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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光亮洒了进来，我缓缓地睁开眼。
天花板上的图形不断在眼前变换。
我头脑晕沉沉的，却听到一道惊喜的声音，“小若，你醒啦？”
这个男人眼神中的光亮如同星辰一样璀璨，却胡子拉碴，不修边幅，显得格外沧桑。
仔细闻，身上还有一点隐隐的汗味，像是几天没洗澡。
“你……咳咳，你是谁？”
他的眼神中有种我读不懂的悲伤，像是松了一口气，又像是悲痛难忍。
“你不记得我了吗？我是时衍啊！”
“时衍？”
我轻轻呢喃。
这个名字听起来格外耳熟，像是念叨过千万遍一样。
“时衍，你好。冒昧地问一下，我为什么会在病房？”
他沉默了半晌，像是斟酌着怎么与我开口。
“因为，你生病了……”
我心中有些慌乱，不知为何，听到生病就像是听到了世间最黑暗的诅咒。
“小若，你别怕，我会陪着你的。”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将右手覆在我的手上。
我低下头。
时衍右手上戴着一枚戒指。
那戒指一看就不值钱，氧化褪色。
但是令我惊奇的是，我的手上也有着同样的一枚。
我便伸手去摘，“我怎么会戴着这种破戒指？”
他的眼眶倏地泛红，身形摇摇欲坠，“小若，求你，别摘……”
这个男人的语气，竟然像是在乞求？
我便忍耐了性子，没有摘下来。
起身，脚步有些虚浮。
却被镜子中的自己吓了一跳。
骨瘦如柴，全身上下的肉甚至都包不住骨头。脸上挂着深深的疲惫，青黑的眼圈。
“这是——我？！”
我的脚步甚至有些站立不稳。
“我明明才二十岁啊！”喉间溢出一丝哽咽，我转头看向时衍，“我，究竟是得了什么病？”
我直直地盯着他，企图从他的脸上找出答案。
他的眼神却像浸入大海，深不见底，他低下头，“小若，你……已经二十五了……”
声音低沉淡漠，却像一把刚刃，划过我的心。
我竟然在病床上躺了五年？
他看着我的的神色，像是知道我在想些什么，薄唇轻启，“是的，你在病床上沉睡了五年……”
“你的父母在这四年前车祸去世了，他们在病床上托我照顾你……”
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拧的滴血，我的父母，操劳了半生。
我才刚毕业，甚至还没来得及报答他们啊。
眼眶一热，眼泪不受控制地砸落。
我哭的喘不上气来，他有些慌乱，起身上前替我拭去眼角的泪水。
“小若，你别哭，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我好慌乱，事情一件接着一件，全部超出了我的预期，光怪陆离。
他紧紧将我抱在怀里，心跳声强而有力，我忍不住沉迷。
“谢谢你，时衍，只是，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呢？”
第十一章
护士急匆匆地推门进来，看到我，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
“苏小姐，三天了，你终于醒了！”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时衍，这个男人不是说，我已经沉睡了五年吗？
却见时衍给了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眼神，淡淡地看向护士，“你有什么事吗？”
“时先生，苏小姐既然已经清醒了，得尽快安排放射性化疗了，她之前耽误的时间太久……”
护士的声音越来越淡，她后面讲什么，我其实已经听不清了。
只能看到她的嘴唇无声的张合。
满脑子回荡着一个声音，“尽快安排放射性化疗……”
原来，我得的竟然是癌症吗？
……
化疗是如此的痛苦，全身上下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大锯来回切割，一寸一寸。
回到病房只觉得抑制不住的反胃，我踉踉跄跄地跑到洗手间，蹲在马桶前。
却只是干呕，猛地一咳，竟然是一滩鲜血，触目惊心。
时衍看我的眼神满是担忧，却无计可施，只能在房间内来回踱步。
我只觉得身体重若千斤，想回到病房上歇息，但是胃部却像是有一把干火在熊熊燃烧，烧得我灼热不已。
如果只是灼烧我尚且可以忍受，但是恶心感不断加剧，胃部像是有刀子在搅动。
我只能蜷缩着身子，将头靠在时衍宽厚的肩膀上，稍微喘口气。
终于结束了第一次放射性化疗那天，我望着镜子中的自己。
本就干瘦，现在更是瘦的不能入眼。
像是……溢出沉沉死气的尸体……
只是那些被一点点绞碎的癌细胞，却在我出了放疗室的那一刻，迅速地复燃，卷土重来。
一点一点地侵袭我的身体，像只打不死的怪兽一样，吞噬着我的生命，冰冷，无情。
医生说，现在再进行放射性化疗对我来说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了。
只能再续上百日的性命，苟延残喘。
从诊室出来那一刻，我就泣不成声。
这样沉重的癌症，这么痛的化疗，这么生不如死的活着……
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人生的前二十年从没杀过人放过火，甚至看到流浪的猫猫狗狗，还会买猫粮【创建和谐家园】去喂它们。”
“我连考试都不敢作弊，我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我连坐公交车都会给老人家让座……”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我无数次幻想过，我这一生会怎么度过？”
“我可能会嫁一个不那么富贵的人家，平平淡淡过一生，我还会有一个可爱的女儿，她会娇笑着喊我妈妈……”
“可是，我怎么就得了癌症呢？”
我的心像是被浸入冰水中，冰寒彻骨，浑身的每一个毛孔都在瑟缩。
“时衍……”我扯着他的衣袖，带着哭腔，“我不想治疗了……”
“这样活着，生不如死，我真的一天不想活了……”
心口痉挛，胃部还是一样的灼热反胃，我紧紧揪着他的衣服，“我……我放弃治疗……”
他看着我的眼神，那么忧伤，让我心碎欲绝。
但是他却缓缓地摇了摇头，“小若，我会治好你的……”
“我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我会让你活下去……”
说着说着，他的眼角也红了。
“小若，我不许你放弃自己……”
偌大的病房，承载着我的寂寥与绝望。
渐渐地，五六日就在医院悄然度过。
时衍日日都陪在我的身边，只有下午，会回公司处理一些日常事物。
所以，下午时分，就是我最绝望的时候。
呆滞地望着窗外的太阳缓缓下沉。
春天来得真快啊，在我还没有察觉的时候，这个城市已经绿意盎然了，春天，本该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怎么到了我这里，我就要死了呢？
有一位医生，像是时衍一样奇怪，总是来病房探望我，欲言又止。
我都替他着急，有什么话说出来不好吗？
非要这样憋在肚子里。
他又像往常一样，来病房探望我，放下一些精致的水果。
这次，我忍不住叫住了他，“我说，这位医生……”
他的脚步微微顿住，我清晰地看到他背影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