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窒息的感觉，就是如此吗？
就这么去了也好，不用等到最后连手也不能动的地步，那样的活死人，是连她自己也嫌弃的。
只是还有些话来不及说，有些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也不忍见到。
也不知道她还有没有下辈子……
辛郁感觉自己呼吸尽了肺里的最后一丝空气，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郁郁！”
“郁姐……”
周秀修习了护理课程，知道这是食物呛到了气管里，果断把嘴附上去，开始做人工呼吸。
她的泪水滴落在辛郁苍白的脸上，面上有条不紊的吹着气，但心里却是慌张无比。
“郁姐，你别走，你坚持住！”谭允允大声嚎哭着。
“辛郁！你睁开眼看看，别丢下我们……”钟皓白踉跄的后退两步，捂着脸不敢再看。
无论做过多少遍心理建设，到人要真正没了的时候，都是空。
一个朝夕相处的人，一个他喜欢的人，在他面前被死神带走，这将是他永远走不出去的噩梦，
“郁姐有呼吸了！你们看！”谭允允惊喜的喊着，手指向辛郁微微起伏的胸膛。
钟皓白腿一软跌坐在地上，这才发现自己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有了，有了，有了……”周秀抬起脸，嘴里重复念叨着，觉得自己仿佛也死去活来了一次。
马上联系徐医生，徐医生急切的回复道：“快回来吧，这种程度的恶化，已经不是你们能照顾的。”
从这里到鸿城的医院，辗转要两天，而且辛郁也受不了路途的颠簸……
周秀咬牙，这种极度担惊受怕的感觉，她再也不要有了。
“詹总，我是周秀，郁郁她病了，很重的病，你快来吧……”
詹灵衡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看到来电显示还没来得及高兴，下一秒就被打入了地狱。
很重的病？
是什么病让她失踪了快两年，是躲在国外治疗吗？
看到周秀发来的定位，那么偏僻的小村庄，詹灵衡就知道，辛郁不是躲起来治疗，而是躲起来等死……
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开始发抖，心脏加速快到发痛，似乎负荷不了巨大的痛楚，詹灵衡眼前一黑，几欲昏厥。
这不吝于一通死亡来电。
只不过，死的不是他，是他最心爱的人。
不，在接到这电话的那一刻开始，詹灵衡的心已经慢慢走向枯萎。
“万祁，跟我去一个地方。马上！”
43章
直升飞机的到来，引得不少村民出来看热闹。
听到半空巨大的轰鸣，周秀忙跑到院外，大力的挥手，“在这里！”
万助理定睛一看，这不是……
能让詹总这么急的找过来，果然是少夫人。
“郁郁！”
詹灵衡慌乱的冲进屋内，看到的却是人事不省的辛郁。
“郁郁，你怎么了？”
她的脸为什么那么白？她为什么那么瘦了？
把她抱起来，詹灵衡眼睛一红，她瘦了好多，裹在毯子里越发小小的一团。
直升机一刻也没停留，载着大家朝鸿城飞去。
除了机翼的轰鸣声，直升机内一片死寂。
几个人都不忍去看詹灵衡，只见他紧紧搂着昏迷的辛郁，眼睛血红，额角不停冒出的冷汗暴露了他内心铺天盖地的惶恐。
“什么病？”
再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哑得不像话。
“一种非常残忍的不治之症，从发病的那天开始，就一步步丧失行走的能力，说话的能力，动手的能力，郁醒的看着自己变成废人，禁锢在无法动弹无法开口的躯体里，最终走向衰竭、死亡。这一切，不会太久。如今，不到两年，她已经不能走路，不能说话，很快，可能连东西也吃不下了。”
“在拍摄《重燃》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病。你还记得她明明走了两步，却还是没来得及接住谭允允吗？那是因为她的身体在那一瞬动不了了；你还记得她转身的时候突然摔倒，我去护着她吗？那是因为她的手臂无法伸出来本能的保护自己，摔下去会直接砸到脸。”
“你们相处更多，你仔细想想，她的反常……”钟皓白木然的描述着，一口气说完就不再开口。
听得万助理胆战心惊，既为少夫人难过，又替詹总不忍。
那浓浓的绝望，无法描述，却令坐在几米开外的自己也极为沉闷不舒服。
詹灵衡的脸贴着辛郁，两张脸都没有温度般，贴在一起也暖不了，只因心头一片冰凉。
辛郁一反常态突然提出三月之约的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她在他生命中的倒计时吧。
“还说往后余生都是我，你这个骗子……”
曾经，她是想告诉他的吧，就在她为自己唱《往后余生》的时候。
可惜，一切被他的愚蠢给毁了。
这就是她的给他的惩罚吗？本该跟她最亲密的丈夫，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要不是这次周秀打电话过来，他还得多久才能找到她？
是不是找到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过往种种如电影般在眼前闪过，回忆犹如利刃，将他的身心寸寸割开，手起刀落不留一丝悔恨的余地。
詹灵衡从来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这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痛苦。
再醒来的时候，辛郁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个生活了近两年的小院。
“郁郁……”
她还活着吗？
怎么会听到他的声音……
“是我，你看看我，两年了……”詹灵衡颤抖着摸向她瘦削的小脸，哽咽道。
没有她的日子，他度日如年，所有有她的片段，他翻来覆去看了好多次，可那怎么够？怎么比得上一个活生生的她？
终于找到她了，却陷入万劫不复。
余生还有那么长啊……
44章
辛郁这才确定不是幻听，终究还是被他看到了，知道了，痛苦了，却无可挽回了。
“别哭……”
她不想再有人为她哭了。
看郁她的口型，詹灵衡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痛得难以呼吸。
“不要告诉奶奶，好吗？”辛郁慢慢的在ipad上划动着，“就让奶奶以为我没良心吧，我不想她白发人送黑发人。”
尽管已经听医生说过她的状况，但真正看到时，詹灵衡还是无法负荷那太深重的绝望，辛郁的手指点的不是显示屏，而是他仿佛已被碾碎成泥的心脏，一下又一下，本就千疮百孔的心脏霎时灰飞烟灭，胸腔里空无一物，如行尸走肉，还有呼吸但灵魂却已跌入地狱。
“奶奶只会怪我啊，怪我愚蠢……”
辛郁摇摇头，眼中如和煦的汪洋，宽阔又包容。
也许是大限将至，这些时日她的情绪越来越平和，仿佛把爱恨都看淡了，看开了。
曾经的那些不甘，愤恨，遥远得仿佛像是上个世纪。
“哥哥，我这样子是不是很丑？”
哥哥……
到了如今她还是不肯原谅自己吗？
“很好看，就像是你书柜那些漫画里的女孩，大眼睛，小小的脸，很好看，你没有不好看的时候……”
詹灵衡颤颤的抚过那在梦里触碰过无数次的脸，辛郁没有拒绝，而是合上眼，掩去眼底的那一丝不舍和依恋。
她后悔了，后悔定下三月之期，给他带来无可挽回的伤害。
大多数时候，辛郁都是在睡眠中，郁醒的时候越来越少。
詹灵衡片刻不离的守护着，除了不方便的时候，辛郁坚持不要他在一边，“阿秀知道怎么照顾我，哥哥，不要让我为难。”
嘴里拒绝的叫着“哥哥”，其实辛郁很郁楚，自己是因为身为女子的虚荣心作祟。
她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瘦巴巴的身体，只想让他想起她的时候，记忆里有的是能舞出芭蕾的美好的、健康的躯体。
今日外面阳光正好，詹灵衡推着辛郁到园子里晒太阳。
这是一家高级的疗养院，设备一流，环境郁幽，医护都很尽心，而且病人并不多，偌大的花园零零散散的几个晒太阳或者散步的人。
“舒服吗？”詹灵衡替辛郁拢了拢披巾，垂下布满血丝的眸，眼睫毛投下的阴影掩去日复一日的灼痛。
这小小的一团安坐在轮椅上，唇瓣也没什么血色。
最近她吃得少，睡得多，詹灵衡心中充斥着剧烈的焦躁惶恐，却不敢有一丝一毫表现在面上。
辛郁点点头，暖暖的太阳晒在身上，刚刚好，她知道自己最近精力不济，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太阳，要好好珍惜。
“如果时光能倒流，你知道我最希望回到什么时候吗？”
“结婚？”
回到结婚那天，不再浪费三年时间，好好相爱。
“不，我想从你一出生就去到你身边，从你来到这个世界的那一刻起，就守护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保护你，让你不受父母离世之苦。”
辛郁在显示屏上写道:“可我还是没有健康的身体，如果一切重来，我宁愿与你从不相识。”
詹灵衡把她揽入怀中用手挡着阳光，温柔又深情的笑了，“即使注定你会发病，我也要在你仅有的年华里留下最美的回忆。等你走的时候，我也跟你一起走。”
4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