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护士拿起针管，血在输液管里流淌，生命也在一点点剥离。
时衍却抓住我的手腕，“不够，接着抽。”
他并没有很用力，可我还是觉得，疼痛不已，仿佛有什么希冀，随着这双手一起被捏碎了。
血液不断流失，无力感涌上，我眼前一黑。
第八章
醒来时，已经是深夜了。
我按下手机里的录音键，踉踉跄跄，脚步虚浮地来到顾绮的病房。
她看到我，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姐姐，你来啦。”
我布满血丝的眼就这样盯着她，颤声道，“你怎么对自己的孩子下此狠手！”
我怎么都想不明白，我视若珍宝的孩子，怎么会有人狠心舍弃，将他当做谋取荣华的棋子？
“告诉你也无妨，反正已经死无对证了。”她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因为，这孩子本就不是时衍的……”
好深的心机，好恶毒的人！
我怒火中烧，伸手就要给她一巴掌，她却抓住我的手，满脸嘲讽道，“姐姐这是恼羞成怒了吗？”
手一甩，我重重栽倒在地。
“姐姐还是快走吧，不然等会，阿衍回来了，还指不定要怎么斥责你呢！”她居高临下，弯下腰，凑近我的耳朵，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恶意，“我要是姐姐啊，一定走的远远的，绝不赖在这个位子上碍事，多丢人现眼啊……”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病房的，我只知道那天，心口绞痛了一整夜。
第二天清早，时衍来到我的病房。
将写着离婚协议的文件一把砸到我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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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衍，顾绮是自己从楼梯上滚下去的，她怀的孩子也根本不是你的……”
他不屑地撇嘴，“这么拙劣的谎你都扯的出来！”
“你自己没了孩子，还想害我和顾绮的孩子！”
心如死灰，本要按下播放录音的手指，停了下来。
我看着时衍，只觉得陌生不已。
我与他之间，或许缺的根本不是真相，而是真心。
我就那么平静的望着他。
就算他知道了所有的真相，又能怎么样？
回不去了，所以……知不知道，都没有区别了。
我出奇的平静，在这平静中却轻轻地笑了，把手机放在了抽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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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笔拿来，我签。”
拿到离婚协议，我有些怔然。
五年了，没想到还是落得这么个下场。
如果时光倒流，我真的还会做同样的选择吗？
“怎么，反悔了？”他笑得嘲讽。
我一笔一划签下自己的名字，苏，若。
只是简单地签个名字，我却好像是用尽了一生一世的力气，浑身虚脱。
“时衍。”我嘶哑着喉咙，没有怨恨，但是也不再饱含爱意。
不等他开口，我自己反倒自嘲地笑了，“真想再回到五年前啊，那时的时衍对我真好啊，一碗清水面，我们都穷的买不起。他跑到餐馆给人洗盘子，每天夜里三四点才回家，冬天那么冷，他的手上长了红色的冻疮，我哭着说让他别去了，他不答应，洗了一个月的盘子，就为了给我买一个戒指。”
我轻轻地摩挲着已经褪色的戒指，像是在看消失已久的爱人，热泪盈眶，“他的厨艺那么差，因为我想吃鱼香肉丝，他学了好久，端着菜像献宝一样，自己舍不得吃，全都夹到我碗里了，他就着辣椒酱拌米饭，愣是一口菜没吃，我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下来了，他着急的问，是不是菜不好吃，我没有回答。那盘菜盐放的太多了，其实咸的难以下咽，可那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菜。”
我眼睛酸涩的睁不开，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竟然有些模糊，哭着说，“阿衍，我好想再吃一次你做的菜啊……”
第九章
五年前，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日子。
凄凉一笑，“五年前的时衍说，不想让我跟着他受苦，他拼了命的挣钱，不会喝酒的人，硬是为了应酬喝到胃吐血，为了拿下一个工程，他喝到ICU。”
“医生给我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我慌得六神无主，和老天一遍遍的祈求，只要他能活着，我死了也甘心。万幸，他醒来了，看我哭成了一个泪人，他费力的抬起扎着针的手，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傻丫头，哭什么，天塌下来还有哥顶着呢。”
“可他不知道，他就是我的天啊。”
“五年前，我二十岁，他二十一岁，他说会爱我一辈子。”
“可我不知道，人的心为什么会变的那么快？”
“他回家越来越晚，每次回来都喝的烂醉如泥。”
“我偷偷地翻他的手机，相册里全是另外一个女孩，那个女孩妆容精致，笑得那么明媚。我去下载网上的美妆视频，学着化妆，笨手笨脚，眼线画的七扭八歪，很可笑吧……”
“他说，嫌弃我手上的药膏味，我把家里的药膏全都扔了，忍着痛洗了一夜的手，手都洗的泛白褪皮了，没有味道了，可是他为什么还是看都不肯看我一眼？”
“他成了别人的时总，高高在上，说一不二，再也不是眼里只有我的时衍了，他……不爱我了……”
……
我喉间哽咽，再也说不下去。
伸出手，一点点褪下戒指，像是褪下禁锢我已久的绳索。
戴的时间太久，摘下来很难也很疼。
但最后戒指能留下来的，也不过就是一道白而浅的痕迹。
他拧紧眉头，慢慢站起来，高挺的身躯依然紧绷，像个木头般立在那里。
我已经没有心力去探究他眼神中的晦暗复杂了，将戒指放到他的掌心，想要牵一牵他的手。
上一次，手还未触碰到，就被他嫌恶地甩开。
此刻我不想再看到他露出那样的神色，便不敢真的握上去。
我都有些奇怪，自己对时衍，怎么会有那么多爱意，仿佛再多的心痛，也消磨不掉。
抚上自己的眼，那里已经干涩的流不出泪了。
曾经以为，牵起他的手，就是永远。
这个永远，却没有我以为的坚定安心，只觉得用尽一生一世的力气，怎么也追不到。
鼓起最后一点勇气，喊道：“阿衍……”
还记得上一次喊他的名字，他嫌恶地说：“你这么叫我，很反胃。”
我让他反胃啊……
眼眶中，积蓄已久的眼泪串串滑落。
他有些怔愣，若有所失，手向前，像是要握住我的手。
我却像逃也似的退开，毫不留恋。
……
躺到冰冷的手术台上，看着麻药顺着透明的管子，涌进了我的体内，意识一点点沉迷黑暗。
再度睁开眼，身下是冰凉的手术台，两个医生围着我，像是遇到什么束手无策的难题。
依稀之中，听见苏医生惊慌的喊叫。
“病人大动脉搏动与心音正在消失！快去通知家属！”
我努力想说话，却提不起丝毫力气。
苏医生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像是知道我要问什么，“时先生的手术很成功，不用担心。”
那就好。
那就好……
我伸出双手，想要拭去苏医生眼角的泪水。
有什么难过的呢，手术成功了啊。
阿衍终于可以无灾无病地过一生了……
伸到半空的手，却没有了力气，倏地垂落下来。
意识越来越模糊，我仿佛看到时衍骑着单车，踏着月色而来。
天空的雨丝飘进了眼睛，他的眼眸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他舒朗一笑，朝着我伸出双手。
“阿衍，你回来了啊，真好……”
……
耳边，忽然传来一声痛心的疾呼——
“苏若！醒醒！”
第十章
“苏若！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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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黑暗……
我在黑暗中奔跑，却怎么样也找不到尽头。
“苏若，你醒醒！”
是谁在叫我？
声音那么悲伤？
就好像，是在叫喊一件珍宝。
一点点光亮洒了进来，我缓缓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