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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定远侯府一场大火,烧红了简城半边天,等着府衙的人赶到,再组织人救火,为时已晚。
偌大的、繁华的定远侯府,曾是荣华富贵的象征,被誉为小朝廷、土皇帝的出处,现如今只剩下残垣断壁,一片灰烬。
回到四合院的时候,顾西辞主仆二人还在昏睡。
“爷?”年修有些犹豫,“是不是即刻离开?”
苏幕放下手中剑,“分批走。”
“是!”年修颔首,当即去安排。
今夜的定远侯府大火,势必会热闹到黎明,够府衙的人忙活,当然……大火中的尸体,也会招致定远侯旧部的痛恨。
可那又如何?
死无对证。
苏幕先去换了身衣裳,换回了便装,然后便进了顾西辞的房间,修长的指尖捏着火折子,轻吹一口气,顿有火光缭乱。
“别装了。”苏幕点燃了案台上的蜡烛。
火光起,屋内渐渐的明亮起来。
苏幕拂袖落座,顾自倒了杯水,“茶水中根本没有药,装睡也该有个度,装过头了容易露出马脚。”
半晌,床榻上的顾西辞幽幽睁开双眼,坐起身来,他转头望着烛光里的人,似自嘲般笑了一下,“竟是被看穿了?”
苏幕没有搭理他,顾自喝了口水。
外头时不时传来些许动静,但动静更大的是墙外,现如今整个简城的人,一门心思扑在定远侯府处,真是热闹极了!
“苏千户是如何看穿的?”顾西辞下了床榻,行至她面前。
苏幕把玩着手中杯盏,长睫微垂,遮去眼底明灭不定的光亮,“你是大夫!”
四个字,便是他最大的破绽。
顾西辞顿了顿,“不是所有的大夫,都能察觉【创建和谐家园】的存在。”
“第一次见你,是在东宫。”苏幕挑眉看他,眸中略带冷嘲,“太子从不用安息香,但那一日,他身上沾了安息香的气味。”
顾西辞皱眉,勉强扯了一下唇角,“是!”
“安息香是个好东西,能让人睡得安稳睡得好,但有个臭毛病,用久了便会麻木,这些东西会对身体再不起作用。”苏幕道,“我只是把安息香的方子做了改变,掺杂了其他的药,炼成了粉末。”
顾西辞抿唇,“你在试探我!”
苏幕觉得,他能想明白这点,是好事。
“既是东宫的幕僚,理该清楚自己要做什么,连忠诚都做不到,存了自己的小心思,那这样的人,自不必留!”音落瞬间,杯盏于掌心震碎。
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顾西辞骤觉颚处一凉,紧接着便有什么热流一点一滴的坠落。
苏幕葱白的指尖,夹着染血的瓷片,冷眼睨着顾西辞下颚处的血,“知道疼,才会记得住,不然付出的代价太小,是不顶用的。”
从始至终,顾西辞仅仅只是初始眨了一下眼,现如今平静得与她神情一致,伸手抚过下颚,指尖的嫣红是苏幕给予的教训。
敢在她眼皮子底下玩手段,没杀他,是看在太子的份上!
指尖轻弹,碎片瞬时嵌入木柱内,苏幕拂袖转身,抬步往外走,“顾公子可以去把你的奴才弄醒了,好好休息,明日才能又精神去看热闹。”
顾西辞站在原地,任由鲜血染红了衣襟,面上的血让他原本俊俏的容脸,平添了几分妖冶之色,舌从指间舔过。
那是他自己的血,拜她所赐!
口腔里,快速弥漫开浓郁的血腥味。
他扯了扯唇角,笑靥温和如初,未改分毫。
只是这音色,却是凉得瘆人。
“苏幕,你手下留情了!”
不管她,是不是看在东厂的面上……
远在殷都的某人,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第87章 不知不觉,沾了她的臭毛病
周南觉得很奇怪,自家指挥使的身子……最近不太好,时不时的打个喷嚏什么的,总是毫无预兆。
“爷,要不要请个大夫?”周南低声问,“别是真的伤寒侵体而不自知,毕竟这种事可大可小,卑职觉得还是看看比较稳妥。”
沈东湛横了他一眼,“少给我添堵,我什么病都会自愈。”
“卑职……”周南顿了顿,脑子里思绪飞转,想着最近做了什么事,给沈指挥使添堵了?思来想去,怎么都没想明白。
目送沈东湛离去的背影,周南若有所思的摸着下颚。
底下人蹑手蹑脚的凑上来,“周大人,您有没有发现,咱们指挥使大人近来有些着急?”
“你怎么不干脆说他近来脾气暴躁?”周南瞪了他一眼。
这话,谁敢直白的说?!
“还真别说,委实如此。”周南深有体会,“之前并非如此,只是近来如此,也不知是不是有心事?”
心事?
沈东湛素来以公事为重,若是真的有什么心事,想必也是因公。
可转念一想,近来似乎也没什么公事可办,定远侯府的事情已告一段落,至于皇帝如何处置,那都是皇帝的事,跟锦衣卫没什么关系。
沈东湛也觉得奇怪,就是莫名其妙的想要发脾气,可又不知道这脾气来自于何处,走出镇抚司大门,冷风拂面,他好似忽然明白了些许。
之所以如此烦躁,不过是因为……缺了势均力敌的对手,以至于日子便的平淡无奇,没了任何意义。
“爷,今儿去哪?”周南问。
定远侯府的差事办完了之后,皇帝便再也没有传召沈东湛。
沈东湛呢,也不着急,权当是多休息两日。
“随便走走!”锦衣卫巡查周遭,原就是理所当然之事,“近来东厂很是安静,没探出什么事吗?”
他们只知道,苏幕出了城,然后在城外消失无踪,具体去了何处,还真是没人知道!
“东厂口风太紧。”周南摇头,蓦地惊呼一声,“那不是舒姑娘?”
沈东湛立住脚步,瞧着街头挤过人群,朝着这边走来的舒云。
“爷,要不要去打个招呼?”周南问。
沈东湛掉头就走,你爱打招呼就打招呼。
“爷?”周南惊呼。
舒云骤然抬头,当下瞧见了挤入人群中的沈东湛,“沈指挥使?”
一声娇滴滴的轻唤,换来的是沈东湛的漠然无视。
“周大人!”舒云行礼。
周南拱手回礼,“舒姑娘今儿怎么在街上?”
“随师父出来买药材,倒是巧了,居然能遇见你们二人。”舒云在苏宅里养了这么一阵,精气神都养得差不多了,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
沈东湛狐疑的打量着她,“师父?”
舒云全家老小都被武林盟斩尽杀绝,何来的师父?
“便是李大夫!”舒云往身后的医馆指了指,“人就在里头。”
见着二人不解的神色,舒云忙不迭解释,“师父是千户大人的人,教了我不少东西,咱们此番出来是买药的。”
“谁病了?”沈东湛问。
舒云摇头,“无人病痛,只是药庐里缺了几味药,所以来交代一声。恩公,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啊?”
沈东湛一怔,周南更是不解,“你怎么瞧出来,我们要出门?”
他们近来无事,今儿可半点都没有要出门的意思!
“恩公瞧着有些,若不是有急事,怕也不能这样!”舒云笑道,“若是城内有什么事,锦衣卫这么多人,大概不用沈指挥使亲自出手。”
周南没敢吭声,下意识的瞧着自家指挥使的面色。
沈东湛转身就走,神色凉薄至极。
“周大人!”舒云心惊,赶紧拽了一把周南的袖子,“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周南皮笑肉不笑,略带厌烦的拂开了舒云的手,扯回了自己的袖子,“舒姑娘心知肚明,还用得着我多说什么?”
舒云立在那里,瞧着这主仆二人头也不回的离开,不由得眉心紧皱。
“舒云?”李忠从医馆里走出来,“你站在那里作甚?还不赶紧过来。”
舒云应了一声,当即转回。
“怎么了?”李忠问,“怎么站在大街上发呆?”
舒云忙解释,“碰到了沈指挥使和周南,所以过去打了个招呼。师父不知道,当日若不是沈指挥使和千户大人,舒云这条命只怕……”
“那些事,无需再回忆。”李忠拍着她的肩膀,“都过去了。”
舒云红了眼眶,咬着唇点点头,旧事不堪回首,人还是要向前看的。
“这沈指挥使怎么会在街上闲逛?”李忠手里拎着药包,大步流星的走出了医馆。
舒云回过神,“沈指挥使好似有些不太对,瞧着有点神情焦灼,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总不能是因为咱们千户大人吧?”
“两个死对头,谈不上什么焦灼。”李忠一口否定,“可能是身子虚,是以燥火上升。”
舒云若有所悟,“原来如此。”
街头,骤然一片混乱。
马蹄声声,急促至极。
混乱中,还伴随着驿使的高呼,“闪开,都闪开!”
沈东湛站在街边的时候,被身边的百姓挤到了一旁,所幸身段颀长,鹤立鸡群,倒是无碍视线。
驿使背着文牒匣子,弯着腰,拼了命的往前冲,直奔皇宫方向而去,然则今儿老百姓赶集,原就人多,这么一闹腾,便出现了纷乱的踩踏之事。
“孩子!孩子!”
沈东湛赫然抬眸,还不待周南开口,身边的指挥使大人已经飞身而出,直扑街头的幼童,单手抱身,单手覆其脑后,就地一个驴打滚,闪开了急踩的马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