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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想，不能在周闻煜面前做出哭鼻子这种丢人的事情，应该是要一往无前的，要无所畏惧的。

  　　可此刻全都不对了，温尔漾努力地想把泪水逼回去，不经意露出的慌张委屈却酝湿潮红了周闻煜的眉眼，似乎眨一下眼，二人的睫毛就会碰到一起。空气仿佛都这样静止了一般，下一秒，温尔漾落入了一个干燥舒服的怀抱。

  　　她看不清眼前景物，只感觉到后脑勺被人轻轻地揉了揉，随后被摁在了他的肩头，她听见他说了什么，听来已经不清楚了，好像是让她别哭。

  　　我没有哭的。

  　　温尔漾想这样和周闻煜说，还没开口，她听见他柔声：“我会去找你，相信我。”

  　　于是再也忍不住眼泪，断了线似的，拼命向下砸着，起初只是小声的哭咽，到后面嚎啕大哭，好似要这样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爆发出来。

  　　周闻煜一直都没有松开她，任由她发泄。

  　　他又想，时间会不会倒流，如果会，你可不要在保护不好漾漾了。

  　　-

  　　温尔漾出发那天，周闻煜并没有来送她，那一晚上的任性成了他们心照不宣的秘密，她也没在温母面前提起。

  　　只是当她看着窗外那些从熟悉慢慢变得陌生的景色，还是有些止不住鼻头发酸。

  　　到机场后爸爸会来接自己，温尔漾想起这件事，强行按压回去那些敏感情绪，来到S国定居就这样板上钉钉。

  　　温父接上她后，先是带她去办了一张通讯卡，温尔漾没意见，全由着温父安排，当他说要替自己保管之前的sim卡后，愣了两秒，慢吞吞地说：“我想自己留着。”

  　　温父也听说了最近的事情，他向来都没怎么关注温尔漾的成长，经常定居在外地，知道这件事第一时间觉得怒不可遏，等平静下来，只剩下了心疼。

  　　温父拍了拍她的脑袋，缓缓说：“爸爸会陪着你，爱你的人都会陪着你。”

  　　“漾漾是个很勇敢的孩子。”

  　　要勇敢的去面对新的生活，新的学校，认识新的同学。

  　　温尔漾再也没有和A市的朋友接触，如温父所想，她在崭新的环境中适应的很好，只会在一些极偶尔瞬间，他会看见温尔漾手里拿着装着废弃sim卡的盒子，长久的发呆。

  　　她不会知道，在自己到S国后的两周后，温母找去了学校，通过各种手段打听到了王浅浅和苏伝，她和周家同时施压，很明确的表态不私了，就只能公了。

  　　学校不可能因为两个女生和她们走法律程序，更何况这事本就理亏，选择开除了王浅浅与苏伝。

  　　更不会知道陈妍卉在新学期开学时没见到自己在群里艾特了她的微信昵称三天，简陇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欢喊她温妹妹再和陈妍卉斗嘴，季启潮和李沼仍旧有抢到她作业在互殴的习惯，不过也只限于还没适应她离开之前。

  　　就连张茗都会问起来她的行踪。

  　　而唯一知情的周闻煜只字未言，到最后还是王海带来了温尔漾已经转校的消息，几个对周闻煜与温尔漾之间关系知情的这会儿都没忍住往他那边看，心思各异，陈妍卉都快差点忍不住直接问出口。

  　　由于当天需要换课室，加上温尔漾的座位空了下来，陈妍卉主动包揽了清空她桌内的任务，正当要过去的时候被周闻煜拦了下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大老远的简陇瞧见这一幕死活把姑奶奶给拽出去了。

  　　温尔漾桌子里的东西不多，只有几本书，周闻煜蹲下来把这些书都取出来，到最后一本时，摸到书页上有其他几张皱巴巴的小页纸，他分别拿出来。

  　　放在最上方的是一页草稿纸，上面写了不少公式，视线寻到后面，是一长段话，不知道什么原因有一条长而粗的划痕，可丝毫不影响认清楚上面的字。

  　　——好啦，对不起，是我的错，不应该不站在你的角度考虑问题，但你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朋友，我只是不想因为我的原因让你受到牵连…看在我这么哄你的份上，赏赏脸，别生气了qwq？

  　　其余剩下的是画着他形象的小人。

  　　皱着眉的，卖着萌的，撒着娇的，哭着的。

  　　一张叠着一张，整整齐齐。

  　　周闻煜捏着纸张的力气逐渐加重，他忽然想起两人初次有矛盾那天，是他自顾自地抛下她，想起来那次夏日的夜晚，温尔漾送给他一枚奖牌，和他欢快的说有一份需要回宿舍才能打开的惊喜。

  　　那张是笑着的。

  　　他低垂着头，几乎是有些控制不住颤抖地去看纸后面的字迹。

  　　——嗯…这些不好的心情和可可爱爱的小动作还是留给我一个人就好，希望周闻煜可以像我送他的小开心一样，永远开开心心的。

  　　署名：温尔漾！

  　　霎那间，泪水决堤。

  第87章 可我才是你永不凋谢的玫瑰

  　　从这天开始，周闻煜陷入了一种近乎癫狂的学习状态中，像一块儿拼命压挤的海绵。

  　　早起去教室预习课文的不再只有班里尖子生，回答问题和上黑板板书也不再只有老师挑选的那些人，小组队长再也没有收到过隔天的作业，上课时也再也没听到来自后排的游戏音效，就连交谈声也甚少。

  　　温尔漾还在的时候，他也没有这么拼命过，加上现在根本没人能让周闻煜从这种状态里脱离出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他的考试成绩一次比一次高，慢慢的，在重大考试中也名列前茅。

  　　温尔漾的离开好似并没有影响到四班的整体成绩，在高三一模那次还创了新高。

  　　周闻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需要过多久，也不了解自己的身体负荷，但他记得温尔漾对自己说过的唯一一句心愿。

  　　她憧憬地对他说，考清华吧。

  　　会考上的。

  　　这才是有底气去找你的第一步，要相信我。

  　　每次闭上眼睛时，他脑海总会浮现出这一幕，于是很多坚持都有了坚持的理由，撑着他，没有倒下来过。

  　　到后来还是陈妍卉实在看不过去他这幅要死不活行尸走肉的德行，憋着一肚子火：“【创建和谐家园】在这里装什么呢？要学就学干什么做出一副要死的样子啊？漾漾不在谁还管你身子垮不垮！”

  　　那会儿好像是起风了，他看见窗外的叶被扫下，贴合成一个笑脸，仿佛是在看着他。

  　　-

  　　六月的A市鲜少再下雨，烈日当空，甚至极少时才会从云际升来几朵乌云短暂遮盖住太阳所照出来的热意，树叶被烤得蜷缩起来，地上水坑反映着微弱的光泽。

  　　树影婆娑，交互起来错开，在地面留下金黄的影子。

  　　周闻煜踩在碎影上，回忆中断，听着电话那头鬼嚎似的：“哥！六位数啊！就一只兔子！！”

  　　周闻煜心里叹了口气，男人的声音被岁月沉淀，不再和之前一样充满着冰棱子气，而是带有一些独有的低和醇厚：“我现在回来。”

  　　他一开始没想答应这活儿，所以趁着其他人没注意跑了出来，结果姚案偏偏和他较真似的，一天几通电话来劝他，这会儿又被精准狙击，大有他不答应绝不松口的架势。

  　　不想干是一回事，怕麻烦也是一回事，终究还是认输。

  　　周闻煜高中毕业后有很长一段时间的迷茫期，似乎接下来的哪条路都走不下去，查高考分数那天正和简陇在网吧，看着眼前从来没有过的高分，却陷入了极度的迷茫。

  　　简陇在旁边跟个噪音制造机似的说些什么，听进耳朵里嫌燥，于是看向另一边，恰好从灌木丛里钻出来了一只猫，他当时只看清了它浑身黝黑的毛发，再想看的时候，只剩下了空荡荡的风声和被风吹动的枯叶。

  　　出于这个小插曲，他大学修了动物学，他学东西快，不怕什么血腥，理论记的牢，解剖动物也不纠结，在其他人还觉得这种事情太残忍的时候，自己手里的青蛙已经断了气。

  　　性格凉薄的人或许是更适合走这条路的，所以在修完学业后就有科技公司的人朝他抛来橄榄枝，他也不挑。

  　　周闻煜到实验房时其他人还待着没走，他先是去戴了口罩和手套再返回，玻璃和钢板隔离掉外面的风雪，姚案见他过来主动开口：“有冠心病患者要在一周后进行手术，我们需要先剖了这只兔子，汇报结果和发现。”

  　　周闻煜淡淡的“嗯”了一声。

  　　他取过镊子之类的工具，清理消毒完后，垂眸看向这只还在活蹦乱跳的兔子，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情绪，他要做的只有在保证这只兔子不死亡的情况下，完成这次任务。

  　　为了防止在解剖过程中出现不必要的失误，在进行解剖时都不会有别的声音发出，他先是给兔子打了麻醉，感受着手下的生命从跳跃慢慢平静下来。

  　　整个过程没有花许多精力，做到最后一步缝合时天色刚暗下来，他起身关掉照明灯，对着一旁还在记笔记的姚案说：“可以了？”

  　　姚案笔下生风，头都没抬：“可以了可以了。”

  　　周闻煜点头：“那我先走了。”

  　　闻言，姚案抬起眼，见他说完后就真的毫不眷恋地往门口走，大喊了一声儿：“诶，你不和我们一起吃个饭吗！”

  　　回应他的是关门那一刻响起的撞击声与裹着穿堂风的空气，以及轻飘飘的：“不了。”

  　　“……”

  　　姚案看向另外两位不吭声的，匪夷所思：“你们说他这个性格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其中一位乐了，拍了拍他的肩：“你不是他大学同学？问我们这俩老头子呐？”

  　　姚案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瞅见本子上大页笔记后，瞬间将疑问抛去了九霄云外，愉悦地说：“不管他，只要可以下班我就是快乐的。”

  　　-

  　　周闻煜高中毕业后没住在家里，而是搬了出来，一开始是觉得两个地方不在一起，自己买房离学校近些，来去更方便，没想到大学毕业后又回来了，在北京买的房子就这样空了下来，一直都没转手卖掉的时间。

  　　算起来，他也有四五年没回来过A市。

  　　周闻煜从公司离开后没开车，坐公交来到市中心有名的喷泉观景点，哪怕到了夜晚人流也丝毫没有减少，灯红酒绿，汽车疯狂鸣笛，灯光依次又杂乱无章地，亮在各处，乍一下看过去时衬的热闹又糜乱。

  　　周围是小孩欢快的聊天声音，泉水喷射，透明液体也染上浪漫的娇。

  　　周闻煜没有驻足，穿过人行道，熟练地走进一家饭店，这家店里的客人并不多，可一面墙壁上贴满了大大小小的便利条，争先恐后的，谁都不想被别人的心意给遮住了，叠罗汉似的。

  　　周闻煜不在乎这些有的没的，桌上摆着便利条和笔，他撕下来一张，用笔在上面写字，正写到一半，老板端着炒饭出来放到客人桌上，看见他。

  　　周闻煜来这家店来的勤快，每次都是为了留下些什么东西，尽管不饿，也会点些吃的，当老板不忙的时候就会坐在一起，随便聊聊，来回多次，现在关系倒也还不错。

  　　周闻煜正好收了最后一笔，贴在墙上。

  　　老板看，认清上面写的字，和往常一样问：“什么叫九百九十九朵玫瑰也要过期了？还有你每次写的这个数字到底啥意思啊，每次问你还矫情上了。”

  　　周闻煜笑了下，被这样说也不感不快，说：“过了这些天就可以见到她吧。”

  　　老板也是谈过恋爱，被分手过的人，看到他的表情思考了几秒，恍然大悟：“喜欢的人？”

  　　“嗯。”

  　　“那你这写的就只有一天了啊，干嘛不早点去见她？”

  　　“怕她不想见到我。”

  　　老板震惊：“难道是你把她甩了，又想把人追回来？”

  　　周闻煜静了下来，他当时什么想法现下忆起有点模糊了，而事后他又确定自己是没有后悔过的，就算重来一次，他做出的决定也不会和当初相差太多。

  　　他只是遗憾，那空白的六年，不知道她有没有受到委屈刁难，有没有在感到伤心的时候找不到倾诉对象，有没有想起他的瞬间。

  　　想的多时，他仿佛经常出现心思劝说，去找她，出现在她面前。

  　　周闻煜担心自己如果真的出现了，会扰乱温尔漾已经平静下来的生活。过去说的话放到此刻，更像是年幼的抗争者对未来较真的誓言，因为还没有面对，所以有无尽的勇气，无坚不摧。

  　　唯独到了这一步时，他才发觉是会不敢面对的，面对温尔漾也好，还是面对两人真正相见，立在中间那张融于时间的网，无论怎么挣扎，始终都无法扯断。

  　　话说到这里，老板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反正店里没什么生意，干脆拆了一瓶酒给两人满上，举杯扬声：“一醉解千愁，醉到明天。”

  　　周闻煜应声，将酒喝净。

  　　喝到酩酊，老板又看向了周闻煜才不久贴上去的贴条，最底下还有一行，他没当心，这会儿眯着眼看，字小，人又迷糊，看半天都看不清，只大概看见轮廓。

  　　像，可我才是你永不凋谢的玫瑰。

  第88章 再相见

  　　周闻煜告别老板前耳边还回响着他的叨念：“我说真的啊，人姑娘回来了赶紧去追，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再不好意思人家姑娘真觉得你是个渣男说要去找她结果屁都不放一个。”

  　　这个季节刮起的晚风落到人身上不会觉得凉，反而有一种要把冲动烧的更旺的趋势，他看着眼前人群追跑，万家点燃灯火，又记起老板拉着他自顾自地说了一堆后，突然惆怅了起来，在酒意中回忆起了过去：“你还不知道吧，我跟我前女友就是这样分的，那不要脸的趁着异地找了个男的。”

  　　周闻煜侧头，听他继续说，猜想着按照这个剧情发展，后续应该还挺令人气愤的。果不其然，老板下一秒把酒一吹，灌尽后重重的把酒一放，激动的唾沫星子直飞：“结果她和我说啥？说我没时间陪她！我这都是为了谁？要不是想给她好生活我至于天天不归家吗！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