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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一进屋里,赵池馥便跪了下来,这会得了她的应允,她还不太敢起身,这件事说到底是自己理亏,如今被她这般盘问,她倒是也没有心里不痛快,就是觉着挺对不住她的。
“四丫头。”
见她不动,林氏的声音更沉了些。
“谢过大娘子。”她这才缓缓起身来。
林氏朝她招手,“到我这儿来。”
赵池馥朝她走过去,林氏伸出一双手来,将她的握到手里,暖声道:“如今你也是快要出嫁的人了,想不到日子过得这般快。”她唤来张嬷嬷,让她到她的妆屉匣子那儿,将置在第二层的那个盒子拿过来。
张嬷嬷承了意,不多时便将东西拿了过来,“老夫人。”她呈上去,是个沉木盒,年代有些久远了。
“你出嫁的日子定得太突然,不像二丫头,我还有时日去叫城中的玉匠给她打双玉镯子,这副珠华宝翠簪头面,是当年贵妃娘娘送的,如今我借花献佛,拿来赠予你,望你嫁过去之后一切都能好好的。”
林氏将沉木盒交到她手上,声音很暖和,让赵池馥忐忑不安的心一下子定下来,很是心安。
“大娘子,这太贵重了,只怕馥儿不能收...”她口中的贵妃娘娘,是先帝的妃子,亦是她的长姐,这头面对林氏来说,何止一份念想那么简单。
“这头面送出去了,我便不能收回来了。况且,你也算我半个女儿,受得起的。”
林氏摁住她的手,不让她往回递。
“馥儿,谢过大娘子。”
她将盒子收上,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流,这种宛如母亲般被照顾的感觉,她已经有好些年没感受过了,她将头面好好护着,才起身出去。
“小姐,可是被大娘子训了么?”红棠见她眼睛红红的,出来还抹着泪,以为她被骂了,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没呢。”
她摇了摇头。
“不是便好。”
红棠心放下来,小心地跟在后面。
要入春华苑里,突然有一双手从里面伸出来,瞬间便将她拉进院子里,紧接着,房门“嘭!”地一声被关上。
“小姐!小姐!”
外面是红棠的惊呼声。
下一瞬,迟衍的刀横在了她脖颈上。
“哥,哥哥...”
里面是赵池馥惊魂未定的声音。
外面白雪飞扬,他们俩人站在屋檐下,就这么相望着对方,两个人的眼神都在明明灭灭闪烁着,也都藏着某种异样的情愫。
“你们早就说好了的,对不对?”
他声音暗哑,带着难以言说的苦涩。
赵池馥攥着怀里的盒子,紧抿唇,好半晌才发出一声“嗯。”很短,之后便是她细微的呼吸声。浅浅的,似乎不敢太大声。
凝着她这个小心谨慎地样子,赵鹤唳苦笑了下,“既然这么怕我,怎么还有那个胆子去同人家密谋呢?”
“怕你,也要做。”
她将盒子攥得更紧了。
赵鹤唳扣住她的肩,冷声道:“可你不能嫁给他。”他说得一点余地也没留,顺着肩攥住她手开口道:“走,我带你进宫,让皇上收回成命!”
他的态度很坚决,攥着她就要往外走,赵池馥往里挣扎,“不!我不要进宫!”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嫁给他!”
他宛若失去理智的猛兽,拖着她,手里没了力气,怀里的盒子一落空,摔到地上。
“嘭!”
盒子被震开,一副精美华贵的头面显露在俩人面前。
赵池馥挣脱开他的手,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上面的镶嵌的珠花,有一颗珠子已经掉落出来了,还是主面上的那颗。
“我的头面...”
她将滚落到雪地中的珠子捡起来,想要放进去,已经合不上了。
头面摔碎了,这寓意便也碎了,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哽咽道:“我愿意嫁给他,我真的愿意嫁给他的,你不要管我了,行么?”她将头埋到膝盖骨里,不愿让他见到自己哭花的脸。
漫天雪花飘落到她身上,无声无息的,院子里除了风声,便是她的低泣声了。她已经很久没有哭得这么伤心了。
赵鹤唳站在她身后,也不知站了多久,大约是袒露在外面的手被冻得没知觉了,他才回过神来,“明日我让玉匠到府里来,给你修头面。”
他说完,打开了院门。
“小姐!”
红棠从外面跑进来,拽起蹲在地上被白雪覆满的赵池馥,她哭得脸都闷红了,眼睛也肿肿的。
拽她起来时,红棠才发现她手里拿着一副头面,“来,奴婢拿着吧。”红棠从她手里接过头面,捡了地上的盒子起来,才陪着她进屋。
她坐到软椅上,将手中的珠子搁置到头面边上,轻轻叹了声气。
“没事,奴婢方才听大公子说了明儿会请玉匠进来修,定会修好的,到时您会风风光光地出嫁。”
红棠安慰她。
“嗯。”
她浅浅应了一声。
一定会修好的。
一定会没事的。
“就这一日,您都把这些年来的眼泪流光了。奴婢去给您打盆热水来,洗洗脸。今儿个是个好日子,该喜庆些才对。”
红棠扶着她的肩,麻溜地退出去。
次日,果真有玉匠来到春华苑里,说是大公子请过来的,要修一副头面。那玉匠是带了工具来的,见着那副头面后他脸色骇了骇,连连夸赞着,说自己做玉匠这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头面,今儿个算是开了眼界了。
赵池馥也知道这头面珍贵,是以,从那玉匠将头面拿到手上后,她就一个劲儿盯着,生怕那玉匠又将别的珠子不小心弄下来,到时再出什么岔子就完了。
盯了一晌午,这眼睛便疼得厉害。
“四小姐,修这些首饰便是这么费神的,这一时半会还真修不好,要不您先去歇歇?”
玉匠见她熬不住,开口劝道。
“那好,我去歇一会。”
赵池馥揉揉眼,这眼皮子实在是乏,睁不开了。
歇了约莫半个时辰后,她又来到他面前。
就一颗珠子,弄完也到酉时了。
赵池馥吩咐红棠给他付上银两,他便提着工具箱走了。
出了春华苑,他径直来到弘义楼里,将工具箱里的那副头面拿出来,颔首道:“大公子,这副头面做工精艺,每一处空缺都十分精确,这珠子掉落便合不上了。”
旁边,还有一颗雪白的珠子。
“你退下吧。”
“是。”
待人退出去后,他将桌上的头面拿起来,手指馥拂过缺了一空的缺口,眼里闪烁着不可描述的情绪。
他将头面收起来,放好。
赵池馥见这头面修得完美无缺,顿时高兴不少,当真是一点缺口都瞧不出来。
“小姐,奴婢怎么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红棠挠挠头,看着她手中来回转动的头面,但就是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有么?不过能修好便好了,大娘子送了我这么好的东西,不然我心里真过意不去。”她小心翼翼将东西放回去。
如此,红棠也不好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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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旨下来,薄云暮这边的府邸也要做准备,要成亲了自然也得布置得喜庆些。可府上只有男主人,还没女主人,是以,便让资历老的嬷嬷去携着下人们去布置,是按宫里的规制来的,所以布置得也像模像样。
“不许布置,谁让你们布置的?!”
这是上回被他气哭跑后,公孙翎再一次过来,她以为薄云暮会去找她,至少道声歉,可最后她等来的,却是他要和太史府四小姐成亲的消息。来到他府上,见已经布置得一片喜气洋洋的,她心头的火气冒得更盛,冲上来扯下丫鬟们要挂上的红喜布,还将梯子上的两个丫鬟推落下来。
“都不许再挂了!不然本郡主要你们好看!”她对着地上跪着的下人一通训斥,咋咋呼呼地来到颐华阁里。
见到她,薄云暮便知道又来麻烦了。
“不许你再胡闹了!”人还未倚靠过来,他冷若冰窖的言语已从口中说出来,让她想要倚靠的身子突然就僵住了,人愣着。
“为何要娶她,不娶我?!”她今日来,就是要问清楚,并再次表明自己心意的。
她也不是一开始就喜欢他的,就是过了十岁之后,方才生出情愫,同他表明心意,是三年前。
之前一次次的,她便也成了死皮赖脸地就这么赖着他,想着他有一天能想明白,接受自己。
可眼下看来,他并没有明白,也没有接受自己。
“翎儿,我一直把你当妹妹护着。你也知道,自小到大我与皇兄皇妹们的感情都不好,能有一宗亲子嗣同我玩耍,我便已经知足了。除此之外,对你,我并无他意。”
薄云暮也同她讲清楚。
“你真喜欢她?”
公孙翎看着他的眼睛。
“这并不是你该问的。”
他态度坚决,一张脸也没有一丝波澜,好似他说的就是一句很寻常的话,挑不起他平静的湖面。
“我不会祝福你的!”
她剧烈摇头,从回廊上跑走。
这是她第几次跑开,薄云暮已记不得了。
“去给公孙侯爷带个信,让他好好看着郡主,别出事了。”薄云暮吩咐一旁的乘风,这回她的情绪变得呛人许多,他还真怕她会做什么傻事。
“是。”
乘风得令,便疾步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