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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还不等她话说完，就见男人已然松开了她的手，沉声问道：“你去了哪里？”

  男人的目光带着审视，让顾怜片刻的意乱神迷骤然灰飞烟灭，待对上他薄凉的神情，又觉得一盆冰水泼下。

  她如梦方醒似的后退了一步，克制着自己的狼狈，咬唇反问道：“我去了哪里，需要跟您汇报么世子？”

  相处五年，她对他的情绪可谓是了如指掌，更清楚地知道，他现在在生气。

  且还是在生自己的气。

  可方才骤然亲密的是他，这会儿在身后看热闹的属下也是他的人，该觉得愤怒生气的是自己这个小姑娘才对吧，他怎么还突然愠怒了？

  被顾怜噎了一噎，秦阮眯眼看她，才发现小姑娘的眼底都带了泪，眼尾泛红，瞧着分外委屈。

  秦阮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凶了，然而她身上的味道，由不得他大意，冷声道：“我还有要事去做，你且告诉我，今日去了什么地方？”

  曼陀花混合成的药膏，那是下三滥的地方才有的味道。

  这口气，怎么听都像是审犯人的语气。

  还有他下属们满是好奇与八卦的眼神，更让顾怜十分不自在，她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的目光道：“我又不是犯人，便有火气，您冲旁人发去。”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赌气，秦阮拧眉，刚想说什么，却听得身后小女童软软的声音传来：“小姑父。”

  五六岁的小女娃，声音软糯，行礼的时候动作不大标准，一双圆润的猫眼里满是笑意。

  大抵是因着昨日秦阮陪她玩的开心，所以这位小姑父在她心里的地位直线上升，此刻非但不怕他，反而还在行了礼后，直接便抓住了他的手。

  秦阮的脸色，瞬间便缓和了下来。

  他伸出手来摸了摸顾念蓝的头，格外温和的应了一声。

  顾怜先前还有几分气，可待得看到顾念蓝后，到底是顾忌着小孩子在场，将顾念蓝揽在了自己的身边，放柔了声音道：“蓝儿怎么下来了？”

  先前她下马车的时候，顾念蓝还睡着呢。

  身后跟着的奶嬷嬷倒是对秦阮十分惧怕，脸都白了，听得顾怜的话，亏得她还能保有最后的神智，颤声回道：“孙小姐睡醒了，要找您呢。”

  而顾念蓝这厢已经开始跟秦阮分享自己今日的历程了：“小姑姑带蓝儿去看病了，那个老爷爷好凶哦。”

  顾怜：……

  自家小姑娘已经先把她给卖了，亏得她还跟秦阮赌了一口气呢。

  秦阮这才注意到了她手中拎着的药材，伸了过去手：“拿来。”

  男人的神情带着威压，顾怜倒是想不给，然而行动已然先于脑子，将手中的药包递了过去。

  似乎觉得这动作十分没面子，顾怜又咬唇道：“坊间传闻那大夫是个有本事的，我带蓝儿过去看看。”

  秦阮并未打开，只是拧眉道：“先别吃。”

  他的模样太过严肃，顾怜心中莫名觉得不安，试探着问道：“可是药有问题？我先前也打算去药店请人查验成分的。”

  对于她的话，秦阮不置可否，随手将药包挂在马背的包内，一面点头应了，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我还有事，等我回家再说。”

  顾怜还想再说什么，听得这话，也只得点头应道：“好。”

  秦阮的确赶时间，嘱咐完她，翻身上马便带着人走了。

  待得他走了之后，身后的奶嬷嬷有些迟疑的问道：“小姐，药被姑爷拿走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顾怜斟酌了一番，想了想道：“你先带孙小姐回府，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秦阮方才的态度不对劲儿，那个孙神医……难不成有猫腻？

  她需的回去再确认一遍，哪怕去再看看对方的真伪呢。

  但是，必然不能带顾念蓝她们的。

  谁曾想，顾怜却并没有见到孙伯殷。

  大门被上了锁，斑驳的木门紧闭着，从外看不到里面分毫。

  顾怜心中有些不安，可院中无人，她也只得作罢，然而在拐回朱雀大街的时候，却又顿住了脚步。

  那个老道士，分明像是知道些什么似的。

  还有晌午他说的那些话……

  京兆尹府的牢房，建的年岁许久，据说这一砖一瓦均出自前朝。

  大抵是常年关押犯人的缘故，所以就连着门口的栅栏都带着寒意。

  守门的两个牢头身着官衣，腰间宝刀悬挂，只可惜约莫是犯了春困，一个个的打着哈欠，生生的将这官威折损了不少。

  自然，连品级都没有的衙役们，也是没什么官威可言的。

  顾怜虽没跟这些人打过交道，却也并非完全不懂，说明来意后，便拿了银子出来，笑道：“官爷行个好，可否放我进去见一见那个老先生，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送上门的银子，牢头们自然不会不收，然而在听得她要见的是那个上午才被抓进来的老道士之后，却是摆手道：“小姑娘，实在是咱们不让你见，若是寻常人倒还罢了，我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跟银子过不去？可那是一个杀人犯，乃是重刑犯人，如今只等着老爷宣判了。若此时将你放进去，按咱们这差事可就不保了。”

  说完这话，那牢头连银子都推了回来。

  一番话说得十分恳切，顾怜原先见他们一脸为难，却又贪婪的望着银钱，索性将银子重新递了回去，道：“若真见不得便也罢了，不知两位官爷可否告知我，他到底杀了什么人？”

  有银子拿自然是好的，那两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到底架不住这银子香味儿，接了揣在兜里，末了又道：“罢了，告诉你也无妨，只是你一个小姑娘的，可别嫌脏了耳朵。”

  得了顾怜点头之后，其中一个年纪大些的便道：“这老道士不是个东西，夜里去勾栏院勾了个花娘便罢了，尽兴之后居然还将人给掐死了，今晨发现尸首的时候，那花娘都僵了。啧，可怜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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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章 破庙藏婴

  另外一个也随着附和道：“可不是么，说起来，那花娘还有点名头的，说是怡春院第一骚……”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外一个给捂住了嘴，一面骂道：“你个混账玩意儿，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眼前这又不是个大老爷们，什么荤话都敢说，也不嫌个丢人！

  顾怜已然从二人的嘴里明白了事情原委，只是在听到那粗俗之语，不由得有些尴尬。

  她咳嗽了一声，又问道：“那……那位老先生可招认了？”

  闻言，先前那位年长的牢头顿时便鄙夷道：“那个老头儿可犟得很，认证物证皆在，他居然还死不承认，不过也无妨，等明日开堂审讯之后，也由不得他了！”

  他说到这儿，又疑惑的问道：“小娘子，你可是跟他有什么瓜葛？”

  顾怜摇了摇头，虽只见了一面，却总觉得这老道士瞧着不像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她复又求了两次，见那牢头当真不放自己进去，也只得道了谢走了。

  只是才走了两步，她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后知后觉的想起那老道士的话：“山神庙。”

  当时那等情形下，他为何执意要让自己明日去山神庙？

  难不成，那里有什么东西？

  此时早已过了午时，除却早上吃了点东西，到现在她还水米未进，然而想起那人的话，顾怜却直觉有些不对劲儿，也顾不得填肚子，复又去了山神庙。

  只是顾怜却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山神庙里遇到这样猝不及防的事情。

  跟怀中的奶娃娃大眼瞪小眼片刻之后，还是对方先行发难：“呜哇……”

  四五个月大的奶娃娃，便是哭声都是细弱无力的，且这抽噎的模样，让顾怜十分怀疑对方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噎死。

  她手忙脚乱的去哄对方，脑子里却是一片茫然。

  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个地步的呢？

  她不过是想起那老道士的话心中不安，才打算来这山神庙内看一看，谁知却见破败荒芜的寺庙内，有一处被细心遮盖上了稻草堆，而那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她警惕的前去查探，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却唯独没想到里面是一个被褥子包裹着的小娃娃。

  大抵是因着营养不良，小娃娃的脸色都有些蜡黄，只是那眼睛却宝石似的透亮，看见她的时候，甚至还朝着自己伸了伸手。

  下一刻，顾怜便鬼使神差的抱起了这个孩子，然后，在他伸手去抓自己衣服无果之后，对方便开启了鬼哭狼嚎的模式。

  顾怜只觉得头大如斗，然而还不等她想好要怎么处置这个孩子的时候，就听到外面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旋即便有男孩格外凶恶的声音传来：“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弟弟！”

  那是一个小乞儿，看模样约莫有十一二岁，衣衫褴褛满脸脏乱，一双眼睛带着兽类的凶恶。

  眼见得他朝着自己冲过来，顾怜连忙躲开，一面解释道：“别误会，我没有恶意！”

  那男孩大抵是顾忌着她怀中的小娃娃，脚步在她面前生生的停下，目光中满是警惕：“把我弟弟给我！”

  顾怜小心的将孩子还给了他，十分好心的提醒道：“你当心些，他还太小，很容易受伤的。”

  那小乞儿将孩子接过来之后，轻车熟路的哄着他，自己则是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一个安全范围内，方才警惕的问道：“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顾怜留心看他，见他熟稔的给小娃娃喂水，又对这里十分了解，心知这是他的暂且落脚点，索性便直说道：“是一个老道士让我来的，你们又是谁，跟他可有关系？”

  她先前只觉得老道士的话有古怪，方才看到婴孩的时候，倒是隐约的有了个猜测，难不成那老道士让自己过来，压根就不是为了算命，而是想将她骗过来，好照看这个婴孩？

  若她没猜错的话，这个小乞儿跟老道士必然是认识的。

  果不其然，在听到她的话之后，那小乞儿顿时便蹙眉道：“师父怎么会让你来这里？”

  他这话声音极轻，可还是被顾怜听到了。

  顾怜才打算说什么，就见那小婴儿挣扎着又哭了起来，那盛水的豁口碗被推到地上，男孩儿手忙脚乱的去哄他。

  “明儿乖，别哭别哭。”

  然而小婴孩不知为何，这次却是哭闹的厉害，小乞儿瘦的跟竹竿似的，虽有力道，却怕伤了孩子不敢用力，一时竟有些抱不住他，还好顾怜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的身子，一面去搂那个婴孩：“当心。”

  小婴儿顺势到了顾怜的怀中，见那小乞儿惊怒的模样，她又安抚道：“别怕，我来替你哄哄他。他今日可曾喝奶吃饭了？”

  顾念蓝是被顾怜照看大的，虽说日常那一套她没有上手过，却也是耳濡目染的。

  这小婴孩的褥子是干的，方才喝水的模样有些慌，十之【创建和谐家园】是饿了。

  而在听到顾怜这话之后，那小乞儿顿时便涨红了脸，语气里都带着几分不安：“师父还没回来……”

  师父说了，明儿还小，只能吃他自己调制的食物。

  他留心观察了顾怜的举动，见对方确实不像是坏人，便也放任小婴孩在她的怀中，自己则是问道：“你说我师父让你来的，他怎么没回来？”

  “你师父……”

  顾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说老道士被抓起来的事情，想了想，索性道：“我先带你跟你弟弟去吃饭可好，然后慢慢告诉你。”

  见小乞儿有些迟疑，她复又失笑道：“放心，即便我是骗子，你瞧着自己有什么可被我骗的？”

  ……

  城中临时奶娘不好找，但酒楼内用奶做点心的却不再少数，不过小半个时辰，小婴孩便喝的宝宝儿的，心满意足的依偎在顾怜的怀中睡了。

  这样软嫩的小奶娃，让顾怜的动作都格外的小心翼翼，生怕吵醒了他。而眼前的小乞儿则是专注着面前的食物，虽吃的快，举止倒不粗俗，瞧着还有几分斯文。

  而这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也足以顾怜了解了他们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