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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小的时候，斥责过那次，温念便不再说类似的话。
他便也以为是小孩子任性，早就忘了。
后来温念回京，看他的眼神不对，他也觉得不过是一时之兴，待他为她定门好亲事安顿下来，便不会了。
原来擅论他人，这是自负么？“我们是亲姐妹。”
温念倒不理会他，自顾自喃喃下去，“每个人都这么说，温忱哥哥，你明明知道温忆姐姐才是嫡女，我不过是庶出，你也会这么说么？”
“至少温忆从来都当你是亲妹妹。”
温忱不置可否。
温忆从不论这些嫡庶，况且温忆温念二人虽不同母，却随父亲，容貌九成相似，站在一起就像亲姐妹。
温忆死前还给他留下话，要他一定要照顾妹妹，对温念全心相待。
“可你明知道温忆姐并不喜欢你，她只把你当成亲弟弟。
你却还是不肯喜欢我。”
“父亲后来又有了弟弟，虽然你还是世子，他却打算让弟弟继承晋王爵。
你是不是也是因为我是庶女，所以不愿意喜欢我，而是要娶温忆姐姐，才更有机会继承晋王府的爵位？”
温念的眼里有泪，亮晶晶地盯着温忱看。
喜欢温忆，是因为她是嫡女？为了爵位？不是的。
他至今仍然记起温忆的性子，暖融融像杯茶般沁人心脾，不多一分不少一寸，总是温和从容的样子。
就算她只把自己当弟弟，自己也相信既然有婚约，总有一天温忆对他会有男女之情。
而那时的温念每日跟在姐姐身后，羞羞怯怯，固然也可爱，却不是他会喜欢的样子。
温忱笃然道：“不是。
喜欢你姐姐就是喜欢你姐姐，不喜欢你就是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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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念急切地抱着最后一丝期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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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道，“她是个骄傲的女人，我从前不懂，但现在明白了她的心。”
温念爆发出大笑，是这样！无论如何，温忱哥哥都不会喜欢她！她诡异地笑出来：“即使这样，我也不后悔。
我以为没有晋王府，没有那些嫡庶，没有爵位，你就会选择我，原来不是这样的。
可就是如此，我也不会后悔！”
第18章 绝望
恶寒灌进胸口，酥麻的恐怖自脑海里爆发，温忱几乎站不住脚：“假龙袍，假玉玺，温念，是你！”
“是我！是我！当然是我！都是我，就是我！”
温念畅快地笑出来，十几年了，她头一次笑得这么畅快。
她在笑，温忱却要疯了。
他猛地冲上前去，揪住温念的领子，将她从太师椅上生生扯下来。
温念被他扯得滚到地上，捂住喉咙猛咳起来，边咳边笑：“那一年，一直抚养我的乳母看出来我的不快，我便把心头的话都告诉了她。
然后有一天她便拿来假龙袍、假玉玺，告诉我把这些东【创建和谐家园】进嫡母的寝殿，晋王府不复存在，我的愿望就会实现。”
温忱怒吼：“你疯了！你明知道若出了这样的事，整个晋王府都不会幸免！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你我自然也如此！”
是她！是她把温忆害了！温念歇斯底里地笑：“我不傻，我也知道！可那又如何，如果我得不到，一切还是毁灭了来得好……至少你和温忆姐姐就绝不可能在一起！你活了下来，还能继承爵位，我很高兴，但我们就要走了，被贬到边疆去。”
温念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喃喃起来：“嫡母和弟弟整天以泪洗面，很快就死了。
温忆姐努力做苦役，洗好多好多衣服养活她和我。
她手上很快就长满了冻疮，我手上也长了冻疮，发高烧躺在凉炕上，一步也动不得。
温忆姐便边做工边照顾我，后来我慢慢好了，她却染了寒症，一病不起……”
温忱死死拉着她问：“温忆是你杀的吗？是不是！”
如果是，他就在这里把她碎尸万段，用不上甚么鸩酒！温念不屑地看着他，极其嘲讽地道：“别做梦了。
我姐姐临死前告诉我，她并不喜欢你，她说早就看出了我的心思，要我和你在一起。”
“你想知道我为何没告诉你，说不定你会同意的？我温念想要的东西，宁愿自己去争，也不想要别人的施舍，尤其是姐姐的施舍！她并不喜欢你，我也不想告诉你，因为当时我错爱了你，怕你难过！”
“结果你为了所谓的喜欢温忆姐，所谓的被迫的亲事，所谓的守节，活活又害死了一个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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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会害温忆姐？早知如此，悔不当初！这世上只有温忆姐对我才是真正的好，到底是我害了她！而我？哈哈哈哈哈，笑话，温念，你竟喜欢了这么一个人！”
温忱仰天长吼，旋即不再回顾，转头就去。
竟然喜欢了这么一个人。
苏蕙，苏蕙死前，是不是也这么想？竟然喜欢了这么一个人！自己为了自己所谓的喜欢，就活活害死了她！……李公公见温忱失魂落魄地行出屋子，皮笑肉不笑迎上前来：“晋王爷可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他没有回答，突然站在原地大笑。
问到了，自然问到了！知道的比自己想要的更多，更可怕，更让人心碎！太监似乎早有意料，并不在乎温忱的失态：“那小的便要完成该干的事了。”
温忱还是没有应答，也没有再管那太监，一步步走出了跨院。
这是温念该有的结果，但他已经没有了恨，更没有了可怜。
每个人都该承受自己所做的事情的后果，温念如是，他亦如是。
比起温念，他更该恨的是自己。
苏蕙……韩虞在他身后喊着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见了。
他只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有苏蕙痕迹的地方，好好回想一下这一切……他奔跑起来，漫无目的地奔跑起来。
小花园，琴房，书房。
最终，他还是回到了寝殿，缓缓地躺在了宽阔的架子床上，空茫地凝视着藻井。
这是苏蕙与他停留最久的地方，虽然大多时候是两个人背对着背，一句话也不说，沉默以对。
可也有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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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合卺也是在这间寝殿、这张床，他也曾虔诚地对她说：“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希望上天见赐自己一位贤妻。
他闭上眼，眼泪无休无止。
第19章 召见
晋王温忱又疯掉了。
依旧是把自己封闭在寝殿谁也不见，但这次他不再是无声无息，而是要把晋王府掀上天去。
不过这一次，皇帝放了温忱三个月的长假，便是韩虞也实在没有理由来说温忱。
先是寻了多少稀世的琴谱，每天在小花园一个小亭内练琴。
晋王温忱的琴音本来也是世间无二，却不知为何现在拂得磕磕绊绊，每日将琴摔得摔，烧的烧，最后便不再弹琴。
后又寻了多少书籍杂谈来，日夜看来看去。
但看了一些也不看了，每日只是发呆而已。
后来便开始打棋谱，自己左手和右手下棋，一定要左手赢过右手，或者右手赢过左手，下一下蹲在地上，又哭又笑。
对温忱忠心耿耿的老亲随慌得不行，实在看不下去，怕自家王爷得了疯病，连忙去请了韩虞过来，好一阵劝说，温忱才终于好些。
终于肯和人说上几句话的温忱却又迷上宴饮，不，也不是，他只是找了许多各处的厨子来为他做菜，家常菜，他每天一个人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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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不对、都不对。
没有一样是他想要的味道。
温忱突然打翻了所有盘盏，捂着脸俯下身去。
能做出他想要的味道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早知如此，悔之晚矣。
……三个月之后，一个飘小雪的日子。
皇帝传召温忱进宫。
传见的地方是太极殿的西暖阁，并非是寻常正式接见朝臣之处，温忱不明所以，每一步都走得很涩。
是要轮到自己死了吗，之前三个月是赏他的苟延残喘，最后体会一下自己都犯了什么错？温忱自嘲地想，若能这么死了也好。
转过屏风便叩在地上，直到那个声音道：“起身吧。”
温忱方敢站起身抬眼看眼前的男子。
一国之君不过五十余岁，穿着家常衣裳盘腿在炕上举笔写些什么，李公公在一旁侍候笔墨。
是赐死他的诏书？温忱立在那里默默地想着，自己是晋王，赐死他并不能一杯鸩酒了事了。
皇上瞧了他一眼，继续写下去。
许久，突然道：“从你的眼神里，朕能看出你恨朕。
是因为晋王府，你那小未婚妻，还是朕命你娶了苏蕙那个孩子？”
温忱慢慢又叩在地上，慢慢地道：“臣并不敢恨皇上。”
皇帝无所谓地笑了笑：“不敢，却不是不能。
不过恨朕的人多了，多个你也不算什么。”
“你是想问朕龙袍玉玺的事，想问朕那些东西究竟是不是朕指使温念的乳母要温念所藏，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