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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弄不明白,顾砚之到底是真没做过,还是演技高超,让她都看不出破绽。
又坐了会儿,顾云瑶只觉后背伤口还是隐约作痛,整个人昏昏沉沉,她撑不住,窝在红底绣喜鹊丰登纹的锦被中,闭眼睡去。
待她再次醒来,已经是晌午时分,这次守在她身旁的是宋氏和听春。
顾云瑶挣开眼,只见宋氏坐在榻沿边,眼下一片青黑,想来一宿未睡,发髻有些凌乱,眼角不停流泪。
“瑶瑶,你可醒了,饿么?”见她醒了,宋氏忙急切问。
顾云瑶坐起身,握住宋氏手,笑着安慰:“娘,别担心了,我无事的。”
谁知此话一出,宋氏眼中泪水流的更汹涌了,哽咽不停,“都是娘的错,是娘一再忍让,才让他们欺负到你头上,居然还敢……”
听春立即给宋氏拍背,“夫人可莫哭了,三姑娘该担心了。况且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夫人可知道二房涣少爷,从昨夜开始失踪,急得二夫人立即病倒了,刚刚可算找到了,结果呢,人疯了!”
“要奴婢说,这就叫恶有恶报!昨夜涣少爷仗势欺人,今个老天开眼,让他疯了!”
顾云瑶惊得心跳一滞,忙问:“怎么回事?”
听春一张嘴最是流利,立即绘声绘色讲了起来。
原来今早一直找不到顾涣,刘氏急得不行了,顾老太太受了一晚煎熬,更是心焦。二老爷顾成礼直接休沐在家,派了家中小厮统统出去找。
可翻遍了顾涣平日里最爱去的酒肆、赌坊,都找不到人影,二房上下正急躁时,突然下人传了消息,说涣少爷回来了!
刘氏第一个跑到顾府门口,果然见到了顾涣,正喜极而泣,忽然发现顾涣有些不对劲。
顾涣眼神呆滞,嘴巴微张,口水流了一整个下巴,也不知道擦一擦。刘氏叫他也没反应,只会呆傻的笑,若逼急了,他便哇哇大哭起来,嘴里喊着:“不要埋我,不要埋我!”
当时刘氏便昏了过去,不过半刻钟,顾涣疯了的消息插了翅膀,全顾府皆知。万寿阁里顾老太太眼前一暗,软在榻上,幸亏虹霞机灵,不停掐人中,顾老太太才转醒。
听春说到这里顿了顿,压低声音有些神秘的说:“昨夜失踪,今日回来,又疯了,这等事哪是人力能办到的,所以府上都说,涣少爷这是遇到脏东西了!”
“奴婢倒觉得是老天开眼,以后看二房怎么嚣张!”
二房确实没办法嚣张了,二老爷顾成礼一夜白了头,顾沐也再无心思准备科举,刘氏哭个不停。
听了这话,宋氏忍不住唏嘘,“听说顾涣还见不得绳子和土,一见了便大哭大叫,摔东西哭闹不停。”
“可不是嘛。”听春点头,“奴婢认识几个二房下人,他们都说,涣少爷发起疯来,甚是可怕。”
麻绳?顾云瑶心思一转,已经确定顾涣失踪绝不可能那么简单,他定是被人绑了去,可不知为何又被放了回来。
而这个人,她确定,只可能是顾砚之。
只是不知顾砚之为何又放顾涣回来了。要知道顾砚之睚眦必报,谁人欺辱他,他定会十倍百倍还回去,顾云瑶本以为顾涣性命不保,却不想顾砚之居然收了手。
这也是好事,顾涣若真死了,顾府上下定不会善罢甘休,如果真揪出来是顾砚之干的,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听春又道:“听说二房请了好些大夫,流水般进进出出,可没一个有把握,二夫人转身又去请了道士、和尚,如今二房上下到处烧香拜佛。”
“这便是病急乱投医了。”宋氏叹息,“罢了罢了,先不管那些破烂事,瑶瑶你要养好身子,这事我已经写信给你哥哥,过些日子他便会回来。”
“娘,我已经无大事了,何必劳烦哥哥回来?”
“不行!”宋氏少有的坚决,“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叫小事。不管怎么样,你哥哥在我也有个主心骨,他在我更放心。我已经派人送信了,这事你不要再想,先好好养伤。”
话毕,听雨捧着药碗进了屋,宋氏亲自喂顾云瑶喝下,又看着她睡下,留着听雨、听春守着,才离开耳房。
夕阳西下,夜幕深沉,城西的黄金屋中,林掌柜刚送完了最后一位客人,吩咐店小二关店,待所有人都走了,他理了理衣角,进了黄金屋后身的宅院中。
一路分花拂柳,林掌柜进了书房,点上一豆油灯,从多宝阁中抽了本《礼》读了起来。
夜更浓更深了,院外打更人的声音幽幽传来,已经过了子夜,可林掌柜仍在不急不慢翻着书,似乎在等人。
终于,林掌柜阖上手上书本,掸了掸衣角,朗声道:“夜深露重,远道之人何不进屋坐坐?”
夜静谧无声,半晌,门扉轻动,一身黑衣的顾砚之出现,他警惕走进屋,视线窥着林掌柜一举一动。
第五十七章 林掌柜
林掌柜毫不意外,率先走到鸡翅木嵌螺纹案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推到另一侧,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知道少爷想要杀了顾涣,但顾涣毕竟是定平侯的嫡次子,若是死的不明不白,顾家不会善罢甘休,定会追查到底,很可能会惊动到少爷,所以我自作主张,派人将顾涣挖了出来,给他喂了药,保证他一生痴傻,再也不会开口说任何事。”
一豆灯火闪烁不停,窗牖外一道闪电划过天际,暴雨正在酝酿。
林掌柜抬起眼,朝着顾砚之方向道:“上次少爷杀了墓园打更人,我便一直在想你何时会来,却不想是今日。”
林掌柜一身麻布青衫,看面容四十几许,唇上留着两撇小胡子,儒雅尽显。他坐在灯前,孤身一人面对顾砚之,却不慌不忙,姿态舒展,好似全然不害怕。
“你知道很多。”顾砚之开了口,在林掌柜面前,他感到了压力,这个人根本不怕他,胸有成竹,好似一切尽在他的掌握。
“你长的很像小姐,特别是唇线,是林家人的唇。”林掌柜自顾自说着,“但眼睛不像她,反而像你的亲生父亲。”
一声惊雷响彻天边,滚滚雷雨从天而降,豆大的雨点拍打着支摘窗,有些从缝隙中溅到屋内,开出朵朵水花。
林掌柜瞟了一眼窗外,又随意的看了看门扉外。
“你在找这个么?”顾砚之终于动了,他慢慢行到案桌旁,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手将两块腰牌掷到案桌上。
两块木质腰牌,一块写着“七”,一块写着“八”,腰牌一角有些暗红,似是被血浸透。
目光触到腰牌的瞬间,林掌柜脸色大变,再维持不住平静面容,声音带颤,“你……你杀了林七林八?!”
“砰”一声响,疾风撞开了窗牖,窗牖吱呀响动不停,带着寒凉雨丝的风灌进了书房,吹动对峙两人的衣角。
顾砚之眼角溢出一丝笑意,但眼眸中笑不达底,“方圆五里都没人,你又不擅武,我想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了。”
他坐在椅上,右手随意搭在椅背,脊背却挺得笔直,左手搁在案桌上,食指中指一下下敲着黄梨木案桌。
一声声轻响,敲进林掌柜耳中,他淡定自若的神情有了一丝波动,额间沁出豆大的汗珠,眼神闪烁,不敢直视顾砚之。
他不由想起多年前,林家还是簪缨世家,有一回有幸他见过还是太子的安庆帝。
那时安庆帝随意坐在凉亭中的石凳上,左手搭在石桌上,漫不经心敲着石桌,那动作神态与如今的顾砚之一模一样。
失算了。林掌柜喟叹一声。不愧是流淌着皇族血脉的人,即便是只幼狼,顾砚之的爪牙已经锋利到他无法抗衡的地步。
心底升起臣服之意,林掌柜俯身跪地,行了个叩头大礼,“林家影卫,林一,见过少爷!”
“林家被抄家削爵,流放千里,但林家仍留有势力在京都,这是林老太爷给小姐留的最后依仗。可不知为何,我在京都多年,小姐却从未联系过影卫,我也不知少爷存在。”
“直到近几年,我追查当年林家落败真相,无意间调查到小姐竟然还留有一子,我与影卫多方调查才找到少爷,但我仍是不敢贸然相认,前段时间才会雇佣打更人去试探少爷,请少爷责罚。”
雨丝密密麻麻,屋檐上,雨点滴滴掉在青石板路上。屋内烛光摇曳,案桌的影子映在墙上,像张牙舞爪的巨兽蛰伏着。
顾砚之盯着林掌柜后颈,那里的衣领被汗水洇湿了一片。
他心中闪过多年前林望舒死去那一晚的记忆。
林望舒唇角蜿蜒着一道血迹,映衬脸色惨白如纸,她的呼吸已经很微弱了,仍执拗的拉着顾砚之的手,断断续续开口:“你……发誓,别去追查你的身世……就这样平凡活下去,答应我……”
当时他怎么说的?
“我发誓。”他跪在林望舒的床边,五岁的顾砚之对母亲要离世一事充满了惶恐和不安。
光影交错,岁月流转,转眼,曾经的孩童已经成长为少年,他狭长的桃花眼含着浓稠的黑,一眼望不见底。
他望着林掌柜,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娘,对不起。
以往他可以平静一生,但如今不行。他需要力量、权势去保护心尖上的那个人。
他不想再看着她受伤。
少年闭了闭眼,再睁眼时,眼神果决,“起来吧,跟我讲讲林家影卫在京都还剩多少势力?”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个不停,林掌柜拿了剪刀,将烛芯剪短了一截,在滴滴答答的雨声中缓缓说道:“当年林家兴旺,影卫有数百人。可如今算我在内,只剩下七人。”
“当年林家的产业卖的卖,赔的赔,所剩无几,只有三间商铺能支撑,黄金屋便是其中最重要的一间。但幸好商铺生意可以,银钱充裕,才能支撑我这么多年寻找少爷。”
林掌柜叹了口气,眼角的皱纹似乎深了些,“林老太爷膝下两子一女,其中小姐和二老爷乃是龙凤胎。当年流放边疆,林老太爷身子骨弱,在路上便……去了。两位老爷在边疆,影卫消息传递有限,也联络不上。所以如今少爷是林家唯一的掌权人。”
顾砚之点了点头,似乎并不意外。
暴雨如注,寒风凛冽,林掌柜有些凉,行到窗前,伸手将支摘窗阖上,声音带了些苦涩,“还有一事需要少爷万分注意,这些年我一直在追查当年真相,林老太爷一生正直,一心为了大燕,绝不可能通敌叛国。”
“但追查过程却并非我想的那么简单,其中阻力重重,我多方周旋,发现其中有……潘家的影子。”
最后一句话他声音压的极低。潘皇后坐镇中宫,潘大老爷入住内阁,潘家如日中天,谁人敢妄议一句都是胆大包天。
顾砚之却似听不出他话中的忐忑,只是点头示意知道了。
末了,顾砚之道:“有一件事,需要你办。”
林掌柜站的笔直,神情肃穆,“但凭少爷吩咐。”
“给我找些月容膏。”
“什么?”林掌柜怀疑自己听错了。
月容膏乃是专供皇家之人,用于祛斑美白的药膏,有市无价。东西确实尊贵,也有些难弄,但顾砚之也不需要啊!
倏然,林掌柜心头掠过一个人,他观察顾砚之时,有一人一直陪在顾砚之身边,正是顾成慎的嫡女,顾云瑶。
“你只管给我弄一些,别的不要多问。”顾砚之打断他的思绪。
林掌柜垂下头应是。
第五十八章 告别
翌日,顾府仍是愁云笼罩,一夜了,顾涣的疯病被大夫下了治不好的诊断,刘氏哭声大的整个顾府都能听到。
顾云瑶的伤口不再出血,她并不想待在万寿阁耳房。宋氏怕伤口裂开,特意吩咐下人抬了轿子,将顾云瑶一路抬回了珧光阁。
攀山书院也来了信,顾泷收到消息一刻不停跟先生告了假,今晚便能赶回顾府。
只是一切都与顾云瑶无关,她现在被宋氏下了命令,勒令在珧光阁中养伤,日日喝的汤药如流水,生怕留下疤痕。
因伤口没好,不敢轻易动弹,顾云瑶连用膳都不得出屋。
“三姑娘快看这蔷薇开的多好。”听春知她寂寞,特意采了一捧火红的蔷薇,找了尊撇口长颈青花缠枝莲广口花瓶,插上蔷薇,放到床榻边的黄梨木香几上。
“三姑娘好好吃药,等好起来便能出去看花了。”
顾云瑶知她在安慰自己,神情怏怏点了点头,视线瞥到窗外,日头高悬,正是晌午时分,不觉有些困倦,便躺在枕上,摆了摆手:“我有些困,歇一会。”
听春蹑手蹑脚为她放下帘幔,退了下去。
汤药中放了安神的成分,顾云瑶喝了后精神倦怠,这一觉居然睡到了晚间。她醒来时只觉好似有视线注视自己,挣扎起身后,发现窗外天际明月高悬。
今个正是五月二十五,一轮弯月嵌在深蓝天幕之上,点点繁星散落在旁。
许多年后,顾云瑶仍能记起这个夜晚,这轮明月,它们好似深深嵌进了她的脑海,长在了心间,生了根发了芽。
顾云瑶起身后有些迷蒙,突听旁边有人叫她,“三姑娘。”
居然是顾砚之,他今夜有些不同,穿了身黑色劲装,脚上踩了双乌皮短靴,越发显得身姿修长,风姿绰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