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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躲在窗外偷看的小玲，听到这句话时候的表情。

  她是高兴的，但眼眶却红了。

  小宇下意识摇了摇头，随即，就听见院长大声替他回答了：“他还小，不用问他，薄总，夫人，你们看好就行，能被薄家收养，是这孩子的福气。”

  然后，他就被强行带上了一辆锃光瓦亮的汽车，他哭喊着，叫着小玲的名字，那个挽着长发的夫人告诉他，可以把小玲带上，他这才安静下来。

  薄云川最不愿回忆的，就是这一段过往，但他从来不怨恨父母将他带出孤儿院，只是后来……

  小玲被薄氏的随从请了出来，但她似乎想抱一抱小宇，但看了一眼薄氏夫妇，还是没有抱他，而是握住了他的双手，轻声嘱咐，到了新家，要听父母的话，不能调皮。

  他还记得当时她告诫自己的每一句话，甚至连脸上的表情，都川晰地仿若昨日。

  那时候的小玲明明只比他大一岁，却成熟的像一个大人。

  小宇感觉到她像在道别，抓紧了她的手，闹着不肯让她离开。

  这时，一辆卡车在拐角处突然翻到，鸣笛声伴随翻车的巨大声响瞬间逼近，车上的集装箱犹如巨石翻滚，直直朝他们砸来。

  保镖第一时间护住了薄氏夫妇，情急之中，没有人明上两个小孩子。

  小宇见翻到的卡车直直往他们撞来，身体先于大脑，猛地将她推了出去，并挡在了她的身前。

  第13章

  回忆戛然而止，车祸之后，他从儿童医院醒来，媒体相继报道了他临危不乱、不明性命也要救同伴的大无畏精神，那天开始，薄氏夫妇正式宣布了他的身份，作为养子，他从一个无名小卒，摇身一变，成了羊城薄家的继承人。

  六岁前，他从未出过孤儿院，没想到，六岁后，会过上截然不同的、万众瞩目的生活。

  但也是那时候开始，小玲失踪了。

  他找了很久，都没有她的消息，当天的监控里没有一丝异常，但小玲就是在那时候失踪的。

  车祸后他被送往医院急救，薄氏夫妇也受了轻伤，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好在没有人因此丧命，大家这才放下心来，直到他从病床上睁开眼，一直问小玲在哪，才发现，小玲不见了。

  从那以后，小玲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薄氏夫妇报警了，但一无所获，这些年，他一直四处撒网，依然没有她的消息。

  让薄云川万万没想到的是，小玲竟然一直在他身边！

  “薄总，当初那场车祸场面十分混乱，小玲小姐被您推出去之后，在地上滚了几圈，磕到了脑袋，陷入了昏迷，随后卡车撞上了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您身上，摄像头只能照到您的位置，小玲小姐被挡在了卡车后面的死角上，摄像头没有照到。”

  文旭翻开文件夹，抽出一支笔，在打印出来的照片上圈出几个位置，一边薄释，

  “由于您伤势过重，大家都急着把您送医，这时候明母出现了。”

  他掏出手机，点开一个小情诗团队模糊的视频，视频里出先了一个不起眼的路人。

  当年看过无数次这个视频，都没有注意那人，因为她完全属于正常路过，不一会儿就出了画框。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眸色一凛，“是明母把小玲救走的？”

  文旭点点头，“原本我也没有发现这个细节，但后来调查了明母，发现她在您车祸的那天，恰好经过孤儿院门口。”

  是巧合吗？

  薄云川眯起眼，“明母救走了小玲，为什么偷偷收养了她，他们不知道这叫拐卖儿童吗？”

  文旭顿了顿，眸色变得复杂起来。

  “怎么了？”见他神色不对，薄云川心中一紧。

  莫非有什么事是他不知道的？

  “薄总，我说了，您一定得冷静。”文旭掏出一份文件，迟疑了半晌，才递上来。

  薄云川一把夺过，白纸黑字，硕大的“亲子鉴定”四个字映入眼帘，他立刻僵住了，耳边传来文旭的声音，

  “因为明小姐的养父母在同一天相继【创建和谐家园】，这事实在蹊跷，于是我决定给他们做个亲子鉴定，却意外地发现，明家夫妇，正是明小姐的亲生父母……”

  薄云川狠狠晃了晃，借着文旭扶在身侧的手，勉强站立。

  明长生夫妻是小玲的亲生父母……怎么可能……？

  “我拿到亲子鉴定的结果，不死心，继续给明小姐和明长生做了鉴定，医院给出的结果是确认亲生，于是我只好深入调查了一下他们夫妻二人，发现明母曾经多次在孤儿院门外徘徊。”

  文旭点开几个监控视频，里面总会出现一个瘦弱的女人，畏畏缩缩地在孤儿院门口探头探脑。

  “明家夫妇当初因为生活困难，把小玲小姐放在了孤儿院门口，后来明母一直都偷偷去看她，可能是发现她身上经常带着伤……”

  薄云川想起那个精神不太正常的老师，很多孩子都被他虐打过，每周轮到他陪夜的那天，都会有孩子被拖进地下室，出来的时候总是遍体鳞伤，他从不打明显的地方，不知道明母是怎么发现的。

  “明母找过院长，但是她自己身患绝症，丈夫又是个先天盲人，不符合收养条件，被拒绝之后，就没有再申请过了。”

  文旭叹了口气，“那次车祸，她避开摄像头，把小玲小姐接回家，之后她出门都很小心，小玲小姐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在他们那一片贫民区的监控里，直到车祸后的三个月，才从最近的一个摄像头，找到小玲小姐的踪迹。”

  “明家夫妻这些年一直把小玲小姐当亲生女儿抚养，给她取名季悦欢，送去附近的公立小学读书，后来因为明母的癌症，家里实在拿不出钱，还没读完初中，就辍学了。”

  第14章

  薄云川翻动着手上的材料，季悦欢在校期间，成绩一直名列前茅，第一名奖学金永远都是她。

  初中的时候她尝尝缺席，因为要去医院照明母亲，拿不到奖学金，又需要支付巨额的医疗费，所以偷偷在附近的小厂房里打黑工。

  初中毕业后，有老师愿意资助她，但她还是拒绝了，继续在附近的厂里工作，老板因为她的勤奋和遭遇，给她的待遇还算不错，可惜没多久，厂子倒闭，明长生把唯一的祖产，也就是他们住的那间破旧屋子卖掉，由于地段不错，面积也不小，进了一笔不小的数字，这才又熬了几年。

  季悦欢满十八之后，一天打六份工，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凭借她出众的容貌，和稳重的性子，有不少有钱人给她递橄榄枝，但她从来没有理会过，只是埋头苦干，宁愿淋雨发【创建和谐家园】，也不愿和那些有钱人周旋。

  她仿佛有着区别于同龄人的意志力，和平常心。

  薄云川看到这里，倏然想起那些【创建和谐家园】的照片，手狠狠一抖，抬起苍白的脸颊，颤声道，

  “文旭，之前闹的满城风雨的流言蜚语，是不是有人故意为之……”

  文旭脸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我找专业人士看过了，那些照片处理得非常精妙，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必然是有人恶意为之。”

  “是谁？”薄云川的声音里仿佛透着隆隆的雷声，“她不过是我身边一个不起眼的秘书，谁会这么歹毒，用这种事情去毁她名声？”

  季悦欢20岁的时候来薄氏应聘，当时因为她的初中学历，面试官根本没打算录用他，可那天他恰巧在人事部，见到她的第一眼，莫名感觉到熟悉，就这样，季悦欢成了他的秘书。

  薄云川知道，公司所有人都很不理薄他的举动，甚至在季悦欢刚入职的时候，有些对她不利的传言在公司小范围流转着。

  只是后来季悦欢勤勤恳恳，做事从不拖延，经常第一个到公司，最后一个离开公司，大家对她的印象才有所改变。

  “薄总，您可还记得，您的前一任秘书是怎么离职的？”

  文旭的话让薄云川愣住了，他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他之前的秘书都是父亲亲自帮他筛选的，他自己并没有多做留意。

  “我记得她是说因为家里有事，个人原因离职……”

  文旭摇了摇头，“不对，是因为您单独请她吃了一顿饭，还是在一家非常高档的餐厅。”

  薄云川眯起眼睛：“你什么意思？”

  文旭摆了摆手，薄释道：“因为我发现，您自任职薄氏集团总部的总经理之后，连续三个秘书，都是因为跟你在工作之外的地方有过较为亲密的接触之后，立刻提出离职。”

  薄云川的第一任秘书是因为半夜去酒吧把应酬喝醉的他接回家，第二天就主动离职了；

  第二任秘书是因为和他单独约了一顿饭，隔日就家里有事，不得不请辞；

  第三任是季悦欢……她没有请辞，但是，她出事了。

  “难道是父亲……”薄云川皱眉，他记得父亲曾告诫他，不要沉迷酒色女人，也不要在工作中和自己的手下有太亲密的接触。

  “暂时并不能确定是谁在中间做了什么，如果您需要，我会继续调查。”文旭一贯公事公办的语气中透出一丝愤怒。

  他从业这些年，见过许多为谋求自身利益，而拿其他人当垫脚石，或者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但季悦欢这样一个可怜的孤女，居然也会成为棋子，实在让人心中不平。

  “查。”薄云川置地有声。

  第15章

  他来回翻看着季悦欢的生平事迹，从开头翻到末尾，不过寥寥几张，除了她凄苦的家庭，就只剩下她那密密麻麻的工作信息。

  她来到薄氏后，工作了两年多，一直兢兢业业，从没有半点越轨，但知觉告诉他，季悦欢是因为他，才进的薄氏。

  可他做了什么？

  怀疑她、污蔑她、打压她、逼迫她……最后，还欺骗了她！

  季悦欢曾说过，齐梦诬陷她，她没有推齐梦下楼，可是他却逼她挖出肝脏……

  她也没有傍大款，可他却用那些假照片，去诋毁、羞辱她……

  她需要钱，跪在他脚下哀求，他却给了她一张假的支票……

  薄云川扔下文件夹，闭了闭眼。

  “文旭，我要川楚的知道，明家夫妇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什么会选在同一天【创建和谐家园】，还有，为什么小玲，那时候一定要逼我去民政局领证！”

  文旭离开，会客厅只剩下他一个人，他疲惫地来到窗前，隔着窗户，远远看着对面病房里，消瘦的女人。

  她正抱着一只枕头，靠坐在病床上，似乎在说着什么。

  那是他的小玲姐姐，从小一只保护他的小玲姐姐，但他都对她做了什么？

  脑海中涌现出季悦欢绝望的眼神，他狠狠扬起手，“啪”一声，一个巴掌甩在了自己的脸上。

  鲜红的五指印立刻浮现，灼烧一般的疼痛炸开，但他没有停下，紧接着，第二下、第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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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见他有自残的倾向，一拥而上，将他控制住，扎下一管镇定剂。

  薄云川紧咬着下唇，口中鲜血的气息越来越浓郁，忽然喉头一甜，他猛地弯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

  周围的医护人员惊呼一声，慌忙将他推进了急诊室。

  ……

  季悦欢不知不觉睡着了，醒来的时候，陪在身边的医护人员都不见了，她觉得口渴，于是下床找水喝。

  房间里的水壶空了，她推开门，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她游荡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厕所，欢天喜地地跑上前，用手接着自来水，一口气喝到饱。

  她抹了抹嘴唇，在旁边领出一个水桶，接满水，打算搬回病房。

  由于装太满，一路走一路撒，不一会儿走廊上就落满了水渍。

  有护士见到她提着桶，吓了一跳，连忙追上来，瓷砖太滑，一不小心扑倒在地。

  巨大的动静引来更多人，大家想要去扶那位摔倒的护士，踩上桶里洒出来的水后，统统滑到在地。

  季悦欢回过头，见所有人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哀嚎，裂开嘴笑得直大跌。

  薄云川从病房里出来的时候，就见到了她脸上那抹纯粹的笑容。

  他从未见过季悦欢露出这样的表情，但眼前的笑，和脑海中七岁的小玲重叠在一起，竟是惊人的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