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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长生想说“当然要去”,柳闻蝉拦住了他,摇头:“现下我去见他们也没有什么意义。我现在……记性大不如以前,很难记住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且我的身份又不能说穿,见了面除了洒他们一头雾水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马车靠在路边停下了。
柳闻蝉拍了拍戚长生的手背,叹道:“我知道你急于让我高兴、急于让我知道你这两年做了什么,但是,”
她压低了声音,用气息唤了一声“遥清”,握住他的手:“咱们现下不该这样兴师动众。”
戚长生迎上她的目光,迟疑了一下:“我是不是……太冲动了?”
“岂止是冲动,你是疯了!”岳陵安在旁插嘴道。
戚长生白了他一眼,仍旧眼巴巴等着柳闻蝉的答案。
柳闻蝉回了他一个“是”,又攥了攥他的手背,安抚道:“不过也不用过分担忧。那个人……她过于自负,现下应当还不至于派人跟踪我。至于你们两个,”
她又向岳陵安看了一眼,“若是连几个跟踪的人都甩不掉,那就干脆不用做事了。”
戚长生点头表示赞同。
岳陵安脸色难看:“真有人跟踪吗?在哪个地方?他们知道多少?”
“傻子,”戚长生鄙视他,“姐姐吓唬你呢,你还真信了?咱们是什么东西,值得‘那一位’大年节下派人来跟踪?”
前面说过“那一位”十分自负,所以无人跟踪才是常理。他这句话完全没有问题。
除了那声“姐姐”。
谁是姐姐?姐姐是谁?
岳陵安看看过完年已经步入二十岁的戚长生,再看看将将十七岁的柳闻蝉,惊愕,继而惊恐。
还说戚六郎没疯,他疯得很彻底!非常彻底!!
柳闻蝉好笑地看着岳陵安脸上变换不定的表情,再看看旁边笑得一脸无辜的戚长生,莫名觉得心里很舒爽。
“岳公子不必惊讶,”她一本正经地道,“其实我的年纪远不止十六七岁,遥……长生叫我一声姐姐是完全可以的。你若不介意,也可以跟他一起叫。”
“不必了不必了!”岳陵安慌忙摆手。
戚长生瞪眼:“他?凭什么?他想都别想!”
58.戚六郎疯了
戚六郎疯了,这是京都一众世家子弟的共识。尤其是经过了岳三郎的确认之后,这个消息就愈发人尽皆知了。
偏偏他亲娘老子还陪着他一起发疯,不但不肯把他绑起来交给大夫和道士们收拾,反而当真敲锣打鼓陪着他去柳家提了亲。
柳家居然还真敢应了,就很荒唐。
更荒唐的是,自从两家定了亲事,那戚六公子也不去诗会了、也不去游园了,就只管三天两头往至简书局跑,又是题字又是卖画花样百出,竟把个书局的生意给帮衬得红红火火。
对面的至洁书局没出正月就关了门。
此时南柯公子的文章引起的那一波议论还没有过去,街头巷尾茶坊酒肆戏院青楼都时常能看见人面红耳赤地争论,那些读书明理的世家公子们当然更加不肯落于人后。
恰赶上春闱刚过,榜还没有放,各地学子齐聚京中无所事事的时候,各种名目的蹴鞠会马球会诗会文会多得数不清,议论的声音当然也就不可避免地多了起来。
晋安公主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这么多天了,还没消停下去?”
“一时半刻恐怕是不会消停的,”左相道,“读书人,又是满怀抱负想要大展宏图的,谁不想扬名?一番高论天下皆知,过几天金榜题名插花游街的时候便可以多被人看几眼,初入朝堂的底气就有了。”
“的确是人之常情。”晋安公主道,“所以现下是哪一方占了上风?”
左相笑笑,摇了摇头:“自然是反对的一方。大家读的都是圣贤之书,古往今来可没有哪位圣贤说过女子可以上朝堂的。这牝鸡司晨——”
他顿了一下,忙又躬身:“殿下自不必多心,女主当政是前朝已有先例的,何况殿下是当今圣上唯一嫡传血脉……”
晋安公主摆手止住了他的话:“孤不会多心。只是,这天下人的成见是该改一改了。既有女子为君,为何不能有女子为臣?你们这些老东西不过是天生的傲气作祟,不肯与女子并立于朝堂罢了。”
她想了一想,又补充道:“柳家那个小丫头挺有趣的,她每次见孤,都自称为‘臣’。”
左相眼角一垂,又抬起头来,拱手:“殿下,女子科举亘古未有,您想开万世之先河不是不可,只是……”
只是要小心画虎不成反类犬,遗臭万年呐!
这句话当然不敢说完,左相只能继续躬身弯腰,作坚持反对状。
晋安公主站起身来,负手在殿中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微微一笑:“既然不是不可,那就是‘可’。天下读书人议论纷纷,正说明此议尚有可行之处。五年前那贱婢敢提之事,如今孤便不敢提吗?”
一句话如有重量般压在头顶,左相两膝一弯,跪下了。
晋安公主弯腰伸手将他扶起来,笑道:“老师这是做什么?孤既许了你上殿不跪,你便永远不必跪。”
左相抬手擦汗,连连称是。
晋安公主又笑道:“你也不必过分紧张,此处又没有外人,孤提她一句又何妨?横竖只是一个死人罢了。”
左相忙拱手称是,又擦了一把汗,大着胆子嘱咐道:“殿下便是有此意,也该徐徐图之,切不可急于求成,让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看出您的意图来。”
“我知道了,老师。”晋安公主虔心受教,又说了几句闲话,左相便躬身退了下去。
一出宫门脸上的汗就干了。他招手叫来小厮,吩咐道:“你去告诉蔡先生卓先生他们,务必想个法子压一压那些书生的气焰!——这还没放榜呢,一个个都当自己是宰相了!”
小厮见他发怒,忙连声答应着跑去传话,左相便向宫门回望一眼,冷笑:“开万世之先河,想得容易!若是那一位来做或许尚有一分可行,你嘛——呵!”
宫墙外车来车往,左相乘上马车很快便混入车流不见了,他并不知道在他之后,翰林院祝修撰很快便奉召进宫,见到了晋安公主。
“老师还是不答应。”晋安公主道,“看他的意思,似乎不容易说服。”
祝修撰笑道:“大势所趋,他会答应的。殿下既有意如此,谁是最先站在殿下这边的,谁就是获胜一方。左相精明一世,眼下竟也是老糊涂了。”
晋安公主挑眉,看着他。
祝修撰向前迈出两步,压低了声音:“殿下何必着急说服左相,咱们不是还有一位右相大人嘛!”
晋安公主低头笑了笑:“毕竟左相是恩师,孤还是盼着他能第一个站到孤身边来,不过眼下……”
她笑叹了一声,又看向祝修撰:“那个南柯公子既然迟迟不肯现身,孤只能去问至简书局了。你即刻往柳家走一趟,叫柳孝延进宫来回话。”
祝修撰应了一声是,神色却为难:“殿下,臣前日与柳编修闲聊间,他说至简书局早已交由他长女经营,他自己甩手不管了。您看……是不是将柳家长女也一并带来?”
“柳家长女,柳闻蝉?”晋安公主笑了,“原来是她。”
59.你很想做官吧?
春龙节那天,柳闻蝉以至简书局主人的身份,再次奉召进宫。
晋安公主身穿粗布衣裙,打扮得像个农家小姑娘似的斜倚在熏笼上,看见柳闻蝉便笑了起来:“你今日穿得倒是鲜艳,孤被你衬得成了个村妇了。”
“殿下国色天香,非荆钗布裙所能遮掩。”柳闻蝉道。
晋安公主哈哈笑出了声,回头向宫女道:“你听听她这张嘴!奉承话不要钱似的,搞得孤每次召见她都要提心吊胆,生怕谏臣弹劾孤亲信奸佞。”
“原来臣是‘奸佞’。”柳闻蝉也笑着,“那真是罪该万死。”
晋安公主招手叫她起来,又将身边宫女内侍尽数撵了出去,然后才笑道:“奸佞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你想做奸佞,首先要做官。”
柳闻蝉敛了笑容。
晋安公主坐了起来,手臂支在腿上,向前倾着身子看她:“柳闻蝉,你很想做官吧?”
柳闻蝉想了一向,低头应是。
晋安公主又问:“南柯公子在你那边?他发的那篇文章,是你的主意?”
柳闻蝉忙摇头:“臣事先并未看过那篇文章,直到售书之后看见书生打架才闻听此事……也是十分惊骇。”
这话半真半假,她自有本事说得十足诚恳。
晋安公主盯着她的脸打量了许久,没看出什么破绽来,便又放松了姿态,漫不经心似的问:“所以你也不曾见过南柯公子了?”
“见过的。”柳闻蝉道。
“哦?”晋安公主挑起了眉梢。
柳闻蝉低头,似有些尴尬:“说出来怕有辱殿下清听……其实民间生意场上,你争我抢也是常有之事,那时臣刚刚接手至简书局,听闻南柯公子已经有意接触对面至洁书局,臣在情急之下便使了一点小手段,见到了南柯公子本人……”
“什么小手段?”晋安公主打破砂锅问到底。
柳闻蝉只得红着脸道:“绑了他的小厮。”
“哈!”晋安公主又笑了:“看来你今后不止可能变成佞臣,更有可能是个酷吏!”
“臣惶恐。”柳闻蝉忙辩解,“实在并未伤害那名小厮,只是略略吓唬他两句话而已。”
晋安公主似笑非笑。直到柳闻蝉抬手擦汗,在犹豫要不要跪下请罪的时候,她才终于又开口:“所以,那位南柯公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柳闻蝉松了一口气,忙道:“是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臣只见了他一面,未敢打听太多。——殿下可是要见他?”
“是。”晋安公主道,“柳小姐可愿为孤引见?”
柳闻蝉立刻摇头:“这个,恐怕不行。一来臣为表敬意,并未打听对方姓名来历;二来……前两日听闻南柯公子那边遇上了一些事情,此时只怕未必能出门见人。”
“怎么?”晋安公主脸色一沉。
柳闻蝉迟疑了一下,有些为难地道:“辗转听到几句闲话,未知真假——听说南柯公子遭遇了刺杀,伤势不轻。”
殿外风声响,远远地不知从何处传来一缕丝竹之声。殿内一时沉寂,落针可闻。
因殿内昏暗,旁边案头的一盏纱灯是亮着的。忽然灯罩里面啪地爆出一声响,柳闻蝉像被吓到似的,目光中流露出几分惊恐:“其实……不是听说,是我亲眼所见。……那个小厮,溺死在河里了。捞出来的时候他手里抓着一片衣角,带血的。后来京兆府的人把他埋了。”
京都每天溺死的摔死的冻死的无名无姓的人不知凡几,柳闻蝉也不怕她去求证。
“你只看见死了一个小厮,又如何知道南柯公子遭遇了刺杀?”晋安公主过了很久才问。
柳闻蝉垂首:“并不知道。只是南柯公子原本答应初五那天来看售书,后来却自始至终未曾露面。坊间有传言说他老人家得罪了清平王……”
清平王曾试图招揽南柯公子,这件事并不是秘密。
上位者招揽人才时,原本就有“若不能用,便即杀之”这种说法,再加上那篇提议女子科考做官的文章,清平王杀人的动机已经很足够了。
晋安公主盯着柳闻蝉看了很久,没说相信也没说不相信,也没有再追问别的细节,等到天色渐暗时就放她走了。
柳闻蝉告退之前安慰她:“民间反对女子科举的多是一些年老顽固之人,今科青年才俊们却未必那般糊涂守旧。毕竟都是听着公主殿下的故事长大的,只要不傻就该知道女人并不弱于他们。”
这句话并没有让晋安公主感到安慰。柳闻蝉前脚刚走,她后脚就砸了殿中的纱灯和熏笼,呛人的烟火气息吓得宫人们纷纷赶来,不免又使晋安公主多添了一重愤怒。
柳闻蝉听见了身后的动静,心中郁气稍缓,又低头笑了。
引路的小太监仍是上次那个,看着她嘻嘻地笑:“柳小姐每次来,殿下都很高兴。放眼咱们京都的这些世家小姐们,谁也没有您能讨殿下欢心!”
“那是殿下不嫌我蠢笨罢了。”柳闻蝉笑着,顺手塞了两个金锭子给他:“还请公公行个方便,我想见一见上次那个不长眼的罪奴。”
60.她的殿下
上次那个,弄脏了她鞋面的罪奴。
小太监立刻就想起来了:对哦,那位落难的玲珑姑姑还欠着柳大小姐一双鞋呢。
要说这柳大小姐真是仁慈,那罪奴赔的鞋不知道要脏成什么样、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蟑螂跳蚤什么的,能穿吗?柳小姐说要鞋,不过是找个借口饶那罪奴一命罢了,真是菩萨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