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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儿没有吭声，心里矛盾的厉害。陈氏见了，招招手：“九儿，过来……”
九儿慢吞吞走到陈氏跟前，眼泪滴了下来：“阿娘，以后我见不到你咋办？”
陈氏哆嗦着手摸着九儿的脸，哭着说：“九儿，阿娘对不住你，可是阿娘不想再看着你受苦……听话，让你六哥带你收拾收拾去。”
九儿哭着抱着陈氏的手，她实在被打怕了，每一天睁开眼就在惶恐中度过。
陈刚红着眼带九儿收拾行李，说是行李，其实就两三件带着补丁的衣服。打了个小包裹。
李香兰一直在后面跟着，生怕九儿带走家里的一针一线。
陈刚拉着九儿，送几人到村口，村里很多闻信的老少都出来送，有一个大婶塞给顾安夏一个鸡蛋：“姑娘，好好待九儿，这丫头命太苦了。”
九儿眼里噙着泪，拉着陈刚的手问：“六哥，我还能见到你吗？”
陈刚摸摸九儿的头说：“能，咱们以后在一个学校读书，可以天天见面。”
邻居王婶拨开人群走了过来，蹲下身子，抱着九儿说：“孩子，这是老天开眼了啊。”说着从兜里掏出皱皱巴巴的两张钱，一张一毛的，一张两毛的。塞给九儿：“九儿，拿着买糖吃啊。”
然后又对顾安夏说：“姑娘，九儿是个苦孩子，不是村里人不管，是家家都不好过啊。你带走九儿，要好好待她，这孩子，这两年吃了不少苦……”
村里每天都好几个孩子，人多地薄，自家都吃不饱，哪能管得了别人。
顾安夏也红了眼圈，李香兰抱着孩子，站在人群外，恨恨的瞪着这一切。这个吃白食的丫头终于走了。
陈秋梅看了直摇头，一向精明的顾安夏今天怎么就犯了糊涂。
来时四个人，回去五个人，半路上，李凤梅最终还是没有忍住说：“嫂子，你今天这事太冲动了。”
“怎么了？”顾安夏有些不明白李凤梅为什么这么说。
“现在计划生育这么紧，你领养了九儿，以后不要孩子啦？老陆可是干部，你要让老陆绝后？”
“啊？”顾安夏吃一惊，她真没想这么多，也没研究过收养法。
“那怎么办？”看了眼身后跟着的九儿小声问。
“你还是把九儿送回去吧，这年头，像九儿这样可怜的孩子多了，你管得完吗？要怪只能怪这丫头命不好。”李凤梅也压低声音，怕九儿听到。
顾安夏迟疑了，送回九儿，她不愿意，可是不生孩子，那肯定不行。这陆跷寒知道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生气。
一路上，这心就没停下想事情，想九儿，想前世小时候，想陆跷寒知道后的反应，想自己未来的孩子，这心就像在火上烤一样难受。
到了家，已经半下午，顾安夏压下所有心思，先烧了水，给九儿洗澡。
山里缺水，每次都要到很远的地方挑水，所以村里人用水都是特别节约，一年也难得洗一次澡。
小丫头脏的，顾安夏换了三盆水才洗干净。顾安夏发现洗干净的九儿还挺好看。圆圆的眼睛，长睫毛扑扇扑扇的，小尖下巴，长大准是个美人。就是现在严重营养不良，皮肤干黄发暗，头发也枯黄没有光泽。
换了干净的衣服，九儿怯怯的站在桌边，不敢动。顾安夏有些心疼，冲九儿柔声说：“以后这就是你的家，后边这个小床就是你的床，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九儿看了下床上干净的被褥，心里高兴，脸上也不由露出了笑容：“姨，以后我就盖这个新被子吗？”
“对，九儿，你上学的大名叫什么？”顾安夏突然想到上学的问题，问九儿。
“我没有大名，从小，大家都叫我九儿，因为我在家排行老九。”九儿脸上的笑容褪了去。
“那你其他哥哥姐姐呢？”顾安夏有些奇怪。
“我大姐嫁到X省了，好多年都没回来过，我二哥也在X省，成家后就没回来过。我三哥和我阿爸上山背石头，炸石头时，炸死了。五姐和一个知青走了，不知道去哪了，七哥，八哥是双胞胎，一岁多就得天花没了。”九儿平静的说。
顾安夏震撼了，这真是一个多灾多难的家庭啊。
顾安夏想着九儿中午都没怎么吃饭，先去洗了个桃子给九儿，还有李凤梅拿来的山东煎饼，撕了几块下来，递给九儿：“九儿，你先吃这些，垫吧点，马上就要做晚饭了，晚上炒鸡蛋吃，好不好？”
九儿一听吃炒鸡蛋，砸吧了下嘴点头，她都忘了鸡蛋的味道了，家里养的两只母鸡下的蛋，都让李香兰给孩子吃了。就算剩一个，也让李香兰冲鸡蛋水喝了。
等着九儿吃完，顾安夏带着她去院里走走，熟悉了下环境，又去菜地摘了些菜回来。
在家属院门口，正好碰见王萍带着妞妞在玩。
“这是谁家孩子？”王萍好奇的问。
顾安夏因为九儿在跟前，笑着说：“这以后就是我家的孩子了。”
王萍倒也有眼力见，没有深问，顾安夏问身边的九儿：“你要不要跟妞妞妹妹玩会儿？姨上去做饭？”
“不用了，姨，我可以帮你洗菜。”九儿摇头。
王萍夸赞：“这闺女可真懂事。”
顾安夏知道敏感自卑的九儿是因为初来新环境，不愿跟陌生人接触，而且也怕自己会成为顾安夏生活的负担，努力表现做到最好。
陆跷寒傍晚回家，推开门，看见坐在桌边的九儿一愣。
九儿也看见开门而入的陆跷寒，噌的就跳下了凳子，躲在顾安夏身后。顾安夏弯下腰拉出身后的九儿说：“这是姨的丈夫，你要叫姨夫，姨夫长得凶，可是人可好了。”
九儿这才怯怯的开口：“姨夫。”
陆跷寒尽量柔和的“嗯”了一声，挑眉看着顾安夏，不是买土豆去了吗，？怎么多了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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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夏讪讪的笑着说：“我打算让九儿以后住咱们家……”说完心虚的看着陆跷寒。
九儿也紧张的看着陆跷寒，生怕这个严肃的姨夫不同意，待了一下午，她很喜欢这里，没有干不完的活，还没有打骂。
陆跷寒扫了二人一眼，拢眉垂了下眼皮，没有说话，转身去脸盆架那洗手。
顾安夏也不吭声，她心里没底，陆跷寒要是不答应，这九儿肯定是要送回去的。
“晚上吃什么？”陆跷寒洗了手过来，低声问顾安夏。
顾安夏让九儿坐凳子上，边打开纱罩，边说：“吃米饭，鸡蛋炒柿子，红烧茄子，虎皮辣椒。”
陆跷寒坐下，看着九儿望着鸡蛋眼睛都直了，却不敢动筷子。伸手把盘子里的鸡蛋都夹到九儿碗里，柔和的说：“吃吧。”
顾安夏看了这一幕又有想法，要是陆跷寒同意收养九儿，那她是不是就不能生孩子了，这样可不行，没有自己的孩子，人生太遗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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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屋见陆跷寒靠在床头看书，顾安夏期期艾艾的坐在床边，看着陆跷寒说：“九儿真的很可怜，我下午给她洗澡，身上全是伤，青一块紫一块的。”然后又把九儿在陈家的遭遇说了一遍，还有自己想收养九儿的想法。
陆跷寒一直蹙着眉，没有吭声，顾安夏心里没底，软软的说：“你生我气了？对不起，我今天太冲动了。”
陆跷寒抬眼凝视着顾安夏说：“你今天是太冲动了，而且九儿咱们不能收养。”
顾安夏一听，愣住了。心里难过起来，她没想到陆跷寒会这么直接的说出来遂低下头不吭声。
陆跷寒看她垂下小脑袋，就知道这丫头误会了，拉着她的手握在手心说：“九儿有亲人，有母亲在，咱们就办不了合法的领养手续，还有，咱们真的领养了九儿，就不能再生孩子了，先不说我心里怎么想，就问问你自己的内心，你愿意吗？”
顾安夏摇头，没有自己的孩子，多遗憾啊，她现在还真做不到那么伟大。
“所以，你不能因为一时兴起领养了九儿，回头后悔了，难免会跟九儿生嫌隙，那时候，反倒害了九儿。会再次对亲情失去信心。”陆跷寒耐心的说。
“那怎么办，我一想到九儿回家挨打，我就心里难受。”顾安夏也觉得是这个理，今天她能耐心对九儿，时间久了呢？会不会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而迁怒九儿，就算不会动手打骂，冷暴力也是很可怕的。
陆跷寒见她纠结的样子，叹了口气，把顾安夏拉入怀中搂着说：“傻丫头，下次做事得好好考虑，九儿咱们不收养，先让她寄养在咱们家。她想回陈家也可以随时回去，等大了，她四嫂也就不敢再打骂她了。”陆跷寒不想看到顾安夏失望的样子，权衡之下，这样最好了。
顾安夏一听，眼睛亮了，对啊，寄养在自己家好了，户口什么的还在陈家。这样也没有关系啊。想想自己刚才还错怪陆跷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抬起头说：“老公，对不起。”
“嗯，刚谁在那胡思乱想误会我了？”陆跷寒忍不住逗顾安夏。
顾安夏有些不好意思的撒娇：“我错了嘛，你说怎么办吧？”
陆跷寒看着顾安夏别扭的小模样，心里稀罕的不得了，戏谑的说：“那你说怎么办？”
顾安夏嬉笑着扑倒陆跷寒：“你看肉偿怎么样？”
一个小白兔主动送入了大灰狼口中的故事如火如荼的上演。。
…………
第二天顾安夏出屋一看，九儿正在扫地，被子也叠的整整齐齐，连洗洗脸水都给自己打好了，心里酸楚，这孩子过得多小心翼翼啊。
过去拉住九儿，柔声说：“九儿，姨来不是让你干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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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安夏更心酸了，说：“反正以后你在姨家不许干活，你可以找小朋友去玩，想吃什么就拿什么。想干嘛就干嘛，就是不许干活。”说到后面，假装板着脸说。
“哦，好。”九儿乖巧的答应。
“你现在坐好，姨洗了脸，给你摊鸡蛋饼吃。”顾安夏拉着九儿坐到床边。
“姨，不用吃鸡蛋了，昨天刚吃了，喝个大碴粥子就行”九儿懂事的说。
“以后姨说吃什么就吃什么，不许反驳。”顾安夏假装凶巴巴的说完，去洗脸。九儿坐在床上抿着嘴乐，这个姨真好。
…………
下午陆跷寒的办公室，沈恒正叼着烟，嘟囔：“来半天了，也不给倒杯水。”
陆跷寒不吭声，只是埋头看文件，沈恒从来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怕是又有新情况了。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找你吗？”沈恒见陆跷寒不搭理自己，按耐不住的问。
“想说就说，不想说就憋着。”陆跷寒头也没抬的说。
“你对你小媳妇也这么说话？”沈恒不满意，这区别对待太明显。
陆跷寒冷哼一声，还是不搭理他。沈恒弹弹烟灰说：“你知道李浩吧？被高大林的人骗得吸了毒，现在对高大林听话的不得了。这几天估计就要让李浩当卒子，先试试水了，安静这么久，总算有动静了。”
陆跷寒紧锁眉头，李浩，最终还是走上了邪路。
“你这次怎么样？”沈恒说起工作一脸严肃。
“十月有场军演，现在看，很平静。”
“希望高大林这次不是给我来一招调虎离山。”沈恒觉得再这么耗下去，自己可以在T市娶妻生子了。
“不好说，还是要注意点，让金城小心点。”陆跷寒就怕金城年轻气盛。
“金城这小子，还真是干这行的料，这些年可是成熟不少。”沈恒夸奖说，这可是自己当初最不看好的人。
陆跷寒没说话，双手交握在小腹前，靠在椅背上出神。
沈恒踢了踢凳子边地上，来时拎来的蛇皮袋子，说：“好想念嫂子做的鱼，喏，我自己带鱼来，晚上让嫂子做了吃。”
陆跷寒冷冷的瞅他一眼，这人脸皮真是够厚的。
等两人傍晚回家，沈恒一见九儿，惊呆了，惊恐的看着陆跷寒说：“你俩什么时候生这么大个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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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跷寒懒得理他，径直走进屋里，九儿怯怯的站起来，喊了声姨夫。
沈恒却不死心：“你不觉得她和嫂子长的很像吗？”
顾安夏听了，仔细看看，没觉得像啊，陆跷寒看了九儿，这小丫头的眼睛和小下巴是和顾安夏有那么点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