六郎?”旁边好几个人同声问。
谁都知道,在京都地界上被叫作“戚六郎”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永平侯府的六公子,与岳三郎并称双璧的少年才俊,戚越戚长生。
怎么会是他?!
京兆尹飞快地从桌案后面跑出来,蹲下去捏住那个“物证”的脸细细检查了一番,拍着大腿跳了起来:“都愣着干什么?请大夫!快请大夫啊!!”
堂上一片兵荒马乱。
王婆子悄悄溜到柳闻蝉身边,忧心忡忡:“小姐,咱是不是惹祸了?”
惹祸?
柳闻蝉看着“物证”那张被泥水和冻伤毁掉的脸,眯起了眼:“是咱们惹祸了,还是这位戚六公子惹祸了?”
高门贵子,举人之身,深夜顶风冒雪出现在一个陌生女子——还是个传闻中与岳三郎无媒苟合的女子——的墙头上,这件事可真有意思!
柳闻蝉一甩手,自行找了把小凳子坐下来,看着一脑门官司的京兆尹道:“大人不必过虑,人是活的,泼一盆冷水就能醒。”
8.当面对质
这是能不能醒的事吗?人腿都让你给弄断了!你个小丫头片子赶紧想想怎么向戚大人交代好吗!
京兆尹好久没摊上过这种里外不是人的事,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但该断的官司还得断。他咬着牙打起精神,又坐了回去:“去请戚大人来吧……让柳孝延也来。还有岳家也去知会一声,毕竟是柳大小姐的夫家……”
“大人。”柳闻蝉抬起了头。
京兆尹憋着的满肚子火腾地一下就炸了:“又怎么了又怎么了?!你该不是还想要告岳家?告他们伸出高枝逼着你往上爬?告他们派了戚六郎爬墙来杀你?”
柳闻蝉认真地想了想,摇头:“暂时似乎告不了了,我手上证据不够。”
她竟然还考虑了!还“证据不够”!这意思是认定了岳家要害她,以后找到证据还要告呗?
京兆尹气得呼呼直喘,吸着气说了一句“柳小姐聪慧”。
谁知话音还没落下,就听见柳闻蝉不紧不慢地又接着说道:“但是我还有一桩官司要与岳三郎当面对质,需要借大人您的公堂一用。”
这是愈发得寸进尺了!京兆尹握拳捶案,咬牙:“你当本官的公堂是什么地方?你当岳三郎是什么人?你说要对质,他就得——”
“他必须得来,”柳闻蝉仰头看着他,“否则我即刻便要状告他的好友戚六郎深夜逾墙,图谋不轨。”
戚长生才缓过一口气就听见这句话,登时又被那口气噎得两眼翻白。
京兆尹和衙役们吓得要命,找水找药喊大夫一片人仰马翻。
柳闻蝉安安稳稳地坐着,半点儿怜悯之心也无。
此时天色渐明,府衙门口也渐渐地热闹起来。四邻八舍近的远的闲的忙的男男女女都往这边聚了过来,有人想看那个不知廉耻的柳家女儿生得是什么狐媚模样,有人想看那个可怜的岳家儿郎如何能从这泥潭之中脱身,更多人却只为了凑个热闹,顺便向旁人打听打听那柳家女儿戴了什么式样的坠子、穿了什么颜色的肚兜,以及那日被撞破丑事的时候是先遮了身子还是先捂的脸……
风月故事从来都不会缺乏听众,更何况是高门大户的风月故事。
于是柳家岳家戚家诸人出现在京兆府的时候,门外早已被人围得水泄不通,简直比赶庙会还要热闹了。
可怜的苦主岳陵安也终于姗姗来迟。
一进门就看向柳闻蝉,黑着脸:“你心里对岳家有怨,执意生事我也无话可说。可长生兄又是哪里得罪了你,你竟要连他也攀扯进来?”
“人还活着,你可以去问他自己。”柳闻蝉道。
这时大夫正在给戚长生看腿,堂上血腥气弥漫。京兆尹拍了一下惊堂木,沉声:“柳家女儿,岳三郎已到,你有什么话可以明说了!”
岳陵安顿了顿,没有去看戚长生,依旧回来盯着柳闻蝉问:“你到底要闹什么?我四婶已经被你害成那样,你再要不依不饶,连我也不能替你求情了!”
柳闻蝉终于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岳陵安松一口气,忙缓和了面色,劝道:“你听我的,安安生生进门来,只要别再搅得家宅不宁,我便绝不会亏待于你!”
哦豁!门外瞧热闹的人群中响起一片惊叹。
看看人家岳三郎的担当!看看人家岳三郎的胸怀!一生的清誉都被这个女人败坏了,他还肯当面承诺决不亏待人家!
柳家小门小户的,赚翻了呀!
柳闻蝉听见议论,挑眉向外瞟了一眼,之后仍旧回过头,迎着岳陵安的目光问:“你真的愿意背着这个污名,一辈子?”
“什么?”岳陵安愣了一下。
柳闻蝉站起身,跨出一步站到他面前,目光清冷:“没做过的事,你为什么要默认?是你私心倾慕于我,所以宁可将错就错?还是有谁在背后架了把刀,迫得你不能不捏着鼻子吞下这碗刷锅水?”
9.谁也不嫁
“我当然不……”岳陵安的脸腾地红了。
什么私心不私心、倾慕不倾慕!这种话能乱说的吗?她一个女孩子,都不知道要矜持的吗?!
柳闻蝉的确不打算矜持,而旁边站着的岳府二管家岳石伦先已急了:“柳大小姐,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早已无路可退,你休要多生事端!”
他的声音很响,震得堂下几人耳膜都在颤。
柳闻蝉偏能充耳不闻,只盯着岳陵安,执着追问:“所以,有什么不能说?”
岳陵安一脸为难,迟疑不语。
柳闻蝉皱眉拂袖转身,看向京兆尹:“他哑巴了,只好我自己来说——大人,我与这位岳三郎绝无半分瓜葛,今岳家以谣言逼我进门为妾,我不能答应。”
话音未落,门外已是嘘声一片。
你跟岳三郎没有私情?你不肯与岳三郎作妾?那你怎么跟人家睡一个被窝呢?
兵马司的大人亲眼看见的,还能有假?
“为什么不能有假?”柳孝延霍然站了起来,怒视着那几个口沫横飞满脸兴奋几乎要闯上堂来的闲人:“你们是什么东西,凭你们也敢议论我的女儿?!”
芝麻官也是官,官威还是有几分的。门外众闲人被他吓得齐齐后退了几步,冲天的议论声终于也低了几分。
堂上京兆尹拈须摇头,颇不以为然:“柳大人,世人的嘴是堵不住的啊!”
柳孝延走到柳闻蝉身边与她并肩站定,看向堂上:“不错,防人之口甚于防川,所以下官不该试图阻止旁人议论——但相府也同样不能试图捂住下官的嘴,大人您说是不是?”
“柳大人,你老这话是什么意思?”岳石伦沉声低吼,声如闷雷。
柳孝延嗓门赢不过他,气势却丝毫不输:“你不用拿相府威势来压我,我只问一句话:我女儿被送回家时尚在昏迷不醒,她如何能在外与人苟且?兵马司撞见的那件事,究竟是我的女儿不知廉耻,还是有谁乘人之危、欺辱一个不省人事性命垂危的女孩子?!”
这!
府衙内外一片哗然。
岳石伦暴跳如雷:“柳大人可不要信口开河!我家三郎性行端方,谁不赞一声谦谦君子!你说他轻薄你家女儿……你也不撒泡尿照照!”
“伦叔。”岳陵安终于站了出来,眉头紧锁。
此时的局势已经由不得他缄口不言了。
他只得上前两步,顶着一片嗡嗡的议论声,有些狼狈地开口解释:“坊间议论的确不实,我此前与柳大小姐并无半点私情……自然,我也并非有意轻薄于她。”
他转向柳闻蝉,拱手为礼:“柳大小姐,那时你冻馁昏睡在草棚之中,病势沉沉凶险万分。深山暴雪中没有柴火没有热水,我只能用体温……”
什么啊!门外的闲人们不乐意了,议论声登时又沸腾了起来。
编什么故事呐?把大家都当傻子哄吗?
真当自己是圣人,可以坐怀不乱呐?你说救人就是救人,谁知道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要说你没趁机干点儿什么,鬼都不信!
……
自来市井小民最愿意打听的便是私掖偷藏的龌龊事儿,谁愿意大清早跑来听些什么仗义救人光明正大!
岳陵安的解释完全被淹没在一片质问和嘲笑声里,使他第一次在人群中感到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