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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毒酒
秋雨湿冷阴寒，暗沉沉的天空压得让人心里透不过气似的，花无月站在台阶下，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乌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显得她的面容更加苍白脆弱。
“王妃，您还是到屋里等着吧，王爷……皇上一定会派人接您进宫的。”丫环在她身边着急地劝着，王爷前天才登基为帝，按照常理，早应该让人接王妃入住中宫了，怎么到现在还没有消息呢。
花无月心里忐忑不安，她十三岁和谢允臣成亲，除了洞房那天见过他一面，已经有两年没有相见，他甚至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如今他篡位登基，会把她接进宫吗？
“王妃！”出去打探消息的丫环回来了，喘着气说道，“王妃，皇上昨日以贵妃的车辇接陆姑娘进宫了，今日早上还下旨……”
花无月的心提了起来，脸色更加惨白，声音发抖地问道，“下旨做什么了？”
“花家已经被抄家了，明日就要抄斩，王妃，皇上……皇上要抄斩整个花家！”丫环哭叫出来。
“为什么……”花无月摇摇欲坠，差点晕倒过去，还是旁边的丫环扶住了她的肩膀。
就算花家曾经帮过先太子，可是，后来不是已经全力辅助他了吗？谢允臣为什么还要清算花家？
“去，去把陆翎之找来，不，我亲自去找他！”花无月推开丫环的手，在雨中奔跑起来。
王府门外，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侍卫，他们将她拦住，只说皇上有令，任何人不得外出。
“花无月！”陆翎之从外面走了进来，目光温和地看着她，“你要去哪里？”
“翎之，你要帮我，你说过会帮我的是不是？”花无月抓住他的胳膊，这两年来，陆翎之帮了她不少事情，还替她送信给谢允臣的，她将他当挚友看待，他一定能帮她的。
陆翎之微微地笑着，“你说，我会帮你。”
“你帮我把这个拿去给皇上，只要他看到这个玉佩，他就会来见我的。”花无月拿出在她身上佩戴了八年的玉佩，那是一块火焰一般颜色的凤凰玉佩。
“好！”陆翎之眸色微闪，“只是，皇上如今公务繁忙，未必会来王府的。”
“我不求他什么事，当初我救过他一命，他说过，只要有这个玉佩，他会答应我一件事，我只求他，放过花家！”花无月哽咽说道，她已经不敢奢求与他白首偕老，如今只希望能救花家。
陆翎之眼神微闪，接过她手中的玉佩，“好！你等我。”
花无月回到屋里去等，这一次，她等来了一杯毒酒。
“为什么？”花无月不解地看着陆翎之，谢允臣看到她的玉佩，会知道她是当年救过他的女孩，他为什么不肯来见她？
“花无月，皇上一直认为当年救他的人是双儿，即便你把玉佩拿出来，也改变不了什么的。”陆翎之淡淡地说道。
花无月猛地抬眼看向陆翎之，“双儿？陆双儿是你的妹妹？你明知道当初救皇上的人是我，为何不跟皇上解释？”
“花无月，这一生就算我欠你的。
”陆翎之低声说，“你安心上路吧。”
花无月根本来不及问出更多的话，身边最信得过的丫环已经扣住她的下颚，在她措手不及时，将酒灌入她口中。
陆翎之的声音低低地传进她的耳中，“花无月，对不起，若是有来生……”
花无月只觉得心口仿佛有万箭穿心般疼痛起来，她的灵魂轻飘飘地飞出身体，漂浮在半空中看着陆翎之下令屠杀王府里所有下人，包括那个刚刚喂她毒酒的丫环。
一场大火烧了她曾经住过的大宅，所有关于她花无月的痕迹都被抹去。
花无月的魂息不散，跟着陆翎之飘进了皇宫，来到了御书房里。
“皇上，花氏得知您要将她软禁在王府中，不甘心一把火烧了王府，无一人幸存。”陆翎之跪在那个男人面前，声音恭敬地说着。
花无月飘过柱子，如今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挡她的身体了，她就落在那个男人面前，目光怔怔地看着他，明黄色的衣裳衬得他整个人尊贵威严，那张俊美的脸庞既熟悉又陌生，她看得心头发颤。
好多年没有见到他了，他已经不再是她记忆中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他变得更加英俊挺拔，眉目清隽冷漠，让人望而生畏。
“谢允臣，你为什么要杀我？为什么不遵守诺言，为什么不来见我？”花无月开口问着，可是没人听得到她的话。
谢允臣目光清冷地落在跪在面前的陆翎之身上，“花氏也死了吗？”
“是的！”陆翎之低声应道。
“罢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死了便死吧。”原本看在她和他夫妻一场，即便不想接她进宫，也可留她一命，让她衣食无忧生活在王府里的，既然她不甘于此，那死了也罢。
陆翎之眸色一闪，“是。”
“下去吧，明日朕会封双儿为贵妃，当初若不是双儿救了朕，朕也不会有今日。”谢允臣低声说道，虽然她已不记得当初说过的暗语，不过，那时她才七岁，不记得也正常。
花无月忽然有种想要放声大笑的冲动，她的等待，她的深情，她的义无反顾换来的只是他的一杯毒酒，还有他一句无关紧要，她居然直到死后才知道真相，她尖声地叫了起来，“谢允臣，若是有来生，我花无月与你恩断义绝，一定报今世之仇！”
她转身着要逃离皇宫，她要去见父亲一面，可是，不管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出去。
她的魂息不知为何被困在了这个皇宫之中。
这一困便是两年。
“皇上，您看，还记得这个玉佩吗？”已经成为贵妃的陆双儿拿出一块颜色如火焰一般的凤凰玉佩，娇笑地问着他。
谢允臣看了一眼，露出宠溺的笑，“这是朕当年送给你的，要你拿着玉佩来找朕，可惜朕等了你一天，你都没出现。”
陆双儿歪在他怀里不知说了什么。
那是花无月曾经交给陆翎之的玉佩，原来……原来他没有把玉佩拿给谢允臣，而是给了陆双儿，让陆双儿顶替了她的位置。
花无月从来不知道，原来恨中还有更恨。
她伸手要去抢夺陆双儿的玉佩，忽然，那玉佩发出火焰般的光芒，她只觉得握住玉佩的手心像被烧了起来，她居然感觉到了灼痛。
“啊……”陆无双惊叫了一声，玉佩跌落在地上，一下子碎成了两半。
随着肉眼看不到的火焰光芒渐渐消失，花无月的魂息也终于从这皇宫中挣脱出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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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她回来了
“夭夭，你醒了？”
花无月头痛欲裂，只听到旁边有个妇人在叫她的名字，她努力撑开眼睛，
看着眼前这个眉眼陌生的妇人，脑子像是有钻子在挖着，痛得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你是谁？”
妇人闻言大惊，“夭夭，你连娘都记不得了吗？”
夭夭？这妇人怎么会知道她的小名，不对，她不是已经魂飞魄散了吗？怎么还会在这里？
花无月只觉得四肢软绵无力，头更是越来越痛，忽然一片空白，有许多她以前从来没经历过的画面在她脑海里飞快地闪过，她的脸色越来越白，两眼一黑，重新陷入黑暗之中。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昏睡了三天，花无月想起了许多事情。
她目光沉静如水地看着帐顶，有点似梦非梦，又觉得有些可笑，她居然又活过来了，而且还成了陆世鸣的养女。
陆世鸣是陆翎之的叔叔，而她……花无月嘲讽地轻笑出声，她居然重生在自己的孪生妹妹身上了。
她是在祖母死的时候才知道有个孪生妹妹的，因为祖母信命，听了道士的话，说她们孪生姐妹只能活一个，否则必定要家破人亡，所以祖母将妹妹送走了。
至于送去哪里，只有祖母自己知道，这么多年来，祖母一直都让人悄悄照顾着妹妹，妹妹被送到边境之地，被陆世鸣收养至今，上个月，陆世鸣带着一家子回来京都，养女在路上因水土不服生了重病，昏迷了半个月，醒来的时候，陆夭夭已经不再是陆夭夭，而是她花无月了。
花无月知道自己有个孪生妹妹被送走的时候，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母亲那么多年来对她的冷漠，如今她却抢了妹妹的身子，连跟妹妹团聚甚至说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她知道妹妹却是过得极好的，除了后来从暗中照顾她的嫲嫲口中得知身世有些伤心之外，她被陆世鸣夫妇照顾得很好，至少从妹妹的记忆中，花无月所见的都是快乐开心的过往，没有受过什么委屈。
“夭夭，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花无月回想着自己和妹妹过去十五年的经历，没有注意到旁边何时来了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花无月淡淡地转头看向他，从妹妹的记忆中得知对方是陆世鸣的儿子，兄妹二人自幼感情就极好，是个对妹妹很好的兄长，想到这层，花无月才露出一丝浅笑，“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翔之在床边的矮杌坐了下来，眼睛担忧地看着花无月，“夭夭，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去叫娘过来。”
“没有，只是躺得有些久了，所以虚弱无力罢了，没有大碍。”花无月低声说道，说来真是巧，爹爹从小就给她起了个小名叫夭夭，想不到妹妹的名字也是叫夭夭。
这算不算是她们姐妹天生的缘分？
“爹和娘刚刚回来，这几日都有客人上门，他们应付都应付不过来，等客人走了，他们会来看你的。”陆翔之以为妹妹悄悄落泪是因为爹娘没来看她。
他的这个妹妹心思最是敏感，别看平
时活奔乱跳很乐观的样子，因为不久前知道自己并非他亲生妹妹后，一直都有些心结。
花无月笑着说道，“我知道，爹娘离开京都这么久，刚回来肯定有许多事情做的。”
陆翔之摸了摸妹妹的头，觉得妹妹今天真是特别懂事，“等你好利索了，大哥带你出去玩，这京都跟边城大不一样，到处都是好玩好吃的，比边城不知要繁华多少。”
“好啊。”花无月还是笑着点头，在心里默默地告诉自己，她如今是陆夭夭，不是花无月，又怎么会让人知道，她对京都是再熟悉不过的呢。
“哎，不过如今新皇登基，到处都是乱糟糟的，只怕还要很长时间才能出去的。”陆翔之叹道，别说夭夭了，连他都被爹娘拘在家里不能出去。
花无月嘴角的笑容僵住，诧异地问道，“新皇登基？什么新皇？”
谢允臣不是在两年前就登基了吗？她记得她已经死了两年，难道在她死后，又有人篡位登基了吗？
“是啊，秦王前几天就登基了，秦王府三天前不知为何忽然走水，秦王妃和所有下人都被烧死在王府里面，对了，今天双儿被立为贵妃，家里上下都一片欢腾……”
陆翔之在说什么，花无月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
谢允臣就是秦王，她就是秦王妃！
他才刚刚登基，她就是死在他登基的那一天……怎么会这样？她的灵魂明明在皇宫里困了两年，如今怎么又会回到两年前呢？
“秦王妃……就是花无月吗？”花无月哑声问道，藏在被子下面的双手在轻轻发抖着。
陆翔之点了点头，一时也没在意夭夭怎么会知道秦王妃姓花，“花家两天前已经被满门抄斩了，哎，你不知道，午门那里现在还满地鲜血，下了几天雨都没洗刷得去，我就看了一眼，回来都整夜睡不着了。”
花家满门抄斩……
她怎么忘记了，在谢允臣登基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清算以前跟他作对的人，花家就是其中一个。
花无月紧咬牙关，被赐毒酒时的穿心之痛，被陆翎之背叛的怨恨，被陆双儿替代的不甘，还有谢允臣那句无关紧要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恨意，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强迫自己要冷静要沉着，不能在陆家人面前露出任何一丝异样。
谢允臣要杀她大伯父，她知道这是必然的，花家是她大伯父当族长，大伯父权倾朝野，这么多年来，残害无数忠良，也害死无数百姓，闹得整个锦国的百姓民不聊生，爹爹也曾经说过，花家迟早会被伯父连累的。
可是，谢允臣杀她的伯父就算了，他是为民除害，那她的爹爹呢？她的爹爹不过是一介平民，从来没害过谁，那几年也曾经暗中帮过他，他居然是下令满门抄斩……
花无月敛去眼中的仇恨，静静地听着旁边的少年在兴奋地说着话，她忽然觉得右手的掌心有些刺疼，她抬起手，还没看清楚，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火焰般的光芒，她的掌心莫名灼痛起来，好像那只手都不是她的，花无月
叫了一声，又晕倒了过去。
第三章 凰鸟
花无月觉得自己做了个很长很长的梦，她梦见了自己的一生，又看到了妹妹的过去，那些细节清晰得让她仿佛亲临其境。
她还梦到凤凰涅槃，它全身长着火焰般的羽毛，鸣声悦耳，她看到它涅槃重生，变成一只巴掌大的幼儿，它轻啄着她的掌心，忽然变成一团火，消失在她的手上了。
花无月仿佛听到那凰鸟在跟她说，它以后会是她的保护神。
这一切都只是梦，她从梦中悠悠醒来，听到有人在旁边说话。
“爹，娘，夭夭……夭夭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