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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捡一下。”墨九洲直接对着她吩咐道。
苏蕴一怔，看着不远处那绣着戏水鸳鸯的帕子，早已不知心碎为何物。
她突然就想通了一件事——
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但见新人笑，谁闻旧人哭。
前六年从艰苦到风光，是苏蕴陪着墨九洲一步步成为邱国大将军。
后面的六年乃至更长，该轮到别的女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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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完这鸳鸯帕，她的心也就彻底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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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蕴儿，别动！”身后传来墨九洲那略显慌张的大喊声。
宝就越装作没听到，弯腰拾起那帕子，足下的冰面瞬间开裂！
“噗通”
她整个人失重般跌落冰湖底……
第5章 谁闻旧人哭
苏蕴没有挣扎，亦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刺骨的冰渣杂夹着寒水侵入肌肤，她终是承受不住，沉沉闭上了眼……
碎冰重新盖住湖面，一切恢复平静。
“蕴儿！”墨九洲脱了袍子就要往湖里跳，一旁的清雅连忙将他拉住。
“夫君，太危险了，您别去……”
“滚开！”墨九洲眼底一片猩红，失控地推开清雅，随即跳进冰窟窿中。
清雅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旁边的婢女险险扶住了自己。
她愤恨地看着冰湖，眼眸几近扭曲。
梧桐苑。
卧房中摆了好几个火炉，婢女们不断往内添加炭火。
床榻上的苏蕴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墨九洲不停地拿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神情无措又惶恐。
“冷，好冷……”苏蕴哆嗦着，声音虚弱。
“蕴儿，不怕冷，我在这……”墨九洲慌忙将她抱住，带着近乎镶入骨血的力道。
好不容易止住她打摆子，苏蕴又猛地发起高烧，整个梧桐苑上下急得手忙脚乱。
城中所有的大夫寻了个遍，全都对苏蕴的症状没辙。
清雅公主前来探望，提议让王宫中的御医前来诊断，兴许能让病情好转。
“我不要……我不要御医……”烧得迷迷糊糊的苏蕴执拗开口。
她不想承那个女人的情，更不愿让墨九洲知道自己得了那种不治之症。
“蕴儿乖，你不想去我就在这里抱着你。”墨九洲做了退让，让婢女去准备退烧的药汁。
“阿洲。”苏蕴忽的睁开了眼，脸颊烧得红彤彤，嘴唇也是红得像滴血，“不是说好了……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怎么就变心了呢？”
墨九洲心中闪过一抹愧疚之意，小心轻柔闻着她滚烫的额头：“你快些好起来，阿洲只要你一个……”
苏蕴在床上足足躺了一个月，身子才逐渐好转。
墨九洲也坚定不移地陪了她一个月，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苏蕴有些晃神，墨九洲对自己这般伤心，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她捉摸不透。
可最后这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有他这样尽心的陪伴，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胸口突然堵得慌，嘴里骤然涌上血腥气息。
她连忙拿起帕子捂住嘴，想堵住那往外渗的血水。
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了？”墨九洲看到了她的异常，担忧问道。
苏蕴低着头，轻语道：“突然想吃你亲手做的面条了……”
她不想让墨九洲看到自己的狼狈。
“我马上去做。”墨九洲眼神泛亮，大步走出了梧桐苑。
他一走，苏蕴止不住地咳嗽，帕子上浸染更多的血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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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备些深色帕子吧，这素色太招摇了……”苏蕴对着夏荷吩咐道。
夏荷鼻头一阵酸涩，没敢忤逆自家夫人的决定，一路小跑着去了库房。
只是，直到傍晚时分，苏蕴没有等来做面条的墨九洲，更没等到夏荷回来。
她有些不安地在梧桐苑门口徘徊，心想着要不要派个人出去看看。
“轰隆”忽的一声雷鸣，响彻了整个天际。
苏蕴呼吸一颤，心脏有些不受控制地急剧跳动起来。
“夫人！”主厅一个婢女慌慌张张跑来，噗通跪在了地上。
“夏荷姐姐……被将军杖毙了……”
第6章 纸包不住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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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她喃喃看着那个哭泣的婢女，四肢百骸都带着痛意。
夏荷死在星月阁，清雅公主的住所。
苏蕴跌跌撞撞跑去，看到躺在地上的夏荷，浑身是血，胸口插着一柄雕着浮云的短剑。
那剑，是苏蕴曾送给墨九洲的定情信物，亦是苏家的祖传宝剑。
“夏荷……”苏蕴瘫软倒地，哑声唤着她的名字。
夏荷鼓着眼，眸子透着惶恐和无助，怀中紧紧护着一块枣红色的布料。
她胸口的血已经和那布料颜色融为一体，触目惊心。
“她蓄意杀害清雅公主，还好及时发现才没有酿成大错。”墨九洲紧攥着手中的剑梢，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苏蕴抬眸看着他，才缝补好的一颗真心再次四分五裂。
“夏荷是我们大婚当日举合欢囍烛的婢女，她陪了我整整六年，你怎么可以杀她……”质问的话一出口，便已泪流满面。
眼前这个男人，征战沙场，杀人无数——
但他怎么可以杀了她的夏荷，杀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眼见墨九洲神情微微有些动容，一旁的清雅哭啼啼道：“姐姐，难道我和夫君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一个婢女重要吗？”
说着，她挺了挺隆起的肚子，哭得梨花带雨：“若圣上知道我下嫁将军府还要受这种气，一定不会轻饶夫君，可这明明只是梧桐苑的下人犯的错……”
墨九洲眼眸闪了闪，将清雅轻轻揽至怀中。
“当心身子，我会处理好的。”他安抚道，随即将视线转向地上那个清瘦的女人。
“下人犯错，主子理应一并受罚，禁足梧桐苑思过！”墨九洲下达了命令。
苏蕴直直看着他：“你今日杀了夏荷，索性把我也一并杀了吧。”
她绝不相信性子沉稳的夏荷会去伤害一个身份尊贵的公主，更何况还是孤身进了星月阁。
可她更不敢相信，那个要亲手给自己下面条的男人，转身便一剑杀了她最重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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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男人就是她骨头里的一根刺，饮她的血，啃她的肉，让她痛不欲生。
胸腔中泛起一阵剧痛，苏蕴痛得浑身痉挛地瑟缩在地上，陷入了混沌之中……
昏昏沉沉。
再次醒来，她已经回了自己房间。
梧桐苑没了夏荷，冷清得像座冷宫。
因着禁足令，苑中的下人全都换了一批，让苏蕴寻不到一丝熟悉的气息。
过了一月，墨九洲撤了惩罚，但她依旧未曾踏出院子一步。
转眼到了除夕，苏蕴也没有要与府中众人同乐之意，墨九洲便差人送了一堆佳肴前来，可她放到发霉都没有去动它们。
正月一过，星月阁传来喜讯，清雅公主早产生了个大胖小子，母子平安。
墨九洲高兴地给整个将军府上下所有人都赏了银子，王宫那边也命人送来了贺礼。
苏蕴听到这一消息，眼底已无情绪起伏。
听着主厅传来的歌舞笙箫，苏蕴突然厌倦了这样毫无意义的等死生活。
曾经她以为自己若离开了墨九洲，便会魂飞魄散。
可现在她觉得，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折磨。
苏蕴抬手放在自己平坦的小腹上，回想起自己那尚未出世便替父而死的小生命，眉眼酸涩。
她简易收拾了自己的行囊，然后将锁在木盒中的长命锁拿出来，朝星月阁走去。
既是墨九洲的血脉，便也是自己孩子的弟弟了。
在离开这里之前，她理当去看一眼……
星月阁。
清雅正看着那哭闹的孩子心神不宁。
这孩子足足早产了一月，并且和墨九洲长得完全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