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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必。”戚长生走进来,站到她面前:“我是特地来见柳大小姐的。”
店里的伙计们都伸长了耳朵。
柳闻蝉面无表情环视一周。眼见众人都乖乖加快脚步去做事了,她才又回过头来,挂上了待客的浅笑:“公子是为新书的事来的吧?您是贵客,有什么话叫伙计过去说就是了,何必亲自来一趟。”
“我不是为新书。”戚长生道,“今日来的不是南柯公子,只是戚越。柳大小姐,我是为你来的。”
柳闻蝉的神情立刻冷了下去。
戚长生再向前迈出一步,站在她身边,肃容低声:“你先别急着抵触,先听我说!眼下当务之急,你必须想个法子自证清白——‘谋反’这两个字,相府沾不得,难道至简书局就沾得吗?!”
“至简书局的文章里从来没有什么暗语。”柳闻蝉道。
戚长生呼出一口气,仍旧压低了声音:“这句话你相信、我相信,可是宫里的人相信吗?天下那么多喜欢无中生有的人他们相信吗?”
柳闻蝉向他笑了笑:“你别再这么说话可以吗?这副掏心掏肺的样子,会让人误会你是真对我情根深种了。”
“柳大小姐,”戚长生一脸无奈,“现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昨日在街上说的那些话,以及今日至简书局售书的盛况,再者若真有好事之人从书里抠出那么一两句似是而非的‘暗语’……若传到宫里去,柳家众人将死无葬身之地!”
“多谢你提醒。”柳闻蝉向他施了一礼,只是态度依旧漫不经心,一转眼又看着忙碌的伙计们笑了。
戚长生咬咬牙,忽然攥住了她的手腕,沉声:“你听我的,即刻停止售书,然后找几个有名气的读书人力证书中并没有暗语,最后你再找个时机出来解释昨日的话,所有的事情必须在今明两天之内做好,不要拖到年后!”
柳闻蝉甩开了他的手,冷下脸:“请南柯公子放心,至简书局便真谋反了也只是自己的事,不至于连累你老人家跟着坐牢砍头!”
戚长生的手重重地碰到了柜台角上,他却没顾上疼,下意识地又用左手抓住了柳闻蝉的肩,急急:“你说什么?”
柳闻蝉知道他问的是哪一句,语气平平地又重复了一遍:“至简书局即便真的谋反也只是自己的事。”
这一次戚长生没等她甩,自己放开了她的肩。
然后后退一步,看着她:“柳大小姐,这不是可以随便说出口的话。”
“我没有‘随便’说出口啊。”柳闻蝉仰头也看着他,不慌不忙:“那句话只戚六公子你一人听见了。除非你替我传扬出去——但是那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世人很难有兴致去做损人不利己的事,除有旧怨,或者非立场不同。所以你戚六公子的立场是什么?
无缘无故突然进场纠缠,为的是谁?拆了琼辉园的那位晋安公主吗?还是那个立场不明莫名其妙的岳相爷?
这气氛实在算不上友好。
良久之后,戚长生叹了一口气:“罢,我知道你这个人了。口无遮拦,天不怕地不怕……那些隐患我替你解决就是。”
“戚六公子,我们似乎没有那么熟。”柳闻蝉道。
戚长生扶着柜台,看着她道:“会越来越熟的。明年我还有几篇拙作,要拜托至简书局帮忙刊印。”
这真是令人心动,无法拒绝。
柳闻蝉垂眸看着柜台上斑斑点点的墨迹,浅笑:“难道我要为了至简书局的前程自卖自身?”
戚长生咳了一声,面上微微红了:“难道在柳大小姐眼中,戚越是这般卑鄙【创建和谐家园】之人?”
柳闻蝉眉梢挑了起来,斜看着他。
戚长生便也笑了,退后躬身,拱手道:“选择至简书局合作是戚越自己决定,不敢以此要挟柳大小姐垂青,只求明日赏脸陪我同去参加一场诗会,不知小姐可愿?”
37.良缘已定了
柳闻蝉不会写诗。
诗会倒是参加过不少。彼时京都少年鲜衣怒马,人人皆以与她同游为荣,一场诗会下来她连笔墨都未必肯碰上一碰,别人的诗里尽是她。
如今嘛,自然是时过境迁、往事不堪提……但她的到场在诗会上引起的轰动并不比从前小。
首先门口那群口齿伶俐的小厮已经齐刷刷地哑巴了,然后是几个嬉笑打闹着的少年瞬间被定住,再然后雪亭内外一片怪叫,如鬼哭狼嚎。
“这,不至于吧?”柳闻蝉后退一步,避开了一个大呼小叫着冲过来的少年。
少年抬手抹了把脸,夸张的怪相变成了满面笑容,露出一口白牙乖乖巧巧:“很至于呀!您二位的事情全天下都知道啦!刚刚我们还在说那恐怕是讹传、戚六郎八辈子也做不出那样的事来,谁承想一转眼他就带着你过来了呀,这也太快了!照这个进展只怕明日便要提亲、后日便要下定,大后天正月初一拜堂成亲,等到二月二你们的孩子就要落地……喂,你干什么!”
旁边另一个少年上前捂住了他的嘴。那说话的自然不依,两个人当下便扭打到一起,在雪地上滚作一团。
柳闻蝉饶有兴致地看了很久。这是她从前不曾见过的热闹。
戚长生沉默地站了一会儿,转过身来苦笑道:“你不要理他们,一群不懂事的孩子。”
对面亭中一个身穿大红鹤氅的贵公子匆匆起身走了过来,笑道:“升郎的确年纪小不懂事。但是——就算二月二太早了些,到明年年底总差不多了吧?”
戚长生笑了笑,转向柳闻蝉:“你说呢?”
柳闻蝉没有理会他,只看着那个穿鹤氅的公子,平静道:“令表弟年方十五,你,最多十二。”
“这……”对方愣了一下,随即失笑,忙又后退两步躬身行礼:“是秦某失言,请柳小姐恕罪。”
柳闻蝉低头笑笑:“据说秦四公子是个周全人儿,你失言的时候可不多。”
冒失的人失言,是因为嘴比脑子快;周全的人“失言”,那就是有意的故意的刻意的挑衅。
秦四郎脚下再退一步,脸上温和的笑容有些僵,整个人忽然就讪讪的。
当然礼数上是不会再错了。他飞快地叫人在亭子里添了座位,又向戚长生笑道:“那天你遣人来告假,我气恼了许久,正想说以后都赌气不请你,谁知你又来了!你这一来一回可戏耍得我够呛,今日必要罚你作出十首八首诗来才行!”
戚长生含笑摇头:“大年节下,谁有闲心写诗。”
旁边立刻有一人道:“你无心写诗,恐怕不是因为着急过年,而是因为——”
佳人在侧。
有了前车之鉴,此人没有把话说完,但人人都懂得他的意思。当下好奇打量的目光又绕着柳闻蝉转了几转,亭中酒香茶香梅香混杂,一众才子佳人玲珑心思百转千回。
柳闻蝉被安排坐在几个不认识的女孩子中间,随意取了一盏桂花酒喝着,只留了三分心思听着对面桌上的闲谈打趣,并未理会女孩子们好奇打量的目光。
她今日过来,可不是为了给别人满足好奇心的。
戚长生也不是。
他耳中听着那些意有所指的打趣,眼角始终暗暗留意着柳闻蝉这边的动静,见她没有发怒的迹象,他渐渐地也放松了些,把盏笑道:“你们也不用都拿我打趣,拍拍良心问问你们自己,有哪一个是真打算来写诗的?”
满座少年公子们都笑了。秦四郎握着一枝梅花笑道:“非是我们忍心辜负这白雪红梅,实在是——公主殿下已经有两年多不曾出来饮酒玩乐了,你敢说你就不曾废寝忘食思慕如狂?”
戚长生摇头:“我早些年一直病着,未曾有幸见过公主殿下绝世风姿。”
“唉——”席上立刻响起了一大片惋惜声,有人抚掌道:“那你前面二十年可算是白活了!”
秦四郎举杯劝慰道:“你的年纪的确小了些,且喜小得不算离谱,还赶得上。先前宫里送了消息来,说公主今日会出宫一趟,若时间赶得及,或许会赏光过来饮一杯茶。所以你且安心等着吧,说不定今日便可以一偿夙愿。”
戚长生举杯回敬,又向柳闻蝉那边看了一眼,摇头笑道:“庭前已著海棠色,何必贪心窥玉栏。”
“啊哈!”旁边几个少年同时怪叫了起来,“这是当面表忠心呐?柳大小姐你听到了没有?”
柳闻蝉端着酒盏看过来,一脸茫然。
秦四郎喝住了几个还想继续打趣的少年,自己却又没忍住,压低了声音笑问戚长生道:“‘庭前已著海棠色’?听你这言下之意,良缘已定了?”
戚长生隔着两桌人向柳闻蝉笑了笑,然后才低下头来含笑答话:“我心已定。”
欢欢喜喜,坦坦荡荡。
众少年闻言又是一阵起哄,连带着女孩子们的那一桌也听见了,当下高兴的不高兴的都露出了笑脸,争着来同柳闻蝉说话。
那边秦四郎却微微皱了眉,迟疑着,仍旧用极低的声音在戚长生身边问道:“你是当真认定了她?这看上去……并不像是一桩很恰当的姻缘,你是一时心血来潮,还是当真蓄谋已久?”
38.她很好
“我,很像是一个会心血来潮的人吗?”戚长生问。
旁边好几个少年都跟着摇头。
当然不像,你戚六郎压根就不像人。
但不像人跟不做人还是两回事。你一个惊才绝艳天山雪莲一般不像人的贵胄公子,怎么就不做人地去惦记上了岳家没能娶进门的媳妇儿?你当街向人家表心意的时候,你的好友岳三郎身上大红的喜袍还没脱下来呢!
“她很好。”戚长生微笑道,“远远看着她也很好,但她跟岳家的婚事既然未能圆满,我便有了机会。有机会当然更好。”
两个“很好”,一个“更好”,再加上这个似乎要开出花来的笑容,是个人就看得出他是的确真心实意地觉得柳家小姐好。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
众人都忍不住几次三番偷偷去打量柳闻蝉,心里转过的念头都跟那天街上看热闹的闲人差不多:这位柳大小姐,怕不是个妖怪?
柳闻蝉并不迟钝,那些好奇的探究的目光一遍又一遍地从她身上掠过去,她当然一早就发现了。
不用想也知道是拜谁所赐。她抬起头来向戚长生看了一眼,无声地说了一句“适可而止”,换来的却是一个温和的微笑。
令人生气。
可惜眼下并不是跟他翻脸的时候。她还要借着他的名号在这园子里继续坐下去,看人、看事,然后看更要紧的人、看更有趣的事。
怎么还不来呢?
“柳家姐姐!”不远处一个穿橘色坎肩的女孩子忽然探身看了过来,高声问话:“你跟岳三郎的婚事,真的作罢了吗?你把他的庚帖还回去了?”
柳闻蝉抬头看过去,皱眉:“你是谁?”
对方抬着下巴,高傲地道:“我爹是吏部的,正五品!我问你话呢,你应该先答我的话!”
“原来令尊是吏部的。”柳闻蝉点头,“那很不错。你现今掌管天下户籍,想必过几年就可以到户部任职,到时候官至尚书,当比令尊大人威风得多。”
那女孩子愣了半天,皱着眉头问旁边的人:“她说什么?她是不是没听懂我说话?”
“是你没听懂她说话,”另一个女孩子笑道,“她说你管得太宽了,你爹都没有资格管得这么宽!”
十四五岁的女孩子们说话是没有什么遮拦的,橘色坎肩的小姑娘当时就被气出了泪,站起来就要往柳闻蝉这边冲:“你敢骂我!你竟然敢骂我!”
这可真是冤枉。
柳闻蝉有些无奈,但没有站起来,早有别的女孩子替她把人拦下了。然后这边席上有人哭闹有人劝,乱成一团。
那边几位公子就不赞同地皱了皱眉,向戚长生问:“你真的觉得……她很好吗?”
逞口舌之利,冷淡对人,只怕并不是很宜室宜家。
戚长生的笑容也淡了些,若有所思低头饮茶,并不打算回答这句话。
问话那人心里忽地便生出了一些救人于水火的责任感,忙又压低了声音道:“我适才看见了,苗小姐纯是年纪小口无遮拦,柳小姐就有些冷嘲热讽的意味,而且她入席这么久竟不曾主动问候任何一人,可见其性情只怕并不和善……”
这种嚼舌根说人坏话的行为也并非君子之风,秦四郎清咳一声打断,自己却也忍不住添了一句:“旁的都是小事,只是她那日当街说什么‘勾结南疆谋反’,这话是信口开河还是空穴来风尚不可知,但已可见其人实在不够聪慧,你真的……认定她了吗?”
戚长生原本已经很不耐烦,听见这句却又忽然笑了起来。
他也学着秦四郎的样子信手折下一枝梅花,嗅了嗅,漫不经心地笑道:“是她不够聪慧,还是把‘谋反’这两个字放在心上的人不够聪慧?”
“勾结南疆谋反”这句话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扰乱岳大夫人的心神,就像炒豆用的砂子、煮酒用的水,是人就知道不能入口,连那日大街上的百姓都想明白了,怎么你们这些读书人还在揪着不放呢?
秦四郎被他隐含嘲讽的一句话噎得有些着恼,干脆啪地一声放下了酒盏,半真半假地道:“也罢,这次算我多管闲事,今后我再不说了!以后你被她骗了、受了情伤的时候最好多写几首像样的诗出来,别只顾哭!”
“我受情伤的机会应当不多,”戚长生笑道,“倒是刀伤剑伤隔几天就要受一次。所以你上次拿来的药膏还有没有了?我想再要点。”
“呸,你别想!”秦四郎啐他,“你这一阵做的事,我觉得仿佛不认识你了,我为什么要费事吧啦去替一个生人寻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