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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瑟瑟的脸上渐渐有了生气，是母性的光辉。
同样为了孩子，她愿意把血海深仇放到一边，一切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直到再四个个月后——
赵青荷中毒，吐血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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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什么毒？”
站在赵青荷寝殿外面，傅怀璟看着跪在地上这一排御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是刚在房间里看到的画面：浅色被褥床单，黑血触目惊心。
“回皇上，是‘斩阳’，微臣等已给贵妃娘娘服过一次解药，完全没效，应是混了柳家独门的‘冥参’。”毛御医说。
斩阳，顾名思义，斩断人的阳气，也就是生机，一旦服下，12时辰内必死无疑。
而冥参，冥参本身无毒，混在滋补品里，能让滋补品功效翻倍，同样，混在毒液里，毒液里的毒性也会翻倍。
这两个东西，傅怀璟都知。
斩阳有解，而冥参，一旦混入毒液，能解毒的只有一样：柳家人的心头血……
在人未死之前，活生生将心剖出，趁心脏还在跳动，取心脏最中间的一滴。
第12章 漫天火光
傅怀璟沉默了。
他矗立在殿前，藏在袖中的手有轻微颤抖，柳家到如今，剩下的只有柳瑟瑟。
而取心头血……那场面光是想想，他就觉得心跟着在凌迟。
这些日子，看望柳瑟瑟的次数多了，他想起很多以前的事。
他是不受宠的皇子，母妃死得早，后宫里，很多人欺负他；她是镇国将军府的独女，皇后娘娘的亲侄女，是比宫里所有公主都尊贵的存在。
她叫他“怀璟哥哥”，她在大年夜给他送食物，她站在所有人面前，说欺负怀璟哥哥，就是欺负她……
便是那时，他默默发誓，要强，很强，要站在柳瑟瑟前面，要保护这个曾经保护过他的女子。
后来，她不叫他怀璟哥哥了，她红着脸叫他怀璟，那时，他们已经长大……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恨她的？
大概是青荷说，柳瑟瑟不爱他，选他，不过是家族的选择；大概是看见柳瑟瑟跟在太子后面，一口一个太子哥哥；也大概是看见柳瑟瑟和呼延邪一起打架，柳瑟瑟小小个子却搂着呼延邪的肩……
他恨她，却从来不想她死。
“人没了心，还能活吗？”傅怀璟声音很低，像乍然失了魂魄。
御医们面面相觑，皇上这明知故问，他们究竟是答，还是不答？
“皇上，皇上，贵妃娘娘快不行了！刚吐出的东西里，竟有这个！”宫人捧着一小块浸在黑血里的肉，像极了内脏。
傅怀璟心下极痛，却依然没有下定决心，他不想柳瑟瑟死，同样不想赵青荷死。
这么多年，如果说柳瑟瑟是照耀在身上虚假日光，那赵青荷就是对他不离不弃的纯洁月光，他们有相似的际遇，他们互相鼓励着更好的活下去，更何况，赵青荷曾救过他，在他10岁那年。
“皇上，微臣们讨论过，其实也不是非要皇后娘娘的心不可。”有御医开口。
如黑暗里的一束光，瞬间将傅怀璟照亮。
“世上并非只有皇后娘娘有柳家血，还有贵妃娘娘，以及皇后娘娘腹中胎儿。”
不可能取赵青荷心头血，御医说的，自然是柳瑟瑟腹中胎儿。
傅怀璟瞬间愤怒了：“那是朕的孩子！”
御医们再沉默。
宫人捧着血肉，血从指缝滴出，仿佛赵青荷流逝的生命。
“微臣等可给娘娘催产。”御医们再次开口，“娘娘腹中胎儿已有7个月，若催产出来，只要照顾得当，必然能活。”
此话的意思，保胎儿，杀柳瑟瑟。
“朕想静一静。”傅怀璟挥手。
偌大的院子，瞬间只剩他一人。
原来，就算登上皇位，成为万万人之上，依然有无能为力。
据宫人汇报，赵青荷是在冷宫中的毒，喝下柳瑟瑟递过的一杯水……
青荷不能死，他欠她一条命；而柳瑟瑟……那个女人，他明明那样恨她，她明明只是他的棋子，为何他总舍不得？
至于孩子，孩子何其无辜……
时间如拂过树枝的风，悄然无息。
良久，傅怀璟眼眶微红：“来人，给皇后催产，把孩子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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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冷宫中凄厉的叫声从尖锐到虚弱……
“傅怀璟，你不是人！虎毒不食子，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放过！”
“赵青荷，你这个蛇蝎，我母子他日化身厉鬼，必定日日找你索命！”
……
这天下半夜，当尖刀悬在小婴儿胸前，嘈杂声陡然响起——
“走水啦，走水啦！”
傅怀璟的心陡然一缩，仿佛有铁手紧紧拽住心脏，他冲出宫殿，只见冷宫的方向，大火映红半边天。
风从耳边掠过，傅怀璟用最快的身法冲进冷宫，他不计生死往火焰里冲，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那个女人……他要把她捞出来……
宫人死士们吓得半死，一个个紧紧抱住傅怀璟……
那些人说了什么，傅怀璟一句也没听进去，他的眼神从疯狂到绝望……
他从来没有那样大声叫过她的名字：
“瑟瑟，瑟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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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火灭，已是清晨。
冷宫只剩残垣断壁，烧焦的尸体一具一具抬出来，排成一排。
傅怀璟不知何时，眼泪爬上脸庞。
天上一道闪电划过。
惊蛰了！
第13章 有没有一刻爱过他？
大周国的皇后没了，那个新婚第二日就打入冷宫的皇后没了……很多人猜，这必定是皇上的手笔，毕竟，皇后姓柳。
皇后一死，柳家最后一点血脉就彻底断了，危及大周江山的最后一点因子算是彻底拔了。
柳家有多可怕？
从大周国开国至7个月前，傅怀璟和柳瑟瑟大婚，柳家始终掌大周国最大军权，毫不客气的说，大周国的储君，不是皇上选，而是柳家选。
换言之，柳家若想取而代之，除了名不正言不准，根本易如反掌。
所有人都认为，柳瑟瑟的死，傅怀璟怕笑得最开心，所以——
当傅怀璟提出厚葬柳瑟瑟，且以皇后名义下葬，群臣齐齐跪下，盛赞：皇上仁慈，如此厚待罪臣之女。
傅怀璟当场就笑了，他看着低伏在地的大臣。
这些人，当初柳家还在时，谁不是以柳家马首是瞻，之后，柳家没了，同样是这些人，拉出108条柳家该灭的理由。
如今，瑟瑟也没了。
他不过给她一个埋骨之所，他们竟说他厚待她……
“厚待……”
傅怀璟喃喃，觉得那是世界上最可笑的词。
他想起新婚夜，他待她的每一个举动，和禽兽有什么区别？他想起大婚第二日，他一巴掌将她扇至地上，派人将她送去冷宫；他想起她着黑衣，浑身鲜血，高烧不止；他想起，她骂他是恩将仇报的畜生……
他还想起，她的肚子一日日隆起，他偶尔去看她，他看见她看向肚子时，眼睛里有母性的光；他想起那个拿剑的女子，也拿起针线，试图给孩子做小衣服……
然，初春的那个夜，他为了救另外一个女人，竟将屠刀挥向他们的孩子。
那个夜，他无法想象她是用怎样一种心情给生命画上句号的；她那样恨他，在家破人亡、遍体鳞伤的时候，她想的是如何活下来，她拼着五脏六腑受损也要找回内力，也想杀了他；直到那个夜，她一把火烧了冷宫，她得多么绝望……
这日，这是傅怀璟自登基后，第一次早朝走神，他回忆起他对柳瑟瑟的种种，他实在不知，究竟得是多么凉薄之人，才会做出那些？
青荷是对他好。
若不是青荷，他10岁那年就死了；若不是青荷，他不一定知道柳家选他只是选个傀儡；若不是青荷，他一定不会知道瑟瑟另有所爱……
可是，若没有瑟瑟，他或者连10岁都活不到。
皇宫本来就是个捧高踩低的地方，他的母妃死得早，父皇不待见他，母后想斩草除根，若没有尊贵远胜于公主的柳瑟瑟粘着他护着他，或者，他早被宫里那帮小人弄死了……
“皇上……”贴身公公提醒。
傅怀璟回过神来，看着众人，兴致缺缺：“若没有其他事情，退朝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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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瑟瑟死后，傅怀璟无数次想：瑟瑟究竟有没有爱过他？
那么多年的相处，就算是假戏真做，有没有那么一瞬，她真的以为她爱上他了？
有时候，傅怀璟也会后悔，柳家的人被他杀得太干净，导致他连问，都找不到人问。
青荷的答案永远一样：柳瑟瑟不爱他，在柳瑟瑟眼里，傅怀璟只是个依靠女人的废物。
可是，一个人，往往更相信自己猜的。
如果她不爱他，怎会愿意怀他们的孩子？怎会在孩子取走后，绝望到【创建和谐家园】……
“皇上，夜已深，贵妃娘娘请您早些安歇。”宫人轻声禀告。
“叫她先睡吧，朕今日就不去了。”傅怀璟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