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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娘扶着轿子,改坐为跪,颤颤地磕头:“夫人饶命,小妇人真的不知道……梳头上妆的时候都好好的,很听话的……后来上轿……对了,上轿!”
她猛地跪直了身子,急道:“她跑了!她上轿的时候一大群丫鬟婆子拉拉扯扯,把一个耷拉着头很笨的丫头推上轿子去了,那时候我以为是粗使丫头不会上轿,现在想想……”
现在想想,那个“很笨的丫头”其实当时就是死的,新娘子定是在路上跟“她”换了衣裳,从轿子里溜出去跑了!
岳大夫人后背上的冷汗又冒出来了。
这次倒不是在怕鬼,而是,她代入自己想了一下,发现自己是断断做不到拖着一具尸体进花轿、还在路上跟尸体换衣服穿的。
这还是人吗!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真的能拿捏住这个小门小户出身的儿媳吗?甚至,相爷他老人家谋划的那件事,真的有把握吗?
“你……你,”她强撑着,看向柳家送嫁的队伍,竭力端出相府当家主母的威严来:“你们,现在,即刻让你家小姐回来,此事尚有挽回余地,否则……”
“岳夫人!”知月站了出来,冷冰冰地打断了她的话:“我家小姐就在轿子里,你让我到哪里再去找一位小姐?总不能因为你嫌我家小姐貌丑,就让我临时找一个人来换给你吧?”
此话一出,旁边一些没来得及看清轿中情形的闲人顿时恍悟:哦,原来岳家是嫌柳小姐貌丑!
虽然见过的都知道柳小姐一点也不丑,但这边是相府嘛,相府的眼光当然要高一些,岳三郎就是配个天仙也配得上嘛!
但是,嫌弃到这个地步就有点过分了啊。
“岳夫人,”人群中有老者高声喊道,“您若是瞧不上柳家姑娘,当初不提这门亲事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人都到了家门口了,您反而又嫌她丑呢?”
在场的百姓大都相貌平平,推己及人,不免都对这位因貌丑而被羞辱的柳大小姐多了几分同情,当下异口同声都在指责岳家不对。
知月看看火候差不多了,忽然转身扑到轿子上,夸张地嚎了起来:“小姐啊小姐啊,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当初明明是岳家三郎毁了你的清白啊!就因为你貌丑,他们就翻脸不认账,差点逼得你去上吊啊!千难万难嫁了过来,岳三郎他连轿门都不肯来踢啊!你婆婆还想随便找个人来换掉你啊……”
哟呵!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接一阵的惊呼。
小丫鬟这一哭,信息量不小啊!
原来当初在京兆府闹的那一场,不是柳小姐不肯嫁,而是岳家不肯娶?
所以,当初闹得满城风雨的那件事是真的对不对!岳三郎把人给吃干抹净了,又嫌人家貌丑不肯认账,对不对!
难怪今日这场婚礼怎么看怎么敷衍呢!黑心啊!伤天害理啊!
一众看客越说越兴奋,门前的喧哗声越来越大,岳大夫人原本惨白的脸色终于也渐渐地黑红了起来。
“胡说八道、胡说八道!”她摔着帕子怒声吼,“你们休听那个贱婢乱说!轿子里根本不是柳家的女儿,她们送来了一个死人!”
“什么?你买通喜娘把我们家小姐毒死了?!”知月大惊失色,尖叫着扑向轿子,伸手就要去扯轿帘。
岳家婆子们忙想上前阻拦,岳大夫人阻止了,尖声叫道:“让她掀,让她掀!掀开来让大家都看看,轿子里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于是轿帘被掀开了,那张通红的滴着血的脸再次闯入众人的眼帘。
的确丑。非常丑。
原来柳大小姐长得这么丑。
但是,人丑也不是岳家翻脸不认账的理由啊!
人群喧哗如沸,仍然都在指责岳家的不是。
岳大夫人急得跺脚,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吼出来:“你们看清楚!轿子里不是柳家小姐!那是柳家的家奴,他叫余福!”
余福是谁,全城的人都知道。
毕竟价值百两黄金呢。
但是……
众人相顾惊疑,街上诡异地静了下来。
便在这时,旁边巷子里忽然冲出一群人,为首的正是身穿官服的京兆尹,昂首挺胸神色威严:“敢问岳夫人,您如何会认得柳府的管家余福?”
岳大夫人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忽然哑了。
她隐约意识到自己大约是掉进了什么圈套,但是一时半刻又理不出头绪,只知本能地躲避着京兆尹的目光,慌里慌张看向了骚乱的人群。
视线尽头,柳闻蝉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她。
30.你就是个疯子
“哈,是你!”岳大夫人觉得自己忽然活了过来,脑子也清楚了,浑身充满了力气。
顶着满街看客讶异的目光,她三步两步冲到柳闻蝉面前,冷笑起来:“是你!是你故意弄了个死人放在轿子里,就是为了给岳家添晦气!你从一开始就没想嫁过来!”
“岳夫人,”柳闻蝉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一个女子会拿自己的婚事开玩笑。”
“但是你会!”岳大夫人高声接道,“你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就是个疯子!”
这真是一顶大帽子。
柳闻蝉想了想,点头:“不错。我的确什么事都干得出来。我的确是个疯子。”
这话原是岳大夫人自己说的。可眼看着柳闻蝉自己承认了,她却又忽然怕了起来,脚下后退两步,警惕:“你要干什么?这里是相府!”
“这话应该是我问,”柳闻蝉垂眸,“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你为什么要买通喜娘,在我成亲嫁人的日子、在我的院子里,当面毒杀我的管家余福?”
“哈,你这,简直……”岳大夫人觉得自己听到了个笑话。
柳闻蝉猛抬起头来,看着她:“莫非,你们岳家筹谋这场婚事,原本就只是为了找机会杀掉余福?”
“你这是血口喷人!”岳大夫人忍无可忍,“余福只是一个奴才,凭他也值得我岳家大费周章去杀?他明明在十天前就死了,这也能赖到……”
我、的、头、上?
她生硬地把最后几个字吞了下去,但已经迟了。
京兆尹一向谄媚的脸上凶气毕露,煞神似的盯着她,问:“岳夫人如何知道余福是在十天前死的?”
“我……”岳大夫人噎住了。
但她到底是高门大户出身,自不会被一个小小的京兆尹给吓住。只一瞬之后,她便恢复了高傲的姿态,冷笑道:“叶大人这是要审我吗?我可是三品诰命,你要审我,是奉了谁的旨?”
“不曾奉谁的旨,”京兆尹不慌不忙,“是柳大小姐来我这里递了状子,告你相府收买了管家余福,让他在至简书局刊印的文章里藏了暗语,勾结南疆逆贼谋反。”
“谋反”二字一出,喧闹的大街上静了一瞬,岳大夫人也觉得耳朵里嗡地响了一声。
这种话可不是随便乱说的!
“叶大人,”她的声音尖得发飘,“今上圣明,你这种捕风捉影的下作手段行不通的!他至简书局……你说他至简书局的文章里有暗语,焉知不是柳孝延那个老狐狸自己想谋反!”
京兆尹面无表情,平静地道:“的确有这个可能。但夫人既然认识余福、又与余福之死有关,那便不能洗脱嫌疑。还得请夫人跟我们走一趟,到衙门里分说清楚。”
那可去不得。岳大夫人下意识地退了一步。
没有谁比岳家人更清楚宫里那位的疑心有多重。何况还有一个左相在旁边搅浑水……“谋反”这两个字必须在此刻、在这一瞬间,在这条街上就彻底洗刷干净,否则时日久了,必有大患!
“我们从来不知道什么文章,也没接触过至简书局!”岳大夫人尖声叫道,“我认识那个余福,是因为他来求我家相爷救命!”
“既是求你们救命,你们又为什么杀了他?”柳闻蝉问。
岳大夫人气急:“没有人杀他!他是自己在外面遭了山贼,被山贼砍了个半死不活,流血流干净了才死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啊!”知月叉着腰在旁接话,“他被山贼砍了个半死不活,为什么来找你们救命?他为什么不回自己家求老爷、求夫人?我们家继夫人是他的亲妹子,他不求自家手足,反来求不认识的人?”
这话问得咄咄逼人,岳大夫人一时答不上来。
柳闻蝉不紧不慢地又在旁接道:“为山贼所伤这个说法也过于牵强了些。他一个奴才,又无钱财,山贼伤他作甚?”
“那是因为——”岳大夫人张口就想解释,才说几个字却又生生咽了下去,闭上了嘴。
柳闻蝉有些失望。
不过倒也不算意外。她想了一想,又道:“其实余福也不是见你那天死的。他后来回家找过我,临死之前把事情都交代了。”
“不可能!”岳大夫人立刻高声反驳,“他肚子上挨了好几刀,早不行了!相爷都没来得及给他请大夫,只好草草叫人把他埋了,他怎么可能还……不对,你,你是从乱葬岗把他的尸首扒出来的?”
这话问出口,她自己都觉得不可能。但抬头看看轿中余福的尸身,她却又实在不能不往这个方向想。越想越慌,只吓得她自己心口突突乱跳,眼前一阵阵发昏。
良久,柳闻蝉点了点头:“你敢埋,我就敢扒。”
竟然认了。
同时也是承认了自己先前在说谎。
岳大夫人似乎赢了半局,心里却丝毫不觉得轻松。她下意识地抬手按住心口,脸色又白了几分。
果然下一刻就听见京兆尹问道:“你既然知道余福是柳家的奴才,为什么不送回柳家,反而偷偷将他埋到乱葬岗?就这样还敢说没有鬼?”
“是啊,就这样还敢说没有鬼?!”
有人重复了这句话,却不是柳闻蝉这边的人,而是街边远处看热闹的闲汉。
岳大夫人听了,心里又是一阵焦躁。
她知道这件事是解释不清楚的。但今日的情形,若不解释清楚,还不知会被人传成什么样……
她的冷汗已经将后背的里衣浸透了。
早在京兆尹刚出现的时候她就已经暗示婢女回府去搬救兵,可是时间过去了这么久,府里竟连一个出来帮她说话的人也没有。
岳大夫人不知道府里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脚下已经在发飘,整个人渐渐地快要站不住了。
“你就认了吧,”柳闻蝉冷冷地道,“谋反。”
“你才谋反!你柳家谋反!”岳大夫人凭着本能扯着嗓子吼了回去。
竟是将小孩子吵架的笨法子都用上了。
柳闻蝉微笑了一下,愈发从容:“你抵赖也没有用,柳絮已经招了,现有供词已在京兆府。”
31.你承认岳家谋反了?
她随意从袖中拿出一支金钗,在手中摆弄了一会儿,慢悠悠地道:“这东西夫人应当是认识的。陈记金铺,陈老五的手艺。他们家的大主顾都是登记在册的,这金钗的买主是谁,当不难查到。”
“这怎么可能……”岳大夫人瞪大了眼。
金钗的确是她送给柳絮的不假,可……那是她的东西,连她都不知道是陈家哪个工匠的手艺,这柳家贱婢如何知道!
柳闻蝉没有向她解释,把玩着金钗慢吞吞地问:“你可想好了,是承认谋反,还是再多解释两句?是在这里解释清楚,还是去京兆府再说?”
谋反是断然没有的。
但是这金钗……柳絮的事、余福的事,都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
更为难的是,她若在这里当众受审,今日相府的颜面就算是彻底丢到地上了;可她要是被带到京兆府……
岳大夫人打了个寒颤,脱口而出:“你既知道柳絮,当知道事情真相是什么,何苦一个劲地往谋反上面扯!”
“哦,所以真相是什么?”柳闻蝉问。
岳大夫人面色惨白,目光不断地往门里瞟,脚下亦是连连后退,整个人摇摇晃晃,随时都有可能会倒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