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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辰启依旧凶狠地瞪着她，呼吸急促。汲风宜语气淡然而笃定，“你心里也赞同这是极好的选择。经过前几次，我相信你能看到我的诚意和能量。我比你还要能给她更多的助力，而我会不遗余力。另一方面，温小姐并不是为世俗规则所困的人，我相信她可以被说服。”

  舞台灯光瞬间一片漆黑的时候，汲风宜靠近霍辰启，黑暗中她的低语像是魔鬼或者天使在审判内心最深处，“还是你却要守护你自我感动的道德感，却逼迫她为了你去应对你与生俱来的数不清的世俗麻烦，标榜自己的忠诚和真爱？”

  霍辰启咬牙切齿，青筋几乎要从脖子上暴起，怒道，“住口！”

  第122章 让她做掌中雀

  汲风宜从来是端方亲和、进退有度的，不叫人难堪。

  可面对霍辰启极具压迫感的暴怒，她不退反进，显露出锋锐冷酷的判断力和攻击力，“辰启，人和人的价值取向是不同的。你费尽心机要给她的，正是她弃如敝履的。”

  剧院一片漆黑，只有应急设备发出幽暗的绿光。歌声开始响起来，隐隐约约丝丝缕缕，随即乐器齐鸣，在漫天曲乐声里，霍辰启想到他殚精竭虑、步步为营的一切，他听见汲风宜亲切和美声音压得更低更缓慢，“温小姐誓死不做笼中鸟，可未必不能让她做掌中雀。只要你不去触犯她的底线，只要你这只手伸得够大够广，大到让她觉察不到挣脱不出。”

  霍辰启冷着脸进入可怕的缄默。

  “让我猜猜，她其实是不拘小节、容易糊弄的一个人，是不是？欺负她太容易了，但我可以和你一起保护她。你不会在圈内找到第二个愿意像我这么做的女人了，她们顶多在结婚前装着大度，可一旦上了位，就会巴不得你的心上人去死。”

  舞台灯光“啪”地照亮，就像瞬间进入白昼。霍辰启下意识地抬头，正看见舞台上温初玉往他这瞟了一眼，而汲风宜紧紧贴在他的耳边，亲昵得好像耳鬓厮磨。霍辰启的脑子“嗡”的一下，汲风宜了然轻笑，光速坐正，“当然，这只是个建议。具体的都可以再谈。”

  霍辰启声音坚决，“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开场时，温初玉途中有三次扫到观众席，有一次汲风宜在凑过去说话，他们压低声音地交谈，面容无比严肃，没有半分笑意，就像是一对日理万机的政要夫妇，百忙之中赏脸文艺汇演。有两次霍辰启目光虽然落在她身上，但明显漫不经心地出神。

  温初玉心里也知道他对这些毫无兴趣，只是为了迎合她来勉强自己，人勉强自己是很辛苦的。但这个念头也就瞬间一闪，她入戏后心神异常专注，不会为任何外物分心。

  安静看到后半场，霍辰启目光放在舞台上，突然开口，“你也只是想用她来胁迫和利用我，以及霍家。”

  汲风宜并不否认，坦荡自如，“这不冲突。我们三个人，各取所需。”

  霍辰启冷笑，“你小看我们了。”

  汲风宜严肃诚恳道，“我是高看你们。不然我有的是其他办法。”

  霍辰启一直觉得温初玉说话总是直白而扎心，总能被她一句话噎得背过气去。

  但这种时刻，霍辰启突然想念她的直白。

  他可能永远学不会这样将自己的感情和价值一字排开，称斤论两贩卖。他的半生都是对“正确的人”的拙劣模仿，而他本质上只是个无能的混账。他紧紧闭上眼睛，眉心拧得几乎在颤抖。

  温初玉的唱段在此时响起，霍辰启猛然睁开眼睛看着她，一瞬不瞬。

  她就那么稳固地站在台上，身子高挑单薄，面容矜冷专注，好像天塌下来，这场剧也得唱完。

  霍辰启看了几秒，平静凛冽地转过脸对汲风宜说，“她想要什么，我该给她什么，都和你没半分钱关系。”

  第123章 又没逼你们断

  汲风宜态度良好，“我把能摆出的好处都给到，取不取用看你们。”

  首演完毕，气氛异常热烈，观众无比买账。一些观众激动地站起来欢呼。霍辰启到后台找温初玉，听见李木理语气激动，“说不定，咱这部剧都能参评今年的“春雷”奖！”

  江知晓和温初玉正在讨论中途某次互相救场，没注意到霍辰启靠近。霍辰启直接上来，众目睽睽之下，从后面把温初玉紧紧搂住。

  江知晓撇了撇嘴，走开了。

  温初玉回头看他，心情还不错，问，“怎么了？”

  霍辰启心情异常复杂，想说什么，又摇了摇头，只是抱得更紧。

  哪怕他刚经过万千嘴皮官司，众多利益感情交锋，也不想将这些讲给温初玉，她不在意，甚至更可能劝他放手。

  “演出很棒。”霍辰启说。

  自从住寸倚园后，霍辰启从不回家，霍原正不管他，霍又平天高皇帝远管不了，乐得轻松自在。

  但某天霍辰启接温初玉演出完毕，敏锐觉察到一辆低调得简直寒酸的黑色大众跟在后面。霍辰启在画室把温初玉放下了。

  然后他又绕了几段路，停车，敲敲车窗，看见副驾驶霍又平那张威严的脸，痞里痞气地笑了下，“父亲，不用这么急着见儿媳妇。您这是百忙之中水都没喝一口就赶来了吧？我何德何能啊，我给您买瓶红牛去？”

  他憋着一肚子火，知道霍又平来者不善，直接摊牌给霍又平来了个砸脸。

  霍又平淡淡道，“不用。儿媳妇已经定好了，其他的，我没心思见。”

  霍辰启面目阴沉无比，嘴角却带笑，“别介啊。咱可说好了，谁定谁娶。”

  霍又平怒声道，“混账东西。我拿你没办法，还拿你那小情人没办法吗？”

  霍辰启笑容收敛，绷紧牙关，“拿势压人可不是你们的作风。”

  霍又平沉声道，“特事特办。风宜已经说明了她的让步，这很难得，你不要太任性。”

  霍辰启反驳，“她没安好心。”

  “你都到这个年纪了，怎么还能说出这些好和坏的天真话。”

  霍又平语带责备，就好像无数次为他的鲁莽不成熟操碎心一样，严正强调般地敲了敲车窗，“以后再有出席场面，就和风宜一起去吧，表个态，赶紧定下来，争取到五一能结婚。到时候你那个女演员，想养就养，腻了就处理好。我听说她巡演风宜助力不少，挺有心的，你往哪里找这种不感情用事的妻子去？”

  霍辰启顽强凶悍地盯着他父亲那双平静如古井的眼睛，听见他说，“把人推上台捧起来很难，压下去让她一辈子唱不了，很容易。因为你，人生梦想都灭了，人家是要爱你还是恨你哪？听说也不怎么爱你，都是你一头热，上赶着？”

  霍辰启浑身肌肉都蹦紧，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踹了一脚车轮子，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霍又平微微皱眉，语气严肃，“学会控制你的情绪。这几年刚有个稳重样子，怎么越活越倒退了？！你那小情人有这么大魅力吗，让你失了疯似的。”

  霍辰启深呼吸，胸膛不住起伏，盯着他父亲的眼睛，就像不服气的幼虎盯着一头凶悍的老狼。霍又平面色更不好看，“又没逼你们断，跟要了你命一样。自己琢磨琢磨，别钻牛角尖，眼光放长远。”

  霍又平的车开走后，霍辰启又在寒风中站了很久。他进画室，看见温初玉正在画一幅巨型的画作，那画的最上框顶着屋顶，她得搬着特制梯子爬上爬下，但一点儿不觉得辛苦，画到激动的时候，手里那根笔往四周狂甩，颜料点子漫天飞舞——霍辰启终于明白她那些画为什么都要蒙着白布了。

  他走进来，温初玉一点察觉也没有，刚抹完一大笔，离远了打量，眼睛里的光是炽热透亮的。

  一回头看见他活阎王一样下抿的唇角和阴沉的脸色。

  第124章 你要不要嫁给我

  “你又不高兴什么了？”温初玉声音清脆。她还没有从作画的兴奋中挣脱出来，整个人还沉浸在那种激动振奋的意境里，分神招呼了他一句，所以语气听起来很明快，像那种无忧无虑、天真沉浸在自己泥巴城堡的小孩子。

  可他知道，她从来不是无忧无虑。她身上挂着数不清的枷锁，每个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可她为什么还是能这么奋勇，这么毫不顾忌。

  “我很后悔。”霍辰启仰起头看温初玉，眉峰寒凛无比，眼神有刹那无助。

  “后悔什么？”温初玉笔不停，随口问。

  “我为什么转业回来不走仕途，往谁也不能胁迫我的位置爬。”霍辰启几乎是愤恨地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温初玉手里的画笔停了，轻声问，“那为什么呢？”

  霍辰启犹豫一下，“因为我不喜欢那种位置。”

  温初玉很温和地笑，回过头看他，“这不就是了，所有的选择都是有原因的，你的心比你更加明白。”

  可霍辰启看起来还是不高兴。那种不高兴就好像他被全世界给欺负了，还不了手。还不了手的原因并不是他不够强大，不够勇敢，而是他的敌人遍布四野，无影可寻，却又无孔不入。

  他要对抗的是周围容纳他的一切，是揪着自己头发把自己生生提起来。

  温初玉打量了他几秒钟，从梯子上往下走，坐在他头顶的那个位置，近距离低下头来看着他，“很多人都说我的性格很病态怪僻，但我觉得我很健康，因为这是我最快乐最舒服的选择，我明白自己。”

  她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黑亮无比，“但我不能劝别人也做一个病态的人，人和人都是不一样的，每个人只能做自己，不能做别人，也不能劝别人。所以……”

  她的表情更加苦恼，“你想做吗？”

  霍辰启眉峰猛然一跳，表情失控地看着她，惊诧地下意识喃喃，“不是什么问题都能用这个来解决。”

  温初玉从一人高的梯子上突然张开手，做了一个要往下跳的动作，霍辰启赶紧展开双臂，温初玉一下跳进了他坚实有力的怀里，搂着他的脖子笑道，“但这个能解决大部分问题。”

  霍辰启没办法，任由她撕扯开他的毛衣领口，亲吻他冷硬的锁骨和粗粝的皮肤。温初玉觉察出他身上的寒意，预想他应该在寒风中站了很久。

  温初玉知道霍辰启心思很重，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心事重重，好像有谁在逼他脑子里一刻不得停歇。一个人这样会非常辛苦，就像一只被放在独木舟上的小象，它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它动一下，这个船立马就会翻掉一样。

  温初玉两条细长有力的腿盘在他的身上，一下一下地舔舐他的锁骨，笑，“你冷得像块冰。”

  霍辰启把她往上顶了一下，目光沉沉地看着她，眼神特别有深意，想办事，但又不想。他想要其他的东西，可他要不来，也守不住。

  霍辰启抱着温初玉，把她靠在了画室门板上。门板声音最剧烈的时候，他的话随着一起脱口而出，“你要不要嫁给我？”

  温初玉在迷茫的余韵里，嘴唇微张，瞳孔都是迷茫的，什么也听不进去。哪怕控制住无时无刻的想法念头，温初玉也很容易在这些时候失去理智。

  “你说什么？”她喃喃地问。

  霍辰启不再回答，把她的身体从地上提起来坐好，然后缓慢地屈膝压过去，他的身形高大强健，将她整个人固定在他和门板的一个角落里，彻底笼罩在一个小小的空间，哪也不能去。

  温初玉喜欢小空间可能是因为安全感和逃避心烦的东西，但霍辰启喜欢小空间，是因为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控制住人——她别无可逃。

  第125章 可没一个像你

  温初玉感觉到霍辰启最近不太稳定，好像遇到棘手难题。但音乐剧正式演出后，她大量的体力精力都要扑在上头，也没有很多心思去细想这些。

  更何况，她不是能给人解决问题或者宽慰内心的人。她制造问题和给人添堵倒是很擅长。温初玉这样想过，顶多也就是对霍辰启更和颜悦色一些。平时她就性子懒淡好摆弄，再纵容他一点倒也没什么。

  这天演出完毕，一对情侣观众在工作人员通道口等着她，看见她出来，那女孩大声说，“姐姐，我好喜欢你唱的那段独白啊。”

  温初玉愣了下，不太习惯面对陌生人的喜欢表达，一瞬间竟然有点无所适从，“好的……那，谢谢？”

  女孩子笑着说，“我看了你三场了，还把你以前剧的官摄都补完课了。我好喜欢你的声音和唱腔。”

  他们走了后，温初玉还站在原地，好像不适应别人对她的这种热情。霍辰启走过来时，听见了那观众小姑娘跟自己男朋友嘀咕，“妈呀，离近了看比舞台上还美，但唱歌的时候又能让你忽略她的脸完全入戏。真是为舞台而生的，就该站在那里。”

  霍辰启听完了，这句话久久地在他心中回响。

  路上，温初玉看出他心不在焉的，“又有心事了？”

  霍辰启对她是有问必答，“集团资金出了一点问题。”

  温初玉不能算钱，一算钱就开始脑子短路，在这方面是重度外行，“严重吗？”

  霍辰启看着她笑了下，“没事。今天晚上我在书房处理下事情，你早点睡。”

  集团财务哭丧着脸来找他的第一句话是，“霍总，你可得救我，别让我坐牢啊……”霍辰启接过他手里的材料一看，好几笔资金来路去向都有问题，明显是不注意被套进去了。再往深里查，首先查到了霍陶头上。

  霍辰启一个电话过去要问罪，但霍陶先哭，“二哥，我一点儿办法没有，我就是个手套，谁让我跟您关系还行，不至于被一脚踹废呢。下雨天打孩子，闲着也是闲着。”

  霍辰启怒骂了句，霍陶继续追问他，“我猜是为了你和汲小姐的事。二哥，你要不就从了，你有没有觉得，你现在就像那种不受宠的皇家公主，送出去就是要联姻和亲的……”

  霍辰启“艹”了一声，“你最好整理一下措辞。”

  “谁让你跑去当二等皇商了呢。谁也斗不过天，咱们老子和咱们爷，汲家老子和汲家爷就是天。”

  霍辰启摔下电话，知道霍又平因为什么事敲打他。

  下周是某商界大佬的生日宴会。霍又平想让他和汲风宜一起出席，但被他毫不客气地拒绝了。

  霍又平拿远恒重工逼他，倒也能强撑着，他是擅长做实业的老总，加上这几年远恒重工越走越硬气，倒不怕一时卡着脖子。

  可谁都知道他要命的弱点在哪。

  他给李木理整个剧团配备了一个演艺公司，找了专门经理人管理。那经理惊慌失措地给他打电话求助，说签好的好几家音乐剧场管理公司要毁约，问原因也不明说。

  霍辰启语气听起来还是很冷静，只有握着手机的手指用力到发白微颤，“行，我都明白，我去处理。”

  再之后几天，温初玉忙得不着家，霍辰启也不着家。

  纭城两周演出结束，下一步转战叶城，中间能修整几天。李木理和几个主演都提议一起吃个饭，温初玉想告诉霍辰启一声不用来接了，但是打了两次，电话都没打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