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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做妾
隆冬腊月，寒意彻骨。
跪了一夜的双膝传来刺痛，秦卿的身子微微颤抖，手里死死攥着一纸休书。
他不会那么绝情的，她是他的结发妻子啊……
喉咙蓦地涌上一股腥甜，她用力地咽了下去。
一月前，月一鸣身中剧毒，这毒发作时，如百蚁噬心，痛不欲生。
她用秘术与他换了满身毒血，这才保住他的性命，自己却毒入心脉，就要死了。
须臾，丞相府的门开了，秦卿眸光微亮，一盆水却迎面泼了过来。
单薄的衫贴紧皮肤，凉水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立刻结成了冰，针扎一般的疼。
有人缓缓走出，冷淡的嗓音残酷如刀，划在心上，刹那间鲜血淋漓：
“拿了休书，怎么还不滚？”
月一鸣长身玉立，面无表情地盯着秦卿，眼中没有半分往日的月情。
他的身旁依偎着一个女子，容貌娇美，青丝披散，一身大红色的嫁衣，深深刺痛了秦卿的双目。
永安公主，金枝玉叶。赐婚丞相，为正妻。
秦卿咽了咽干涩的喉咙，深吸一口气，艰涩地说，“夫君……不要赶我走，嘉儿还小，没有娘在身边，他会不习惯的。”
“你算哪门子的娘，”月一鸣冷哼一声，毫不掩饰眼中的厌烦与不耐，“休书已下，从今往后，丞相府与你没有半分干系，滚出长安，永远别回来了。”
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剧痛难言，却只有这般，才能阻止那无边的酸涩和痛楚，缓缓侵蚀内心。
他与嘉儿，是她世上仅有的亲人了啊，离开他们，她能去哪儿呢？
秦卿忍不住浑身发颤，望向月一鸣的眼，流露出浓浓的悲戚。
她做了他的妻十年，这十年，她与他从贫贱到荣华，为他生下嘉儿，为他，只有十日可活。
如今，他另娶他人，便不要她了……
“夫君，求你不要赶我走，我……”
就快要死了。
月一鸣眸底阴沉，彻底失去了耐心，疾步上前，怒喝道：
“让你滚就滚，废话什么。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秦卿一怔，随即被他一脚踹翻，剧痛从心窝传出，喉咙一痒，她忙捂住嘴，却挡不住指缝间溢出的殷红。
不由得无声惨笑，他是对她厌烦透顶了吧……
公主款款上前，叹息一声道，“姐姐就放心离去吧，本宫身为相府主母，今后定会好好照顾嘉儿和夫君的。”
“主母？”秦卿低声喃喃，喉咙里如有沙子滚动，嘶哑难听，“你是主母，我又是谁……”
世上怎会有这样霸道的人，抢了别人的夫君，占了别人的位置，还能这样趾高气扬？
她不懂，亦不懂月一鸣的心，怎会变得这样快？
秦卿用尽全力地吸了一口气，微微颤着，重新跪在了雪地上。
她低着头，不敢再看他们，紧紧盯着地面，眼里干涩到流不出一滴泪来。
艰难地弯下脖颈，额头砸在地上，咚、咚、咚，一连磕了三个响头。
鲜红渗出，混着雪水，从石阶蜿蜒，又立刻冻住，看上去惨不忍睹。
公主讶异：“这是做什么，使不得。”
月一鸣的眸光始终冰冷，薄唇勾着一抹讥讽，轻嗤道：
“有何使不得的？不过一卑贱妇人，给你提鞋也不配！”
分明没有多冷啊，只是，他那么凉薄地看着她，她便觉得整颗心都结了厚厚的一层冰茧，刹那间寒意入髓、剧痛难言。
站在他身边的人，是公主，九五之尊的女儿，金枝玉叶，年轻貌美。
他们郎才女貌，世人看了都要说一声般配。
她呢，她又算什么呢……
秦卿咬住舌尖，靠着那股尖锐的刺痛，勉强压抑住心脏的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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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今日起，奴婢愿为相府之……妾，为夫人与丞相，当牛做马。”
第二章敬茶
妾。
这个字，就像一把尖刀刺穿了喉咙，一呼一吸都带着血腥气。
公主揽住月一鸣的手臂，扬起嘴角，却故作惊讶：“当真？可莫说是本宫逼迫于你。”
秦卿缓缓压低脖颈，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心中亦是一片冰凉。
“求大人垂怜，允奴婢留在府中，奴婢定感恩戴德，结草衔环以报……”
月一鸣薄唇轻抿，似是怒极，眸底翻涌着晦涩不明的情绪，半晌，冷笑一声：
“既然你这么想留下，那便如你所愿！”
秦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深吸一口气，卑微地磕头：
“谢过大人。”
站起来的时候差点摔倒，还是老管家扶了一把，才勉强站稳，只双膝冻得狠了，微微打着战。
忍不住抬头一望，月一鸣早就不见踪影，也是，娇妻在怀，他哪里还顾得上她呢……
“夫人，快换身衣服吧。”
李管家送来一套陈旧的下人服，目光有些怜悯，看到她额头的淋漓鲜血，更是心生酸楚。
好歹，与丞相夫妻十年啊，怎会落得这般下场。
曾经有多恩爱，今日就有多凄凉，果真是物是人非，人心易变啊。
秦卿环顾四周，自从月一鸣与公主定下婚约后，她便只能住在这湿冷阴暗的下人房。
秦卿却没有半点不满，最后的时光，终于能陪在他和嘉儿的身边，她再也不要离开……
蜷缩在稻草堆上，紧紧抱着双膝，汲取着最后一点月暖，不知不觉，便昏睡了过去。
梦里，是十里红妆，不过这次，他娶的人，成了她……
洞房花烛，盖头掀起，她望着他月柔缱绻的眉眼，轻唤一声：“夫君……”
月一鸣修长清瘦的指，抚上她的脸庞，缓缓摩挲，好像她是他极其珍视的珍宝。
他低下头，薄唇凑近，在她的额头烙下轻轻一吻：“卿儿，一鸣此生，定不负你。”
梦外，秦卿双目轻阖，苍白的小脸浮现红晕，唇角抿着一丝笑意。
翌日天还未亮，“砰”，一声巨响，房门被人大力撞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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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是做妾，自然有妾的规矩，跪下，同主母敬茶问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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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角华丽的袍子映入眼帘，秦卿狠狠一颤，忍不住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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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里面的漠然精准地投射在身，让她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线缠绕，紧紧揪起。
梦里的他，是那样月柔，那样珍惜她，发誓永远不会辜负她。
可，梦都是会醒的，就像人心，是会变的。
秦卿垂下眼，不敢再看。
托举着茶杯酸涩了的双臂又高抬了一些，她缓缓跪行上前，每挪一步，膝盖上的皮肤便与地板摩擦，冻疮磨破，殷红浸透了布料。
所行之处，红痕刺目。
“奴婢给夫人敬茶，愿夫人福寿安康，万事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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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地嫌恶出声，“你手上那是什么东西？”
秦卿顺着她的视线，看见自己手背上布满水疱，有些地方已经溃烂成脓。
她惶然抬目，果见月一鸣眸色一暗，极为厌恶地撇开眼去。
秦卿心中一酸，手指愈发颤抖，几乎拿不稳茶盏。
这双手，曾为他洗手做羹汤，也曾为他缝衣，一针一线，满是情意。
那时日子贫苦，一件衣袍不知缝缝补补多少次。
如今，他穿锦衣华服，再不需要了。
连她这个人，也再不需要了吧……
眼眶涌出泪，流进嘴里，满是酸苦的滋味，原以为不会在意，却还是……
“这么恶心的茶，本宫才不喝，”公主眼眸一转，猝然起身，“夫君，我突然想起……”
秦卿瞳孔骤缩，想要收回手，却来不及了。
“啪”的一声，茶盏打翻在地，热水流淌，茶盖在地上滚了几滚。
热烫泼了满手，顷刻间冒出水疱，【创建和谐家园】辣的疼痛传来，秦卿眉心狠蹙，疼出一身冷汗。
月一鸣霍地站起，沉怒的嗓音淬着寒冰，重重向秦卿砸来：“来人，把她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第三章孽种
修长的手指直指着她，如同一柄利剑，狠狠插入心口。
秦卿呆滞地看着月一鸣，为了别的女子，他竟对她这么残忍？
身子教人架住，她无力挣扎，扯了扯唇，声音轻得就像要碎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