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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多年前,她在校场练兵,十五六岁的少年策马狂奔而来,右手控缰,左手向后持着一柄长剑,一人一马浑然一体,线条优美得不可思议,宛如一座玉雕在她面前活了过来。
此时夜幕沉沉,人和马的颜色都不对,甚至人的身形和气质也与那个少年截然不同,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压不住。
“沈遥清。”柳闻蝉在马背上轻唤。
声音极低。但对方忽然就把剑收了起来,向前倾着的身子也慢慢地坐直,催马的速度慢了下来。
到她跟前时,马缰一勒,四蹄在地上摩擦发出拔剑般的响声,人和马就在她正对面停了下来。
是戚长生。
他的脸上苍白没有一丝血色,额头上淌下来的汗没有擦,眼角的笑容却已经绽开,开口便是欢喜:“找到你了!你没事吧?”
柳闻蝉没说话,向他伸出了手:“你的弓箭拿来。”
戚长生看看她的脸色,再向她身后看了一眼,笑容便敛去了。
“你果真遭到了刺杀?”他眼睛眯起,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看到眼尾颜色沉沉,“有没有受伤?”
说话间身后已有两个黑衣人骑马追了上来。看见戚长生,两匹马的速度同时放慢了。
戚长生没有拿弓箭给柳闻蝉。他反手将柳闻蝉的马拽到后面,自己拍马迎上黑衣人,沉声:“今日之事,是谁下的令?”
黑衣人勒马站定,互相对视一眼,没有答话。
却也没有上前厮杀。
柳闻蝉见状就明白了:“你们是岳陵安派来的?或者说,是篾子巷的人?”
“戚六,”一个黑衣人忽然开口,“你把篾子巷的事都说给她听?”
另一人拍马上前,怒气更盛:“今日不管你说什么,我们都一定要废了她!你发疯可以,不能拉着我们所有人去给你陪葬!我们还有要紧的事业未成,为了殿下——”
“你们先回去。”戚长生道,“今夜子时,所有人都去篾子巷,我会给你们解释。记得把岳陵安也叫上。”
两个黑衣人犹豫着,不肯动。
戚长生见状冷笑:“想什么呢?我若想全歼你们,用得着费那么大的周章?”
这话,还真是不客气了。
两个黑衣人都有些打怵,先开口的那个勒马向后退了一步,迟疑着道:“戚六,你还是该留个心眼。你知道这个女人干了什么吗?她一个人伤了我们三个,七匹马被她弄倒了五匹……”
“对不住,”柳闻蝉冷声道,“那是因为我大致猜到了你们的身份。”
黑衣人一愣,脱口问道:“若猜不到呢?你是因为知道我们的身份,所以才痛下杀手……”
“醒醒吧,”戚长生道,“你们那点三脚猫功夫,值得谁痛下杀手?”
若非看在是自己人的份上,你们能活到现在?
最后这句话没说出来,但两个黑衣人领会到了。
之后他们自己愣了一下,又互相对视一眼,感觉隐隐有些不太对:戚六郎如今还靠得住吗?他痴迷的那个小姑娘,会把他们当自己人?
看上去,有点悬。
戚长生看见他们还想继续纠缠下去的样子,顿时又添了几分怒气,挑眉抬手:“几位是觉得不过瘾,想我陪你们比划比划?”
两个黑衣人动作一致地勒马转身,飞奔而去。
63.沈遥清,你骗人!
柳闻蝉见状笑了:“他们好像很怕你。你不是个病秧子嘛,怎么功夫也没落下?”
“不敢落下。”戚长生向她伸出手,哑声道:“无能为力的滋味,不好受。”
柳闻蝉默然。
良久,她搭着戚长生的手跳下了马,顺势手上一使劲:“你下来!”
戚长生不明就里,但还是依言立刻下马,扶住她:“怎么了?”
柳闻蝉忽然跳起来,双臂缠住他的肩,把自己整个儿挂在了他的身上,隔着锦袍死死地咬住了他的肩膀,像只缠住了猎物的小兽。
戚长生只觉得肩膀又痒又麻。整个人只管发懵,下意识地伸手将她箍住,怕她掉下去。
心里痒痒的有一些猜测隐隐冒头,他理不清楚,干脆不去想,只管继续勒紧她,不敢放松一丝一毫。
良久,柳闻蝉慢慢地放下了腿,向下试探着踩住了戚长生的脚,然后才踏上地面,一点一点放开了手臂。
戚长生只得也放开她,怅然若失。
“怎么了?”他扶着她的手臂问,“是刚才吓到了,还是……戚家为难你了?”
柳闻蝉歪着头看他。
戚长生垂下头,沉声道:“我没想到他们会刁难你,更没想到是用这么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回去之后我会跟他们说,类似的事情不会发生……殿下,他们不过是一家子蠢人罢了,不值得你放在心上。”
“你去哪里了?”柳闻蝉问。
戚长生黯然:“我听说你被召进宫迟迟未归,就去了柳家等消息。天快黑时仍然不见你回来,我等不及想进宫去找,才在路上遇到了你的马车。”
柳闻蝉点了点头,笑着擦擦眼角:“这么说,我们是刚好错开了。我若不来戚家,也不至于闹出这么多的事。”
话是这么说,但事实上又怎么忍得住不去。
戚长生叹息一声,将她两只手握在一起拢着,问:“着急来找我,是有什么事?怎么连侍卫和丫头都不带?”
“沈遥清,”柳闻蝉后退半步,看着他:“你是怎么死的?”
戚长生迟疑了一下,又笑了,握着她的手紧了紧:“病死的啊。我病死之后,她让人在我身上砍了两刀,标榜我是为她挡刀而死……”
“沈遥清,你骗人!”柳闻蝉猛地甩脱了他的手,顺势在他手背上狠狠地拍了一把:“你就没句实话!你连我都骗!”
“殿下!”戚长生急了,忙上前一步再次抓住她的手:“你是在什么地方听到了不好的谣言吗?你是不是不信我……”
“我问你,”柳闻蝉仰头看着他,“活生生被人砍上几十刀的滋味,好受吗?”
戚长生僵住了。
柳闻蝉慢慢地抽出手来,迟疑了一下,又抱住他的腰,贴上去,靠在他肩上再问一句:“疼不疼?”
戚长生拥住她,许久,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她的头发,笑了:“不疼,那时候很高兴。”
柳闻蝉在他后腰上拧了一把。
戚长生慢慢地呼出一口气,轻拍她的后背:“别难过,那时候我是真的高兴。我知道你是爱美的人,摔成那个样子……黄泉路上你肯定不愿见我。我被人砍成那样,也就不比你好看多少了,咱两个谁也不用嫌弃谁……”
“谁说的?”柳闻蝉立刻反驳,“我便是摔烂了,也依旧喜欢白白净净手脚齐全的小郎君。”
“原来如此。”戚长生恍然大悟。
柳闻蝉忍不住又仰起头来看他:“原来什么?”
戚长生低笑一声:“难怪我刚死没多久就莫名其妙地换了副皮囊活了过来,原来是殿下嫌我丑,黄泉路上不肯与我同行。”
这话居然很有道理。
柳闻蝉擦擦眼角,也笑了:“所以我又为什么过了两年多也回来了?”
“那自然因为殿下是真命天子,阎罗殿不敢收。”戚长生答得理所当然,一点磕绊也没有。
柳闻蝉又笑了,用力在他后背上捶了两下,站直了身子:“你如今真是长出息了,睁眼说瞎话的功夫炉火纯青。”
戚长生待她放下胳膊,便又将她的手抓过来,替她揉揉手背,笑道:“若多说几句瞎话就能哄殿下开心,臣愿意说一辈子瞎话。”
“呸。”柳闻蝉道。
戚长生大笑。
柳闻蝉陪着他笑了一下,之后仍然觉得低落,很快又叹了一口气。
戚长生攥了攥她的手,再次安慰:“我那时候真的不疼。其实在牢里关了几天,昏昏沉沉的,刀砍在身上什么感觉也没有……”
这似乎也不是一件值得欣慰的事。
柳闻蝉白了他一眼不说话,戚长生再想不出别的办法安慰,只好强行转移话题:“今晚咱们去一趟篾子巷吧。你的身份,要不要现在告诉他们?”
64.我的投名状
篾子巷。
当然不可能所有人都来。那些世家子弟之中已经有不少人取得了功名,有的去外地赴任、有的当下正巧有应酬,大家平日多是靠着书信联络,从未有一次完全聚齐过。
来的有三四十个人,已经不少了。
柳闻蝉进门环视一周,迎上那些不善的目光。
岳陵安本能地皱眉,侧身将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公子挡在了身后,手按剑柄作出戒备的姿态。
柳闻蝉瞥了他一眼,还未作出什么表情,又有五六个少年将手按在了剑柄上。
“不必这样,”戚长生看着岳陵安说道,“你们打不过她。”
岳陵安一脸难看:“你到底要做什么?当初是你自己说这个人蹊跷,现下又把她带过来,你是觉得我们做的事很不怕外人知道是吗?”
“我们做的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戚长生道,“而且,柳小姐不是外人。”
岳陵安呵地笑了一声。
不就是定了亲嘛,还没拜堂呢,怎么就不是外人了?谁没有知己眷属、谁没有至亲骨肉?若是大家都随随便便把自己觉得信任的人拉进来……
前方桌上啪地一声响,一大摞铜版纸被摔在了桌上。
受了惊吓的岳陵安和几个少年同时跳起来:“你要做什么?!”
柳闻蝉拍拍手,拂袖坐下,漫不经心:“我的投名状。你要不要先看完再瞪眼?”
什么投名状,以为咱们是绿林吗?众少年都有些来气。
还是岳陵安上前伸手,不情不愿地拈起了一张纸。
然后他的目光就凝住了。
“这是……”他抬起头看向柳闻蝉,手微微发颤。
身后一个少年跳过来,抢过那张纸看了一眼,脸色也变了:“这份名单你是从哪里得来的?可真?”
“真不真你们可以等等看。”柳闻蝉道。
几个少年将那张纸传阅了一下,脸色都难看起来。其中一人跺脚道:“这如何等得?韩家已经出事了,按照名单上的顺序,下一个是李翰林家!润禾兄他……”
原来李翰林的儿子恰好也在场。听见这边提到他的名字,他便跳起来三步两步冲上前接过了那张纸。
“这是,”他从头至尾看了两遍,愣住许久方抬头:“这是‘那一位’想要着手对付的朝臣名单?你从哪里得来的?”
事实上,极少有人会把自己想对付的人列个名单。楚宝玥是公主,又不是什么杀手凶徒。更何况这名单还要写出来、还要落到别人手上,就很不靠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