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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无论如何，她不要用他的命来换取自己苟活！

  温辰咬咬牙，闭上眼，狠狠一侧脸，将自己的脖颈往匕首上凑。

  只听得一阵惊呼，有血液的味道扑入鼻中，可她依然活着？温辰睁开眼睛，见孔曜的手抓在匕首上，被割得鲜血淋淋。

  他替她挡住了伤害。

  错失唯一自戕的机会，温辰不是滋味地瞥他一眼，然后转眸看向对岸，见林元星果然独自划着一条小船，向这边行驶而来。

  温辰张嘴要喊，可云锦带着恨，用力捂住她的嘴。

  逃不过，躲不开，温辰只能失魂落魄地想，当初她想活，他百般折腾，令她丧失活下去的希望，如今她想死，他反而献上自己的性命，换取她的将来，何必呢？

  为什么不能尊重她的意愿？

  难道真的希望她恨他一辈子吗？

  任她怎么祈求，林元星依然上了岸，他舍下船只，像在御花园里散步般，信步闲庭地走入敌营。

  “呸！”尽管留他性命有用，不能伤他，但恨他入骨的兵士依然没忍住，往他身上吐了口口水，见他没躲，其他人竞相效仿，于是前一瞬还立于众生之上的林元星，瞬间变得比街头乞儿还要肮脏。

  而云锦最是愤怒，直接将口水吐到了林元星的脸上。

  他曾是那般爱干净的人啊！温辰没眼看，眼泪“哗啦啦”地从眼角滑落。

  “阿辰，”哪怕受尽侮辱，林元星也始终含着笑，只一眨不眨地看着温辰：“我已经擦亮眼睛，再不会错认你，所以别害怕，我来了。”

  温辰哭得说不出话来，用力挣扎着，想冲上去替他擦掉身上的脏污。

  孔曜伸手来拦她，变故就在此时发生，谁也没看到林元星是如何动作，等诸人反应过来，他已经把温辰抱在怀中。

  云锦想也没想，直接掷出匕首，快很准地没入林元星的胸膛。

  “阿辰，我的罪赎完了吗？你能原谅我吗？”林元星迅速说着，忍痛抱住温辰一个旋身，两人顿时从河岸坠入滚滚河水之中。

  视线的最后，温辰只看见漫天箭雨向着他们奔袭而来，而林元星紧紧地将她揽入怀中，用他宽厚的背脊，替她承受了全部的伤害。

  血色，从眼前弥漫。

  第42章 胆怯

  “不要伤他！”

  温辰尖叫着从梦中醒来，惶恐不安的情绪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她的心。

  异样的响动，吵醒睡在旁边的温宁，她揉着眼睛，欢喜地钻入她怀中。“阿娘，你醒了，宁儿好想你！”

  “宁儿。”温辰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身子，环眸四顾，发现自己身处偏殿，不由得失神。

  其实，她只是做了场噩梦吧？她没有收到过纸条，没有前去紫仙宫，更没有落入孔曜手里，林元星也没有以身救她，对吧？

  温辰自欺欺人的想着，可脸上缠缚的绷带骗不了人，她痛苦地闭了闭眼，掀被起身面对现实。

  恰好穆伯推门进来，她连鞋都顾不得穿，就急声问道：“林元星呢？他在哪里？”

  他还活着吗？这个最想知道的问题，她逃避着，不敢问。

  穆伯没有回答她，只搁下自己的药箱：“你的脸碰到水，又青又肿还化了脓，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堪堪控制住，你可得端着点，莫浪费我一番心血！”

  温辰的身体控制不住地发抖：“他呢？”

  “你先好好休息。”穆伯再次避而不答。

  温辰瞥他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既然她已回到宫中，林元星想必也回来了吧？毕竟在落水的时候，他们抱得很紧，他手底下的人没道理只将她一个人救上岸吧？

  在偏殿的旁边，就是正殿，四下里守备森严，五步一岗，但没有人阻拦她。

  温辰抬手抵在门上，半晌没法动弹。

  她害怕，真的怕，万一这扇门打开之后，里边空无一人，可怎么办？又或者，里边只停着一具尸体？

  不敢再往下想，温辰痛苦地闭上眼睛，进退两难。身后却伸来一只手，替她将门推开了。

  “不愿好好歇着，也不敢看到他……温丫头，你何时变得这般胆怯？”穆伯瞥她一眼，越过她进入殿内。

  淡淡的檀木香飘散出来，伴随着浓郁的药味，在淡紫色双绣福禄寿图的纱帐后，隐约躺着一个身影，似是有些痛苦，身躯时不时地跳动一下。

  温辰怔怔地踏入其中，抬手撩起纱帘，眼睛蓦地一痛。

  床上躺着的正是林元星，他皮肤白得近乎透明，嘴唇却红得发紫，双手双脚皆被绸缎绑在床头，唯独胸膛在剧烈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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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胸前中了一刀，”像是知道她要问，穆伯先一步解释起来：“身后中了六箭，箭箭入骨，箭簇上还淬了剧毒……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换做寻常人，早就当场毙命，但他愣是抱着你，从敌营爬上了岸。”

  她那时晕厥过去，一无所知，原来是他把她带上岸吗？温辰抬手，紧紧揪住胸口处的衣裳，借此来抵挡忽如其来的锐痛。

  “亏得他足够坚强，一直维持着神智，没有陷入昏迷，这才撑到我施针救援。只是这毒有点难捱，他的身体会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受自己控制，怕崩裂伤口，我才命人绑了他！”

  “谢谢。”温辰红着眼，认认真真地向穆伯欠身。

  穆伯急急摆手：“别谢我，他还没有彻底脱离危险，可我能做的已经做完，剩下的全看他自己的意志。不过睡过去前，他一直眼含期盼地看你，像是期待着什么……你仔细想想，在落水前他有没有对你说些什么？”

  第43章 封后诏书

  阿辰，我的罪赎完了吗？你能原谅我吗？

  低哑的声音，像是微风萦绕在耳畔，从未消散。温辰垂下眉眼：“有，他向我赎罪，希望我能原谅他。”

  “他的心结是你，能不能醒来也只看你，你便陪着他罢，多跟他说说话，宁儿我会看顾好……还有，你的脸不能碰水，当然如果你想一辈子都做个丑八怪，那尽管哭！”穆伯说完，转身出去，并体贴地关了殿门。

  温辰愣了好半晌，才颤抖着伸出手，慢慢地抚上林元星的脸庞。

  他的脸看似毫无血气，但肌肤的温度烫得灼手，想到他不知正忍受着怎样的痛苦，她的心就软成一团，再也恨不起来！

  温辰轻轻握住他的手，依然是那么修长的手指，但绵软软的，没有力道。眼泪聚在眼眶里，自顾自地要落下来，她狠吸口气，将泪水逼回眼眶，又故意沉下脸：“林元星，你以为救我回来，我就会原谅你？你做梦！”

  “你舍身救我，也只赎清对我犯下的罪孽，我家人的债该怎么算？宁儿的痛又怎么算？我告诉你，别想躲懒，快点醒过来！”

  林元星毫无反应。

  温辰继续恶狠狠：“你如果敢就这样睡过去，我就恨你恨到九泉之下，哪怕你变成鬼魂，也要追着你赶着你，让你还债还到我满意为止！”

  “你不说话，我可当你答应了！我会狠狠地折腾你，拿鞭子抽你，拿银针在你脸上刺字，再把你囚禁起来……。”

  这些，全是他昏聩时曾对她做过的恶事，可她何曾舍得伤害他？温辰说不下去了，又怕自己要哭，继而变成一个谁都不愿瞅上一眼的丑八怪，于是起身大步走出正殿。

  “娘娘，”暗卫落在她身旁，有些犹豫地道：“陛下曾在出征前吩咐过，万一他出了什么意外，不能主事，便请示您的意见。”

  温辰被他一句“娘娘”喊得微微失神，暗想自己明明跟林元星没有婚约关系，可他们却依然把她当成皇后看待吗？

  “娘娘？”见她没有反应，暗卫又问了一遍。

  “我，”温辰哑着嗓子，别开自己只能瞧见眼睛跟鼻子的脸：“不是娘娘。”

  “请您在这里稍等一下。”暗卫转身，快步离开，回来时恭敬地将一卷明黄的圣旨举到她面前。

  温辰诧然，慢慢地打开。

  这是一道已有些陈旧的封后诏书，是封她为后的诏书。

  而时间，是林元星刚刚登基不久。

  温辰抖着手，一点点地抚摸过墨黑的字迹。这是林元星的字，一勾一划，极为认真，她甚至能想象到他在落笔时，那清俊侧脸上的神情。

  定是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眼中含着情，以及思念。

  他在那么久之前，就开始忏悔了吗？所以，那个让全国官员寻找四年，惹来无数姑娘羡慕的人，真的是她？

  怔愣好一会儿，温辰才勉强稳住悸动的心绪，问暗卫道：“你有什么事拿不定主意？”

  “属下想问的是，关于那些被活捉回来的叛徒，该如何处置？”

  第44章 家人

  叛徒，是包括孔曜、云锦在内的那一群试图起义的人。

  在林元星携着她坠河之后，夏国的将士就愤而过河，一举攻下敌方的据点，再捉住一些重要活口带了回来。

  温辰不知道自己要以怎样的面目去面对孔曜，便摇摇头：“暂且先关着吧。”

  “还有一事，”见温辰转身要走，暗卫又说道：“陛下特意从南淮接了几个人来王城，半个时辰前，他们已入住驿站，您要见见吗？”

  温辰不解：“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她见他们？

  “陛下曾说，是您的家人。”

  她的家人？她的家人不是在汴京破城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温辰猛地瞪大眼睛，难道说，他们没死？

  她一把捂住嘴，心跳瞬间乱了节奏：“我可以出宫吗？或者他们能够入宫吗？”

  “您现在已可以自由出入宫殿。”

  温辰欢喜不已，立刻命人准备马车，但直到走出宫墙，她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出来了……而身边除去几个护她周全的暗卫外，就再无旁人，她若是有心要逃，完全能够逃脱林元星的掌控。

  林元星竟不再禁锢她？他是怕自己再醒不过来，不想耽误她，所以随她去留？明明是那般冷心无情的人，身体里所剩无己的温柔，是不是全部给了她？

  温辰一颗心又酸又涩，拾掇了好一会儿情绪，才敢踏入驿站。

  在驿站里，站着她鬓染风霜的父母，以及渐渐成长的弟妹，温辰竭力忍着泪意，跟他们互诉情衷。

  原来早在汴京失陷前，自己的家人就被林元星秘密换了出来，悄悄送去了风景秀美、物产富饶的南淮，再隐姓埋名地活到现在。

  除了母亲对改朝换代颇有微词外，其他人都接受良好，对林元星也是不喜亦不恨，温辰这才安心，残存在心里深处最后的一点点芥蒂彻底消融无踪。

  然后，在温家诸人邀她前去南淮一起生活时，她摇着头拒绝了：“我要留在这里，我跟他之间，还有一笔账没算完。”

  温家人劝她不动，只能叹息着女大不中留，然后无奈妥协。他们身负前朝王族血脉，容易卷入漩涡，必须远离权势中心，继续回去南淮生活。温辰虽然不舍，但还是在夜幕降临前，动身回宫。

  途中经过一处繁华处，闻得一阵喧闹声，温辰掀开车帘往外看，便见一个衣裳凌乱、满身伤痕的女子在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女子似是神智不清，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怀中抱着个枕头，嘴里却嘀嘀咕咕地唤着“孩儿”。

  那是叶姝！

  温辰瞪大眼睛，令暗卫停下马车，然后走到叶姝的面前。

  叶姝已经不认得她，见她拦路，吓得蹲下身瑟瑟发抖：“我错了，我会伺候他们，不要打我！”

  “疯婆娘，又想逃跑？看老娘不打死你！”那边的花楼里跑出一个满脸浓妆的妇人，以及几个看样子是打手的男人，瞧见温辰及她身后的暗卫，妇人脸上的神情立刻变得恭敬：“这位夫人，您认识她吗？”

  “不认识，”见叶姝落到这般境地，过往种种憎怨，似乎都烟消云散了。温辰收回视线，眼神很淡，“既然是个疯子，就好好看守起来，莫要跑到街上伤到无辜。”

  “是是是，我们一定严加看守！”妇人忙不迭地答应着：“等回去就打断她的腿！”

  温辰却懒得再理会，问了暗卫关押孔曜的地方，得知在天牢，便折身前往。

  第45章 他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