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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扰了我家爷休息,可不得赶走嘛!”年修是真的担心,别看沈东湛平素道貌岸然的,私底下就是个死皮不要脸的,之前他有幸见过几次,所以得小心提防,免得把他家爷给气出好来。
顾西辞点头,“千户大人,您若是不舒服,且吱个声,顾某进来给您看看!”
“进来!”苏幕裹了裹后槽牙。
顾西辞笑了一下,苏幕平时冷冰冰的,对他拒之千里,今儿倒是一口应承,允许他靠近,可见真的拿沈东湛没办法。
想来也是,一个是东厂千户,一个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双方较劲的同时,谁也奈何不得对方。
顾西辞进了马车,原就不怎么宽敞的马车,坐了三人便变得狭仄起来。
“沈指挥使不会介意吧?”顾西辞坐定。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瞧了瞧顾西辞,又转头去看沉着脸的苏幕,“这是苏千户的马车,介不介意的自也无需问过我,只是我没想到,顾公子和苏千户居然……居然一见如故,瞧这深交的模样,想必非朝夕之功。”
“这世上除了一见如故,还有冤家路窄。”苏幕重新靠在车壁处。
顾西辞挽起袖口,指尖轻搭在了苏幕的腕上。
沈东湛的眉心,不自觉的跳了跳:真的不舒服?
显然,苏幕并未真的想让他搭脉,心下一怔,已然撤了手,“旧伤未愈罢了,何续大惊小怪,左不过看你是个文人,策马难免不痛快,邀你同乘坐马车而已!”
说着,苏幕捋了捋袖口的褶子。
顾西辞收手,自嘲般哂笑,“是我多虑了,苏千户体格康健,饶是有所伤痛,定也能很快痊愈,不打紧的!”
“探病结束。”苏幕睨着沈东湛,“还不滚?”
沈东湛好整以暇的瞧着顾西辞,“没想到顾公子,深谙岐黄之道?原以为顾家的人出身行伍,各个英勇善战,武艺了得,竟也有意外?”
他顾西辞,便是那意外。
从文不从武。
语罢,沈东湛起身往外走,出去的时候又瞧了顾西辞一眼,“顾公子是否有空,聊两句?苏千户,不会介意吧?”
“顾公子是太子殿下的人,同我有什么关系?”只要能送走这座瘟神,苏幕甚至可以送佛送到西,把顾西辞送到他的床榻去。
只要,沈东湛开口。
沈东湛出去的时候,顾西辞紧随其后。
车内,终于安静下来。
苏幕揉着眉心闭上眼,内心却没来由的烦躁。
队伍走得并不快,所以无需停车说话,只需缓缓策马便罢。
顾西辞握着马缰,与沈东湛比肩而行,“不知沈指挥使有何赐教?”
“是为了秋试?”沈东湛问。
顾西辞笑了,“锦衣卫查这些东西,想来容易得很。”
“顾家曾经立过誓,绝不入朝为官,你倒是个例外。”沈东湛望着前方,连道眼角余光都没给他,“还是说,顾公子压根就没把自个,当成顾家的人?”
仿佛被戳中了要害,顾西辞面色一僵,唇角的笑意渐渐散去。
“刻意靠近东宫,接近苏幕,这可不是寻常儒生能做的事。”沈东湛继续说,“你骗不过苏幕,更骗不了我。”
顾西辞幽然叹口气,“沈指挥使,似乎很了解苏千户。”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道理还需要我教你?”沈东湛反唇相讥,“十年苦读,顾公子只做到了吃苦,没做到后者?”
顾西辞顿了顿,不得不说,这沈东湛和苏幕,委实是一类人,一样的嘴上不饶人,一样的眼毒心黑。
“不知道沈指挥使,何来这么大的敌意?”顾西辞问,“顾某做错了什么?”
沈东湛侧过脸看他,“顾公子没什么错,我也没什么敌意。”
“沈指挥使是担心我靠苏千户太近,到时候挑拨锦衣卫与东厂的关系。”顾西辞笑靥温柔,“到时候双方闹腾起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会让整个朝堂陷入混乱之中。”
沈东湛深吸一口气,“顾公子向来如此?”
“什么?”顾西辞一怔。
沈东湛目色沉冷,勾唇嘲讽,“眼高于顶,自诩聪慧过人。”
语罢,策马而去。
云峰急忙上前,“公子,没事吧?”
顾西辞面色微恙,紧了紧手中缰绳,“没事。”
他回眸,若有所思的望着沈东湛的背影,心内沉甸甸的。
见着沈东湛归来,周南赶紧上前,“爷,没事吧?”
“苏幕真的受伤不轻。”沈东湛道,“不是装的。”
周南眼前一亮,“那咱是不是……”
“阉了你,却还是绰绰有余的。”沈东湛凉凉的睨他。 周南认认真真的握紧马缰,“没有爷的吩咐,卑职保证不会轻举妄动!”
“东湛哥哥?”窗帘掀开,沐柠眨着眼睛,趴在窗口位置,嗓音低低弱弱,极是软糯可人,“还要多久才能到殷都?殷都什么样?有没有咱们那儿繁华热闹?接下来,我是不是要跟东湛哥哥住在一起?这样……会不会打扰到东湛哥哥休息?”
沈东湛面色清冷,居高临下的睨着窗口,“那我给你找个客栈住着,便不会有打扰的问题。还有,你什么时候回华云洲?”
沐柠:“……”
周南内心窃笑,看给沐姑娘吓得。
“东湛哥哥,不欢迎我?”沐柠垂着眼帘,耷拉着小脑袋。
沈东湛张了张嘴,终是绷着咬肌没应声。
“爷,姑娘得哄着,您这么怼,是不对的!”周南低声说。
沈东湛侧看他一眼,“那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周南:“……”
好半晌,周南叹口气,“爷,人家千里迢迢的来一趟,不容易,何况还是您的未婚妻,自小一块长大的表姑娘,您这样多伤人呢?回头姨奶奶不高兴,上侯爷夫人那里告一状,这不是给侯爷夫人添堵吗?”
“你真的想留下来?”沈东湛问。
沐柠点头如捣蒜,“想!”
“到时候别叫苦!”沈东湛说。
沐柠银牙一咬,“我保证,一定会听东湛哥哥的话!”
“成!”沈东湛裹了裹后槽牙,“别后悔!”
沐柠喜不自禁,“绝不后悔!”
周南摸了一下自个的鼻子,心里隐隐有些不祥的预感,自家爷那脾气,他是摸得还算清楚,能说出“别后悔”这三个字,就说明……情况不容乐观。
事实,诚然如此。
远处有人鬼鬼祟祟的尾随,然则见着沈东湛和周南这一身飞鱼服,愣是没敢动手,跟到了后半夜,跟到了城门外,终究只能放弃。
一行人,安全入城。
“爷,他们撤了!”周南低语。
沈东湛微微侧过脸,眼角余光落在城门口方向,“查!”
“是!”
第94章 坑得一比
进了殷都,便如同回到了老巢,那些人哪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作祟,不管是锦衣卫还是东厂,都不是好惹的主。
苏幕没想到,这个时辰了,栾胜还没睡。
“义父!”苏幕跪地。
烛光摇曳,满室斑驳。
“一路辛苦。”栾胜示意她起来,“身子不好就不必跪着,这里没什么外人。”
苏幕起身,烛光里,面色微白。
“坐!”栾胜倒了杯水,“回到殷都,理该让你好好休息,奈何有些事要叮嘱你,还是把你叫过来了。苏幕,可还撑得住?”
苏幕颔首,徐徐落座,“多谢义父关心,苏幕扛得住。”
“自打二皇子谋反以来,你便一直在路上奔波,连休息的时间都没有,不是这个伤就是那个伤,这么些年都不似此番这样。”栾胜瞧着烛光里的人,眼底翻涌着些许不舍,“你若是扛不住,可以说出来,不必勉强。”
苏幕摇头,“弱肉强食,这是义父教我的生存之道。只要苏幕还有一口气,就不能停下来,义父放心,我没事!”
“差事如何?”栾胜问,“可有别的什么收获?”
苏幕知道他的意思,低声道,“定远侯府被大火焚烧,在此之前,我将库房里的十箱金子搬出,此事没有惊动任何人,义父放心便是!”
“十箱金子。”栾胜裹了裹后槽牙,笑得有些嘲讽,“这些年尚远在定远州横行无忌,自诩土皇帝,想必库房里不只是这些吧?”
苏幕颔首,“没敢动大件的,只是将墙角的十箱金子搬走而已。”
剩下的,会都交由朝廷查抄。
“你倒是会办事。”对于苏幕的办事能力,栾胜素来深信不疑,她做事谨慎小心,绝对不会留下破绽。
十箱金子只是库房里的九牛一毛,账本又被烧毁,即便有人留底,也会因为大火之故,以为有人趁火打劫罢了。
“不敢让义父失望,也不敢让人查出来。”苏幕道,“若是朝廷知晓,怕是会成为有心人的把柄,到时候皇上那边不好交代。”
栾胜点头,“诚然如此!还有别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栾胜直勾勾的盯着苏幕。
尚远已经被抓,尚云茶和尚云杰亦是如此,剩下的只有侯爷夫人。
苏幕垂着眼帘,“侯爷夫人自尽了。”
“自尽?”栾胜笑得满面嘲讽,端起杯盏浅呷一口,“这世上最容易之事,便是死!眼睛一闭,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问。死后如何,谁又能知?”
苏幕喝了口水,“我去的时候已经晚了,她死在佛堂里,死得很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现如今,连尸体都没能留住,落在了大火之中。”
“是该死!”栾胜说。
苏幕一怔,握着杯盏的手,微微收紧,“义父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她该死,只是晚死了这么多年,真是便宜她了。”栾胜瞧着明灭不定的烛火,“回去休息吧!皇上那边,只管放心,杂家自有交代!”
苏幕起身,行礼,“我这就回去。”
“好好休息。”栾胜意味深长的开口,“许是很快就会有差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