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馨提醒:系统正在全面升级。您可以访问最新站点。谢谢!
岳陵安后背贴着墙,双手握成拳,警惕又愤恨地瞪着柳闻蝉:“你果真还是她那边的……你是来策反我们的?”
“我只是告诉你们一个事实。”柳闻蝉道,“我是注定与她不死不休的。但你们,大可不必。”
67.戚六郎真勇士也
岳陵安死死地盯着她,恨不能立刻从身后掏出一把剑来。
其余众人的脸色也都有些不善,但柳闻蝉神色始终未变,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认真地等着答复。
堂中静默了很久。
最后竟是岳陵安先笑了:“柳大小姐,你这是在试探我们呢?”
“怎么说?”柳闻蝉问。
岳陵安笑了一声,放松下来,回到桌旁坐下了:“你既然与她不死不休,怎舍得放弃与我们这些人合力的机会!你故意说那样的话,无非是怕我们心志不坚,将来拖你的后腿罢了!”
“也不全是。”柳闻蝉道,“更重要的是不想像她当初骗我一样骗你们。”
不全是,那就是说至少有一部分是。岳陵安想了想,信了。
然后众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和看法,仍由岳陵安开口道:“你想错了。柳大小姐,我们聚在一起,不是为了分辨两个公主谁真谁假,而是要揭开当今那位的假面,告诉天下人公主有两个!——两个公主也许一真一假、也许都是真的,但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不能混为一谈。”
“对!”后面一个黑圆脸的少年站起来高声附和,“两个人就是两个人,他们没道理抹杀一个,这不公平!”
钱知行啪地一拍桌子,接道:“都说治天下要靠的是国法是权术,但是我们不信这个邪!我们要这天下有公道,哪怕贵为天子,也该遵守这个公道!”
他原本一直笑呵呵的,这会儿冷下脸来,剑眉上挑,居然很有几分英气。
柳闻蝉的目光再次从众人脸上扫过。看到一张张年轻的面孔上尽是坚毅,她不由得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此就没有退路了。大家,前路艰难。”
“再艰难也要走。”岳陵安道,“我们是不怕艰难的,为求公道,九死不悔!”
“为求公道,九死不悔。”柳闻蝉很喜欢这八个字,但她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能不死还是尽量不要死,死的滋味不好受。”
钱知行嗤地一声又笑了出来:“说得好像你死过似的……”
柳闻蝉没有跟着笑。她回头看了戚长生一眼,向他伸出手。
戚长生在她指尖上轻轻地握了一下,很快松开,随后又在她掌心里挠了两下,向前倾了倾身子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别怕。这一次大家都不会死,你还要带着他们披蟒袍登朝靴春风得意平步青云呢。”
“哟呵!”后面几个少年高声怪叫了起来,“大庭广众之下,你们收敛着点啊!”
戚长生头也没抬,只眉梢一挑,露出几分挑衅的意思来,看得一众少年郎牙根发酸。
角落里一个肩膀上吊着绷带的公子咧了咧嘴,觉得胳膊更疼了。
偏那些没良心的同伴还打趣,嘲笑他:“诫之兄,你先前不是还说对付一个女娃娃用不着那么多人出马吗?如今怎么样,论文韬论武略,你可还有一样不服的?”
齐诫之晃晃自己受伤的胳膊,回头白了他一眼:“我是没有什么不服的,好歹我还能挨柳大小姐一鞭子;你们只管嘲笑我,为何不敢拼上胳膊也挨一鞭子去?”
“不必不必,”旁边几人同时摆手谦逊,“我们几个身娇体弱,上不得战场,这鞭子就算了吧!”
不远处黑圆脸的少年嗤笑道:“原来你们就这点儿出息!看看人家戚六,那才是真正身娇体弱的,怎么人家就敢当街向柳大小姐提亲?”
众少年轰地又笑了,齐声道:“这个真学不来!戚六郎真勇士也!”
笑声一起就很难再压下去,齐诫之又扶了扶自己受伤的胳膊,扬声问戚长生道:“你是怎么想的,怎么柳大小姐跟岳三郎的婚礼还没结束,你就敢当街求亲?”
然后没等戚长生答话又转向岳陵安:“你又是怎么想的?这可是夺妻之恨,你就不打算找戚六郎打一架吗?”
“我打不过他。”岳陵安黑着脸道。
咦?众少年都惊叹。
怎么打不过?戚六郎不是个病秧子吗?
虽然前面有传言说他曾经跃上马背救过柳大小姐,但那至多只能证明他骑术尚可,又不一定是当真会武,怎么岳三郎这么怕他?
这边这样想,那边钱知行又惊呼起来:“打不过他,意思就是若能打过就会打咯?”
“当然。”岳陵安道,“如果打赢了能得到柳大小姐的话。”
“哦——”众少年又怪叫起来。
戚长生终于抬起头,向他们所有人扫视了一圈,勾起唇角冷冷一笑:“想多了。柳小姐不是胜者的战利品,她一个人能打你们全部。”
柳闻蝉回过头,向他抛过一个不满的眼神。
她可不想打这个打那个,她忙着呢。
“上巳节那天,我会以至简书局的名义组织诗文会。到时候还要多多仰仗诸位。”她站了起来,看着窗外微微一笑,“我们送公主殿下一份大礼,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
68.她只是个奴才
晋安公主的确急需一件喜事来冲冲这些日子的闷气。
年后她在做的几件事都很不顺。
先是北方雪灾一场接着一场,大量灾民涌进京都作乱,导致几家皇商联合起来上书【创建和谐家园】,逼着她不得不出动兵马司将那些尚未来得及安置的灾民赶出城去,惹来了一片难听至极的谩骂。那段时间她看到身边宫人内侍们见面互相点一下头,都觉得那是在暗中交换对她的嘲讽。
然后是新提拔上来的一员小将在蜀地剿匪时落进了贼人的圈套,三千多人最后只有七百活着回来,贼人的势力反倒更强了。
再然后,二月中旬,一向闭门不出的清平王忽然带着仪仗大摇大摆地去了一趟定国寺,回来之后就开始每日上朝。虽然在朝堂上他也只是坐着打瞌睡或者发呆,但这个人、这个身份的存在本身就意味着变数和威胁。
二月底,会试放榜,取中的学子们纷纷前往担任主考官的左相家中拜访。天下皆道公主殿下又添臂膀,却不知左相今年在几件大事上都与她意见相左,俨然已有把持朝堂一家独大之势。
清明节,京都一片悲歌痛哭。家家设祭台、人人哭亲朋,各大戏楼都在唱晋安公主亲率王师破敌的剧目,颂声如潮水般涌向宫城——这一件是好事,晋安公主与民同悲与民同乐,连着听了三四场戏,哭得眼睛都肿了,然而这个局面至少还要持续三四个月。
进入三月,天气终于真正地暖和起来了。不知愁滋味的公子小姐们开始频繁地结伴出门踏青,春日的喜悦稍稍冲散了清明节勾起来的哀思,晋安公主却又开始频频做噩梦。
梦见西凉又打来了,满城百姓欢呼着将她簇拥上马送至两军阵前,她抬头迎上一支利箭,却发现自己非但没带刀剑,甚至连铠甲都未来得及穿上。
梦见她自己穿着兵服站在城楼上,亲眼看着那个戴着面具身穿银色铠甲的晋安公主从她身旁一跃而下,在地上摔成一朵血花……然后面具滚落,露出的却是她的脸。
梦见她穿上了储君的朝服,站在朝堂上,第一次面向众人摘下面具,等来的却不是群臣的欢呼赞叹,而是左相的一声惊呼:“怎么是你?!”
怎么是我?怎么不是我?我是谁?我在哪儿?
晋安公主每日醒来都吓出一身冷汗,往往要等宫人帮她穿好朝服、贴好花钿,将满头繁复的首饰插戴整齐,才能渐渐地定下心来,露出属于晋安公主的雍容的微笑。
三月三这日依然如此。乖巧的小宫女们已经站了一屋子,晋安公主脸上的汗却还没有干。她不敢掀开床帏,只得躺在里面假装翻书,吩咐道:“今日孤不上朝,你们稍后再来。”
“殿下,”文嬷嬷从门外走进来,慈爱地笑着:“您怎么又忘了,今日虽不上朝,却是要到郊外去走一走的。上巳节,年轻人都在外面热闹,您也不能总在宫里拘着。”
晋安公主眼尾微微一沉,随后放下书,慢慢地坐了起来,掀开床帏露出微笑:“全天下也就只有你总催着我去凑年轻人的热闹。嬷嬷,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
“只要没成家,八十岁也是孩子。”文嬷嬷笑着过来扶她起身,“再说殿下哪里像奔三的人?十来岁的小姑娘都没有您明艳照人,京都的少年郎哪一个不盼着公主垂青……上个月不是还有定安候的夫人来说亲,提的那位公子才十九岁呐!”
“嬷嬷,别说这个。”晋安公主揉了揉眼尾,笑着坐到妆台前,叹气:“太不像话了。”
文嬷嬷招呼了巧手的小宫女上前来帮忙梳妆,又笑道:“哪里不像话?婚姻大事是最正经不过的,殿下又是顶顶尊贵的人,他们自当挑选这世间最好的男儿来配您!不是老奴多嘴,您当年……那位谢家公子,您就不该错过了。”
晋安公主抬抬手止住了她的话,静静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直到小宫女灵巧的手指将一抹胭脂涂到她的眼尾,她才又笑了起来:“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不能错过的。相比错过那位谢家公子,孤更不愿意亏欠……那个人。”
“殿下!”文嬷嬷咚地跪下了,“您从来不曾亏欠过谁!这一切原本就是您的,是她占了您的东西!”
“你起来。”晋安公主摆了摆手,“孤不愿跟你们争论这些。”
文嬷嬷只得应声是,慢吞吞地站了起来,许久又叹道:“殿下对她,真真仁至义尽。不过老奴还是要多劝一句,她可配不上您替她守孝。论身份她只是个奴才,天恩太重,怕她福薄担不起。”
“好了。”晋安公主笑着站了起来,“孤何曾说过是替她守孝?孤为的是当年京都数万子民……国难未已,孤如何能有闲心办什么喜事?”
这话也不是第一次说。文嬷嬷也不知她是真心还是假意,默然良久方才叹道:“不管是为她还是为天下子民,三年都足够久了。殿下,您也该自己留意着,不要总让陛下和娘娘们为您操心了。”
“你今日的话格外多。”晋安公主张开手让宫女替她穿好外袍,道:“孤今日要去诗会,你不用跟着了,在家聒噪给小姑娘们听吧!”
69.三月三诗文会
三月三的诗文会,当然是热闹中的热闹。
至简书局这几个月赚得盆满钵满,因此花起钱来也格外大方,茶水点心酒菜都是用的最好的,专程从得月楼请来了厨子和侍女,力求将在场的公子小姐们都伺候得舒舒坦坦。
但现场的气氛并不怎么好。
少年人都是气盛的,有事无事总要争论一番,争到激烈处甚至还要摩拳擦掌“切磋”几下,仿佛不这样就对不住自己一腔热血似的……于是不到中午就已经有三四个人挂了彩了。
这是个纵情享乐的日子,因此少年人们的争执打架并不会惊动大人,该吵的依旧吵、想打的依旧打,吃吃喝喝热热闹闹,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聚到此处。
新凑过来的人也很快明白了:先前那些打架的,为的仍旧是前一阵女子科举做官的那个话题。
如今春闱的榜已经放出来了,在场有七八位公子都是榜上有名的,底气很足,说起这个话题来自然更加头头是道,佳句频出,惹得围观的众人欢呼声不断。
争执到后来,在场的人明显分成了两派,中间隔着一排长桌子,同一边的互为补充互为帮衬,对面的就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很有些分庭抗礼的意思了。
更有不知哪里来的妙人将烟雨楼几个有名的公子都请了来,在不远处置了七八面大鼓,咚咚咚咚敲起来,将现场的气氛推到了最高点。
“压倒他!压倒他!”一大片看热闹的人有节奏地喊着,远远听着几乎以为此处比的是摔跤。欢呼声如雷震。
“啊,白公子要上场了——”几个声音尖细的女子齐喊了起来。
那边果然有一名风度翩翩的素衣男子站起身来轻摇折扇侃侃而谈,围观的众人跺着脚压着嗓子欢呼,又不能让声音盖过了公子们,一时既兴奋又紧张,气氛躁得堪比盛夏。
人群中不知是何处冷冷飘来一句嘲讽:“一群蠢货!有什么好兴奋的!姓白的一家子都是老顽固,他是要彻底堵死你们女子的科举之路呢,你们还在对着他那张脸犯花痴!”
被嘲讽的几个女子面红耳赤,尖叫着冲上去就要找那说话之人,被人群左挡右挡,扑到那个地方的时候却什么也没找到。看见的人年纪都对不上,说话那人早走了。
气得几个女子也不管什么白公子了,原地跺着脚就骂:“哪里来的王八羔子,敢骂人就站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你有本事,你去跟白公子辩论啊,跑来嘲笑我们算什么!”
远处人群中忽然有两个十四五岁的少年钻了出去,一边跑着一边笑:“小姐们放心,我们这就去,不把白公子驳得口吐白沫我们就不姓张!”
原来是他们。几个女子又气又恼,有心要追上去骂,却无奈身在人群中寸步难行,只得仍旧在远处骂几嗓子了事。
这时那位白公子已经说完了。也不知他说得好还是不好,总之听见了的都觉得甚是有理,忍不住都跟着高声附和。
白公子有见地!不愧多年的诗礼世家!自古以来都是男主外女主内,让女子读书考科举那不是乱了套吗!
提出女子可以考科举的人才是其心可诛!他们煽动着女子们不安于室,一个个都想往外跑,以后谁还肯相夫教子、谁还肯孝敬公婆?真是太不像话了!
看对面怎么说!那些书呆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仗着自己识得几个字,尽生作些奇奇怪怪的事!原先还只是带着自家的姊妹们出来坐车骑马游玩逛街不肯安生,如今是越发地过了分,竟连还要替女孩子们撞开科举的大门了!
他们也不想想,若是他们将来要娶的女子也如他们的姊妹们一般野心,将来他们自己怎么办?娶个才女,夫妻双双上朝堂吗?家里老人不管了、孩子不管了、下人们也都不管了,大家一起混不吝过日子吗?
路人们的议论已经渐渐地比那些少年们都要高声了。大家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话要说,一时竟无人细听对面那个少年说了些什么。
听不见,那就等于没有。很快人群中就响起了聒噪:“白公子说得好!”“胡说八道的滚下去吧!”
却还是有人细听了的,于是角落里又响起了零零散散的声音:“那位张小郎君说的也挺有道理的……女子也是人,我们男儿郎是母亲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女子难道八个月就能下来?既然大家都一样,凭什么女子天生就要被阻断一条路?”
这些人的声音终究弱了些,一出来就被人顶了上去:“既然从古至今都没有女子考科举的先例,自然是因为古人就知道女子不擅读书、不擅政事!你说女子能读书,你倒数数看,古往今来有几个女子读书是比男子读得好的?”
说话的这人是个身穿青袍的中年男子,一副读书人姿态,一开口就引得路人连连附和。
被他堵了话头的那个年轻人面红耳赤,正要吵起来,就听见远处车声粼粼,有人高声喊道:“公主殿下来了!”
70.你是良心有点问题
公主殿下来了!
现场立刻沸腾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