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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青晏怒气冲冲地去找萧靖决，痛心疾首地说道：“我以为萧兄只是为人冷淡，没想到你竟如此妄为竟然卖官鬻爵！这让那些寒窗苦读的寒门子弟如何自处？”
萧靖决淡淡地说道：“我如果不卖官鬻爵，他们就都要饿死了，还想着要入仕为官？”
孟青晏噎了一下，萧靖决看向了孟青晏：“孟兄以为，这江南的水灾靠着你我二人来这里待上数月就是能解决的吗？”
孟青晏皱起了眉头：“我知道不容易，可是我们不是都在想办法解决的吗？萧兄，你聪慧绝伦，我相信你我二人一定能想出更好的办法！”
萧靖决毫不避讳地说道：“这就是我想出来最好的办法。”顿了顿，他说道：“你和我都不能一辈子留在江南，治理这里的，还是江南人。你只看到我任命的都是世家子弟，却没看到，他们也都是江南人。”
“你可知光这次水灾江南世族就损失了多少银子？他们比我们更不希望水灾发生！”萧靖决斩钉截铁地说道：“现在让他们去治理江南，他们会尽快的让今洲恢复往日的秩序。”
“可是他们不会真正的为百姓着想！”孟青晏说道：“我知道，你把大米换成了麸糠，现在米价飞涨，顾家前几日刚卖出了一批粮食。”
萧靖决看了孟青晏一眼，这人倒是长了脑子。
“如果没有这批粮食，那些灾民连麸糠都吃不上。”萧靖决淡淡地说道：“官员也是人，是官就没有不贪的。你以为这些世家子弟换成了寒门子弟，他们就不贪吗？你错了，越是寒门子弟得到官身之后，才越受不住诱惑！”
萧靖决看着他道：“孟次辅管着刑部，不会不知这些年来因贪墨获罪的官员，大部分都是你口中的寒门子弟。既然谁坐到这个位置上，都会贪墨，为何我不选择跟好用的呢？”
孟青晏简直目瞪口呆，他第一次见到萧靖决这样理直气壮胡说八道的人。
“那他们也应该有一个公平的机会，科举是天下读书人入仕唯一的机会，它应该是纯粹的，它必须公平！”孟青晏掷地有声地说道。
萧靖决看着他问道：“孟兄以为，朝廷科举，选拔人才是为了什么？”
孟青晏毫不犹豫地说道：“自然是为了治理天下，造福百姓。”
“我现在已经给了你这样的结果，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萧靖决摊手反问道：“你要赈灾，好，这些人能弄来粮食。李正杰要修河堤，我也可以给他找木材商人。一条河堤，能造福多少百姓？孟兄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孟青晏：“你……”
他反驳不了，确实，世家子弟带来的资源远非寒门子弟可以比。现在的结果也确是他希望的那样，可是，不是这样的，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萧靖决继续说道：“我知道孟兄是个有原则的人，可是现实的情况就是这样。孟兄也大可以将他们撤职，再到皇上面前参我一本。”顿了顿，他又说道：“可是现在正在供应难民营的食物，哪怕是孟兄看不上的麸糠，只怕也是供应不上了的。”
“你威胁我？！”孟青晏瞪着萧靖决说道。
萧靖决摇了摇头：“我没有威胁你，我是在说一个事实。我能力有限，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办法，朝廷没有银子，一切就要靠着江南世家来赈灾。天底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既然要世家出银子，付出一点代价也是正常。与其让那些不作为的贪官来做这个位置，能用这些位置换些麸糠，我觉得也是值得的。孟兄觉得呢？”
孟青晏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可是现在的情况确实是这样。
“我们，我们可以让那些贪官把贪墨的银子交出来。”孟青晏涩然地说道。
然后萧靖决就笑了，“交出来？孟兄可真会开玩笑。”笑完之后，他神色一凛：“萧兄，前几日我曾遇刺。这些刺客各个武功高强，训练有素，非同一般。而我们从京城出来，就一直有人在刺杀我们，你可知这些都是什么人？”
“是京城里的人！”孟青晏硬生生地回答出了强大的效果。
第六十二章：毕生难忘
孟青晏不是真的傻，训练有素、武功高强的刺客可不会凭空冒出来，一定是有人训练的。能训练出这样的刺客来一定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就算是京城有能力能培养这样刺客的人也是屈指可数。
就连他们孟家都没有，那就只能是皇家……
总不能是皇上要弄死他们吧？那就只能皇子们。
孟青晏想明白其中的关键，神色黯然下去。这江南贪墨案牵连到了皇室中人，这事皇上就不可能让继续调查下去，更不要说被贪走的银子了。
孟青晏整个人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一般，“你说的不对，你说的不对。”
可是他还真的不能像萧靖决说的那样，眼睁睁地看着百姓饿死。
“如果做官可以凭家世，那么那些寒门子弟该怎么办？”孟青晏涩然地问道。
“可以科举啊，”萧靖决淡淡地说道：“如果他们足够有才学，完全可以靠着科举出头。”
“寒门子弟就要寒窗苦读的去科举，而那些世家子弟，只因为会投胎，就可以轻而易举的入朝为官！凭什么？！”孟青晏大声反问道。
孟青晏似乎忘了，他也是世家子弟。
萧靖决看了他一眼：“公平？这世间的世家大族，哪个不是经历了数代经营？！这些寒门子弟，祖上不思进取，科举给了他们出头的机会，让他们跟着世家子弟同朝为官的机会，你跟我说公平？！”
萧靖决冷冷地说道：“别忘了，现在这些百姓，是靠着世家活下去的！”
孟青晏皱起了眉头，他没办法反驳这一点。他转身离开，他要想一想，该怎么想一想。
萧靖决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孟青晏还是嫩了点。
萧靖决转过头，就对上了向予安清冷的目光。她一直在这里，听着他们对话。
萧靖决并没有避讳她，他从来不曾掩盖自己不是个好人的事实。
“看什么呢？还不快去给公子倒杯茶？”萧靖决淡淡地说道。
向予安给他倒了茶，然后说道：“我在思考公子说的话。”
萧靖决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茶，“你思考出什么了？”
向予安认真地说道：“关于公平。公子说，世家子弟是祖上足够努力经营了数代才有了今日的成就。但孟大人想要的公平，是对于天下百姓而言。是为了给所有有抱负的下一代一个努力奋进的机会，科举只有是公平的，才能告诉我们的后代，你要努力，你可以靠着努力来改变自己和未来子孙的命运。”
“这世间不公平的事情太多了，所有人从出生开始就面对不公平的待遇。但是在这样不公平的人世间，科举却是给了众生一个努力的机会。只要努力，只要足够优秀进取，科举是可以让普通人改变命运的。”向予安正色地说道：“而公子，却打破了这种公平。”
“如果这件事传扬出去，那些努力读书的寒门学子或许会寒心。会有人认为自己寒窗苦读，也不会有出路，会自暴自弃。朝廷除了治理天下之外，更有教导指引百姓的义务。”向予安说道：“公子这次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我认为，如果有别的办法，还是给天下寒门学子们，留一点希望吧。”
萧靖决慢慢的阴沉下来脸，他冷冷地说道：“如果就这么轻易放弃，那么这样的人也不必去当官了，更不要说改变命运。命运天注定，岂是那么容易好改的？”
向予安点了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是，不过我倒是觉得，以公子的聪慧不会不明白孟大人说的有道理。公子不愿意承认，只是为了让自己做事的时候更理直气壮一点吧。”
孟青晏回去之后，还是将以前的贪官抓了起来送回了京城。然后，他还写了一封请罪的折子，说他此次赈灾不利，请皇上责罚。
萧靖决知道之后只冷笑了一声，并没有理会他。
孟青晏最后还是决定，他不能接受这些空降的世家子弟，他告诉萧靖决，他要上奏皇上。
孟青晏认真地说道：“有些事情，是原则，不能撼动的。”
萧靖决只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可知道？正是这些人，筹集修筑河堤的银子。你如果要撤了他们，第一个不同意的只怕是李大人。”
孟青晏愣住了：“你说什么？”
萧靖决看了他一眼：“孟兄的格局比起李大人，还是差了一点。”
孟青晏转身就跑，他去找李正杰，问他辞官的事。
李正杰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确有其事，萧公子说了，会筹集到修筑河堤的银子。”他转过头，望向水面，眼神里满是执拗之色：“河堤年年修，年年决堤，我都已经记不清死了多少人。河堤不修，今洲永无宁日。只要能让我修一条河堤，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李正杰说着，看向了孟青晏，红着眼睛说道：“大人，您见过洪水吗？洪水来的时候，田地房屋，还有人，都被冲跑了，拽都拽不住。我眼睁睁地看着一年又一年的洪水，大水过后，百姓被饿死，有多少人卖儿卖女儿，骨肉分离。我不想再看到那样的画面了，大人。”
孟青晏紧紧地握着拳头，他哽咽着说道：“可是……这是卖官鬻爵啊。”
李正杰笑了：“若是我的官职能为修河堤筹措一点银子，我也愿意！”
孟青晏第一次出京单独办差，他看到了百姓不易，却没有办法解决。他一直都忘不了李正杰这个人，也忘不了今洲的大水。
第六十三章：要回京了
孟青晏不再说要撤职严办的话了，今洲世家子弟的差事算是安稳了下来。
整个今洲世家都震惊了，孟青晏可是孟治道的儿子，孟家跟萧家也算是水火不容的。现在倒好，孟青晏直接在萧靖决面前服了软，这就是萧公子的手段啊！
萧靖决果然靠得住，这让今洲的百姓对萧靖决的态度更加热烈起来。
萧靖决也没闲着，这几日会见了不少世家，出席了不少的酒会。而且他特意宴请的都是一些材料商人，且都是修筑河堤必用的材料。
而向予安也终于明白了萧靖决的目的，他不在乎灾民的死活，却愿意为修河堤而费心思。
萧靖决的目的是那今洲的这条运河，如今他力排众议修这条河堤。所有建设之人，管理之人，都是他的人，以后这条运河之路就会掌握在他的手里。这江面上，除了黄金，还有的就是能够更便捷的传递消息。
他来一趟今洲，收服了今洲的世家，未来还会掌控到这条运河，李正杰还对他刮目相看。萧靖决的手段，当真是非同一般。
向予安不得不开始考虑，让萧元堂和萧靖决自相残杀的可能性，萧元堂很有可能斗不过。
萧靖决安排好了赈灾之后的事，就打算回京城了。他才来了也就三个多月，赈灾的事已经处理完全，是谁不得说一句能力卓然？
孟青晏心里十分复杂，萧靖决的能力毋庸置疑，可是他觉得萧靖决没用在正道上。
寒门子弟集体告状的事，他没有办法，后来不知怎么的，那些人也不来告状了。
萧靖决决定回京，派人来问他要不要一起回去。
孟青晏想了想，决定跟他一起走！
孟青晏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在路上说服萧靖决，让他改邪归正！
杜光投靠一半，最后被萧靖决放弃，孟青晏打算把他带回京城。这一点他和萧靖决不谋而合，江南的贪墨案总要有人来承担罪责，杜光就十分合适。
杜光很后悔，可是他现在已经没有了底牌，在求萧靖决救命无果之后，他在一天夜里上吊自尽了。
乐山脸色难看地给萧靖决汇报，他愧疚地说道：“是属下大意了，没想到他竟然会自尽。”
萧靖决眉头蹙了一瞬又放开了，“有人想让他死，他就不能活，也不怪你。”
“看来杜光知道的比我们想的还要多，他这么一死，会误了公子的事吗？”乐山问道。
萧靖决看向窗外，向予安正在收拾东西，他的眉眼柔和下来，声音却很冷：“无所谓，左右也没指望一个杜光能做些什么。现在还不到时候，死了也好。”顿了顿，他收回了目光，“现在还不是时候。”
乐山不知道萧靖决说的不是时候是什么意思，不过他知道，这不是他该过问的。
乐山恭维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神机妙算，依属下想，凭公子的本事，让予安姑娘心悦诚服也是早晚的事。”
萧靖决的眼神落在他的脸上，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知也有事情是我算不到的？”
乐山傻乎乎地问道：“是什么事？”
“我没算到你不止蠢，话还多。”萧靖决面无表情地说道。
乐山满脸震惊，他难道不是除了向予安之外公子最看重的属下吗？公子为什么要说如此诛心的话？
自从确定了要回京，向予安去难民所的时间就渐渐少了。孟青晏已经安排后续的事情了，世家子弟会继续在衙门任职，而世家也承诺会帮忙赈灾，至少要让百姓有房子住。
这个过程或许很缓慢，可到底是在往好的方面发展，这就是希望。
分别的时刻，总有想要告别的人。向予安不喜欢告别，当初她离家闭关，跟父母告别，就再也没见过他们。
可是被向予安照顾的小孩子跑到府邸来找向予安了。
是那天萧靖决见到的小男孩，还有一个小姑娘。
小姑娘手里举着花，怯生生地看着向予安：“我，我去摘的，送给你，谢谢你救了我娘。”
向予安皱着眉头，看着那束花。这小姑娘的母亲险些被她的父亲给卖了，向予安才想了那个单双日的法子来。
她做这些事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会被感激，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
“谢、谢谢。”向予安喃喃地说道，把花接了过来。
另外一个小男孩拽着向予安的衣袖，犹豫着说道：“是因为我不听话，所以你不来了吗？”
向予安摇了摇头：“不是，你听话我也不来了。”
小男孩眼睛当时就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