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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头还下着雨，爷不在房中能在哪里？”
“这……”阿四本是不敢说的，但想起方才回府时裴徊光的样子，狠了狠心，还是轻声的将他的去处给说了。
沈茴提着食盒找到裴徊光时，他正背对着她，浑身早已湿透，背脊苍凉，雨水落在他青黑的发上，顺着冰冷的轮椅滑落泥中。
这是王府后院闲置的一块废圆，野草横陈青石板地更是长满了青苔，瞧着便是连下人都懒得来的地方，唯有裴徊光每年这个时候会准时的出现在这里，风雨无阻。
阿四并未告诉她此处是什么地方，但沈茴看着他眼前的墓碑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难怪她最近夜夜都会梦见那场杀戮，将士们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即便她醒来，依旧会萦绕在她耳畔，久久不散，这一天是裴徊光遇伏出事的日子。
也是他手下两百精兵葬身之日。
裴徊光上战场不仅是他自己，更是个将领，他可以带着将士们冲锋陷阵战死沙场，却绝不是因为他错信他人，而带着他们白白的送死，最为讽刺的是，援兵赶到偏偏救了他的命。
他将他们的尸骨送还故里后，在这废院中立了这百人碑，墓中埋着的是他们当日所穿之盔甲，为的便是永生永世的警醒他，曾经犯过的错。
沈茴的视线早已模糊，泪水混着雨水悄然滚下，她好想上前将裴徊光紧紧的抱住，告诉他那不是他的错。
所有人都牺牲了，他的腿废了，留下的他才是这世上最痛苦的人。
而他却必须得活着，为所有人活着。
沈茴泣不成声却不敢上前，裴徊光是如此骄傲的一个人，被人欺骗，双腿具废都只是令他从云端跌落，唯有这份愧疚将他击溃，他定是不愿让人看见他如今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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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止是会失常，若是换了别人，定是会疯魔。
裴徊光站着淋了多久的雨，沈茴就站在院门外默默的陪了他多久。
久到她之前受过伤的脚踝又开始隐隐作疼，久到她两颊的泪已经被风吹干，裴徊光才缓慢的动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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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刚逼着自己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脑子里不停地在想，她开口第一句应该要说什么时，裴徊光的轮椅已经压过了她脚边的青苔，漠然的往前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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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妾身已经让人准备了汤浴，您刚淋了雨得赶紧回去沐浴换身衣服。”
她的脚步本是没裴徊光快，但下了雨地上湿滑，裴徊光的动作才比往日缓慢了些，还真叫沈茴的小步子给追上了。
可不管她说些什么，裴徊光都没有搭理，依旧是目视前方不曾施舍她一个眼神。
沈茴想着他孤寂的背影，以及被雨水浸湿的身子，便咬了咬牙大步向前，直直的拦住了他的去路。
她变得贪心了，不仅想要默默陪在他身边，还想要她那意气风发的盖世英雄不那么难过。
“爷，您不想看见妾身也可以，妾身熬了米粥，厨房还热着菜，您好歹用些，不然身子会受不住的。”
“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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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若是不想喝粥也行，妾身还准备了糯米藕白糖糕，还有……”
“你以为我真的不会杀你？”裴徊光终于抬了眼，可那双眼就似蛇目一般冷冰冰，看着她时不带丝毫的情感，唯有杀意。
那日他是改了主意，或许是他想看看这骗子到底想做什么，又或许他不想让她死的如此简单，总之不会是心软了。
既然她赶着要来送死，他不介意让她死的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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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徊光盯着她的眼，想要将她看穿，须臾之后扯着嘴角笑了，他的眼角发红，蓦得上前扯过她提着的食盒，未看一眼，直接的砸在了地上。
食盒瞬间破裂，散发着热气的米粥撒了一地，甚至湿了她的衣裙，烫了她的心。
“滚。”
他的声音嘶哑低沉，说完后不再看她，冷着眼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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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徊光没有回书房，而是直接去了练武堂，他不能站起身便日日的折磨自己的双手。
练武堂内的每一样兵刃他都了如指掌，每样他都操练不下百次，当初刚从战场回来的时候，他更是没日没夜的将自己关在这里，手上满是伤痕，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好似只有流血只有疼，才能让他中得到解脱。
他当然要活着，留着无用的身体，将那些想让他死的人，全都拖进地狱。
阿四站在堂外听着里面兵刃碰触地面发出的尖锐声响，就知道裴徊光又在自我惩罚了，也不知今夜的雨何时才会停。
沈茴也没打伞，浑身淋的湿透，失魂落魄的回到屋子，没有说话，只是呆呆的坐着。
她的眼睛通红就像是落水了的小兔子，可怜的让人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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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子您这是怎么了？可千万别吓奴婢。”
沈茴默默的坐着，没有说话，过了许久突然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我要喝酒。”
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想起洞房那夜，她自己一个人喝了两杯的合卺酒，她还记得那个味道，很辣很甜还有些让人发醉。
“酒？您从来不会喝酒的，奴婢给您拿点甜汤暖暖身子吧。”成亲那日红杏未曾跟来，并不知道当夜之事，以为她是哭的糊涂了，赶紧劝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