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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嘴一噘，小清怒道，“姐姐你都不知道外面那些目光短浅的人都是怎么说你的！”
宋良夜笑笑：“嘴长在别人身上，她们想说就说好了，反正又说不疼我。”
“可是她们……”
“好了，这宫里的流言蜚语本就从来都没断过，只是今日发生在自己身上而已，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可是姐姐，今日是大年三十，宫里其他娘娘都在正殿上陪陛下饮酒守岁，就唯独剩你一个人孤零零的在这儿没人陪，小清都为姐姐鸣不平。”
“我这不是有你陪吗？”宋良夜安慰她道，“再说，我也不喜欢那样吵闹的场合，不去正合我意。”
小清正想开口，突然“嘭”地一声，天边炸出一声巨响，五彩斑斓的烟花盛开在黑暗的夜空中，显得格外耀眼，二人的兴致立马被拉了去，捧着脸怔怔地看着漫天绚烂的烟花，看着它们在一瞬间闪耀，然后熄灭，凋零，直至消失不见。
世间万物，是否也像这烟花一般，绽放过后，便是消亡。
一瞬有多短？永远是多长？我们不停向前，不断寻找着答案，却总是忘了停下来问问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或许我们一味追寻着的答案，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
当烟花终于全数熄灭，夜空再次恢复一片寂静时，宋良夜看了看，大约还有半个时辰，就将真正进入新的一年了，她回过头，却发现小清早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宋良夜无奈笑笑，没忍心吵醒她，起身拿了件毯子替她盖上后，转身出了门。
四周静谧得有些可怕，远方传来若有若无的欢笑声，更衬得这夜色孤寂冷清，不觉间来到一处池塘，水面一阵风吹过，宋良夜拢了拢衣裳，看见了不远处的石桌。
恍惚间，想起曾经的宋府也有这样一个石桌，娘亲还在时，她们一家四口便常常围着石桌坐成一团，谈天说地，好不快乐，后来娘亲走了，每当夜深人静，她总能看到爹爹一个人坐在石桌旁独自喝酒，从前的她只觉得爹爹的背影很孤独，如今再想起，似乎，明白得更多了些。
思绪飘远了，又突然被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拉了回来。
宋良夜四处看了看，隐约看见一处花丛后有个人影闪动，衣袂随风撩起一角，犹如暗夜的幽灵，她惊了惊，道：“是谁？”
听此，那人影晃动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她衣衫凌乱，形容枯槁，眼窝深深凹进去，眼球如同吊死鬼一般凸出来，头发凌乱散着，遮住了半张脸。
若不是那件衣服瞧着眼熟，宋良夜断断认不出来眼前的如鬼一般的人，竟是许久不见的珍妃。
第十八章 相逢不饮空归去
“珍妃？”她有些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听到这声呼唤，那人的身影明显震了震，半晌，从阴影中抬起头，目光阴冷，朝着宋良夜张嘴邪恶一笑，露出森森白牙。
果然是珍妃，她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创建和谐家园】！”珍妃突然指着她，疯狂般吼道，“【创建和谐家园】……哈哈哈……【创建和谐家园】……是你这个【创建和谐家园】……哈哈哈哈哈哈……”
宋良夜一言不发盯着她，自从上次小黑屋之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宫中传言珍妃是因为身染异病，一直待在昌华宫未曾露面，但上次黛绿却说是炎烈将她关在了昌华宫，如果真是如此，她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创建和谐家园】！”珍妃突然止了笑，眼里全是恨意，像是隐忍一般咬牙切齿道：“都是因为你！害我失了宠！都是你！害我变成如今这般模样！都是你！都怪你！”
宋良夜淡淡道：“你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自己作孽，与我何干？”
珍妃像是没听到她的话一般，继续疯笑大吼：“哈哈哈……【创建和谐家园】！【创建和谐家园】……我要与你同归于尽……我要你……死！”
说完，珍妃突然一个猛扑上前来，宋良夜见状，侧身一闪，躲过了她。
珍妃扑了空，一个趔趄撞在池塘的围栏上，她脸色一狠，作势再次所以扑来……
宋良夜刚想闪躲，珍妃却像是知道她要往那边闪似的，半道突然改了方向，一个上前，正好扑在她身上，宋良夜脚下失重，一个不平衡就直直地向身后的池塘倒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原本岸上的两人通通不见了踪影。
窒息、恐惧、黑暗、寒冷，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珍妃在水里死死钳制住她，宋良夜奋力挣扎，却被水草缠住了脚，力气逐渐消耗殆尽，她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不多时，岸上一个黑色的人影一跃而下……
宋良夜再次醒来时，眼前一片朦胧，只觉得自己正躺在一个怀抱里，怀抱的主人见她眼睛撑开了一条缝，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小夜？”是个男人的声音，有些耳熟，似乎曾经不止一次听到过。
“小夜，你没事吧？”
宋良夜脑子越来越清醒，眼前也越来越明亮，终于，她完全睁开眼，看清楚了眼前的人。
“裴大哥？”语气虚弱，带着些难以置信，带着些欢欣惊喜。
“裴大哥，真的是你吗？”
“是我，”他笑着点点头，“是你的裴大哥。”
宋良夜咧嘴笑，眼角一滴喜悦的泪水，“我还以为我再也没机会见到你了。”
“傻妹子，”他轻轻擦拭她的眼泪，“这两年你杳无音信，都去了哪里？过的什么日子？为何瘦成了这副模样？怎么不来找我？”
他自顾问着，宋良夜终是忍不住，扯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她蜷缩在他怀里，像一个小孩子，要把这两年来所有的委屈，所有的隐忍，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痛苦通通发泄出来，“裴大哥，我好想爹爹……好想小时……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他心疼地拍拍她的头发，觉得自己的心在沿着她的哭声寸寸崩裂，“小夜别怕，不要害怕，无论发生什么，都有裴大哥在。”
我会永远保护你。
不知哭了多久，嗓子也哑了，眼睛也肿了，力气也抽干了，哭到眼眶里再也留不下来一滴泪，宋良夜这才渐渐感受到寒冷，浑身早已湿透，嘴唇冻得发紫，她终于经受不住，晕了过去。
“小夜？”怀中的人突然昏迷过去，他慌张唤道：“小夜你怎么了？”
“放开她。”他正想抱起她走，冷不丁听到一声命令，他抬头，炎烈正站在不远处，阴沉沉地盯着他们。
他顿了顿，低头道：“臣禁卫军统领裴言，参见陛下。”
炎烈并没有理他，而是将话重复一遍道：“放开她。”
裴言望了眼怀中的人，没有动作。
炎烈脸色一冷，径直走过去将宋良夜从他怀中接过，动作却很轻柔。
“这两年，她一直在宫中？”裴言起身，看着炎烈即将远去的背影，问。
炎烈没有说话，只是一直往前走。
“那件事情，小夜是无辜的，”裴言突然吼道。
炎烈停住，转过半边身子，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他淡淡开口，道：“你应该叫她良妃娘娘。”
裴言神情一滞，脸上满是惊愕，近日宫中之人皆在议论陛下封了个小宫女为妃，但那小宫女姓甚名谁却像是被人封锁了消息，无人知晓，原来……竟是小夜。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炎烈消失在拐角处的前一秒，他开口道：“小夜从小便喜欢你，如果你也一样，就请好好待她，如果做不到，就放她走。”
炎烈脚下一顿，但也只是一瞬间，随即继续向前走去，最终消失在前方凝重的夜色里。
裴言站在原地愣了许久，心里虽然高兴却也有无尽的失落，他呆呆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良久，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珍妃如水鬼一般趴在地上不省人事，他轻蔑瞄了一眼，转身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
回到乾清殿，炎烈命人打来一桶热水，又把宋良夜湿透的衣裳剥了个精光，才将她轻轻放进浴桶里，周身都被浸泡在温暖之中，宋良夜不禁舒服地嘤咛一声。
泡到手脚终于不再冰凉了，炎烈这才将她捞起来，套了件里衣，又将她抱到床上。
宋良夜脸色红润了几分，睡梦中却一直紧皱着眉头，他在床沿边坐下，伸手轻柔的抚摸她的眉宇。
半晌，她缓缓睁开眼，无力地眨了眨，里面充满了朦胧的雾气，怔了片刻，她喃喃轻笑：“阿烈，我梦见裴大哥了。”
搁在她眉心的手一抖。
她再次开口，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裴大哥他，还是原来的样子，好像一点变化也没有。”说到这儿，她突然哽咽了一下，“我却早已经不是曾经的那个小夜了。”
“阿烈，你说，那真的是梦吗？”
她缓缓闭眼，眼角一滴晶莹划过面颊。
屋外北风萧萧，屋内寂然无声。
良久，炎烈俯首，吻了吻她的额头。
第十九章 菱歌清唱不胜春
宋良夜还是病了。
这一病就是大半个月。
好不容易今日觉着好些了，想出门透透气，被子还没来得及掀开，就被小清一把摁回了床上。
“姐姐，陛下说了，您感染的是风寒，不可以再出去吹风的，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万一又吹病了可怎么办？”
宋良夜两眼一翻：“一直闷在屋子里，那你就不怕把我闷死呀？我都觉得自己身上快发霉了，而且……”她探头向外看了看，“外面天气不是挺好的吗？艳阳高照的，哪里有风？”
小清递给她一杯热茶，道：“虽然已经过了最冷的时节，但外面的天还是很冻人的，姐姐你就别想了，小清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也罢也罢，宋良夜认命地叹口气，道：“那你同我说说近日宫中都发生了些什么有趣的事啊？”
小清仰头想了想，答：“西楚使团前几日动身回西楚了，陛下赠予了好多奇珍异宝给他们呢。”
宋良夜眸光闪了闪，点点头道：“还有呢？”
“还有……哦，对了！那个珍妃，听说她疯了！”
“疯了？”
“是啊！前段时间还跑出来伤了几个小宫女，陛下便下令将她关在偏远的冷宫去了，”小清拍拍手，“要我说，她就是罪有应得嘛。”
宋良夜想起那天晚上的珍妃，确实不像正常人，难不成，是噬魂香让她失了心智？
“还有啊，”小清继续道，“一年一度的春猎就要来了，宫中上下都在积极筹备着呢，”她满脸憧憬，“姐姐你赶紧养好身子，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啦！”
宋良夜笑笑：“天真，这哪是你想去就能去的？”
小清不置可否，只道：“姐姐能去，小清岂不是就能去？”
“你怎知道我能去？万一我去不了呢？”
小清不答，而是神秘的笑了笑，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自从姐姐生病以来，陛下日日都来看她，只不过都挑在她睡着之后，虽然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陛下一定很在意姐姐。
小清这儿正想着，宋良夜突然问：“对了，上次叫你查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小清点头如捣蒜：“我去打听过了，禁卫军里确实有个叫裴言的，不过，他可不是普通的侍卫，而是禁卫军的大统领。”
“禁卫军统领？”宋良夜吃惊，反复咀嚼半晌，才自顾自点点头，是了，以裴大哥的实力，坐到这个位置也不稀奇，小时候她就常说，裴大哥一定会是个少年英雄。
“嗯。”小清应道，“我还听说，每年春猎都是禁卫军统领随驾护航，想必今年也是一样。”
心下一动，宋良夜垂眸，如果真是这样，那这春猎，她便一定要去。
“姐姐，”小清凑上前来，轻声问：“这个裴言，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裴大哥呀？”
宋良夜默然，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
又过了些时日，宋良夜指天发誓自己真的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小清这才松口放她出门，将她浑身裹得严严实实，陪着她一同出了箩涵殿。
终于感受到久违的新鲜空气，宋良夜恨不得张开嘴就是几口猛吸，但忌于一旁正盯着她目不转睛的小清，她还是放弃了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