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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步并作两步,苏幕行至床前,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探年修的鼻息,以及……扣他的腕脉。
“还活着!”顾西辞开口,持着针包坐在了床前,“让开点,我替他祛毒。”
苏幕没作声,由着顾西辞下针。
且看他眉目俊朗,骨节分明的手,捻着银针的动作很是稔熟,下针快、准、稳,不见半点抖动,显然是个老手,不是初次动针。
“云峰,你说!”下第二针的时候,顾西辞开口,目光仍是落在年修身上,不曾分心旁人。
云峰行至苏幕跟前,行了礼,“不久之前,我应公子的吩咐上街,谁知在巷子口发现了里面有所异动,走近了才听到是打斗声,且是苏千户您身边的随扈年修。当时年修已经中了暗招,对方几欲置其于死地,我当即出手,把人救了下来。”
救下,带回。
“他中了毒。”顾西辞捋着袖子,额角有薄汗渗出,足见专注,“此毒极为狠厉,三步之内必定浑身酥软,但是他的药效去得也快,散于空中,不过须臾便已药效散尽,所以最好一对一,若是逢着对方有后援,就不起作用了。”
年修运气好,遇见了云峰。
否则,必死无疑!
“这毒虽然狠厉,但若救治及时,不会有什么大碍。”顾西辞解释,“施针过血,将毒逼出体外,再多喝点热水,就没什么大碍了。”
苏幕凝眉,“多喝热水?”
“会口干舌燥。”顾西辞起身,“等一炷香时间,就没事了。”
苏幕没吭声,拂袖坐在了床边,瞧着双目紧闭的年修,一颗心仍是高高悬着,谁知道顾西辞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炷香的时间之后,年修忽然翻坐起身,侧头便“哇”的一口污血吐出,一张脸乍青乍白得厉害,瞬时出了一身冷汗。
“吐出来了就好!”顾西辞瞧了一眼云峰。
云峰会意,当即端了水上前,“漱漱口。”
年修没能回过神来,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人举起剑的刹那,却不知怎么的,居然跑到这儿来了?再瞧着眼前,顾西辞主仆?自家爷怎么也在这儿?
“怎么了?”年修挣扎着几欲起身。
苏幕直起身,“没什么大碍,是顾公子救了你。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就中了招?如此不小心!”
年修骇然,勉力撑起身子,下了床榻,冲着苏幕行礼,“奴才该死,奴才没有防备,才会中了那人的三步倒!”
“三步倒?”苏幕瞧了顾西辞一眼。
顾西辞先是一怔,俄而便晓得了她的意思,“苏千户不必用这样的眼神看我,终究是江湖上的一些手段。”
如此,苏幕便明白了,“五毒门。”
“虽然不知道苏千户怎么得罪了五毒门,但他们能在殷都城内动手,只怕是没那么容易,善罢甘休。还是,小心为上!”顾西辞唇角微扬,依旧笑靥温和,“躲的了初一,未必躲得过十五。”
苏幕当然知道,五毒门这些人,如附骨之疽,如不拔除,后患无穷。
“可以走吗?”苏幕问。
年修点头。
“走吧!”苏幕掉头就走。
顾西辞立在烛光里,“连句谢谢都没有吗?”
“多谢!”年修转身,行礼,“救命之恩,来日必报!”
顾西辞没吭声,目不转睛的望着苏幕的背影,他要的不是年修的一声谢,而是苏幕的态度,奈何这人是铁石心肠,你要……她偏不给。
毫不犹豫的跨出房门,苏幕头也不回的离开。
云峰有些气恼,“公子,这也太气人了,我这厢还受了伤流了血,若不是技高一筹,只怕已经死在那人剑下,她竟是半句谢字都没有,好生无礼!”
“她急着去处置殷都城内的五毒门门徒呢!”顾西辞睨一眼床边的污血,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云峰这才想起,自家公子最是见不得这些污秽,当即捋起袖子,“我这就清扫干净。”
顾西辞,不语。
出了客栈,苏幕便下令,彻查整个殷都城,务必找到五毒门的踪迹,居然敢找上门来,她岂能像在简城那般,轻纵他们!
这是,殷都城!
敢对东厂的人下手,简直活腻了!
一夜之间,西城边角的小院被大火吞噬,熊熊烈火,燃烧了一夜。
天亮之后,殷都府府衙里的人,在清理火灾现场时,从内里抬出了十多具尸体,烟熏火燎的,早就看不清容貌,一个个被烧得只剩下蜷起的一点骨头架子。
惨不忍睹,教人不敢直视。
晨光熹微,苏幕得了消息,面上没有半分动容之色。
临窗而坐,淡然饮茶。
“爷!”年修进门。
苏幕淡然望着窗外。
“是妙笔书生来的消息!”年修毕恭毕敬的将一摞画纸递上。
苏幕皱了皱眉,只瞧着白纸之上,有熟悉的面孔跃然其上,“沈!东!湛!”
远在千里之遥的沈东湛,忽然间,狠狠的打了个喷嚏。
周南:“……”
这定然是受了寒!
第71章 爷,脸黑
这一喷嚏,把沈东湛自个都给打懵了一下,自小习武的他,身体素质向来极好。
“爷,没事吧?”周南低声问。
沈东湛摇摇头,“没事。”
“那就是有人想你了呗!”周南笑着打趣,“你看哈,一想二骂三风寒,您这就打了一下,估计是谁念叨您呢!”
沈东湛横了他一眼。
“您别用这样的眼神,卑职孤家寡人尚未娶妻,除了阎王爷,谁还能惦记卑职?”周南凑上前,“爷,保不齐是那阉狗在背后骂您呢!”
沈东湛俊眉微凝,“无端端的提她作甚?怎么,心心念念的,想入东厂?要不要我替你引荐?”
周南只觉得裆下一紧,当即赔笑道,“别!卑职尚未娶妻,不代表不娶妻……咱还想给周家留个后呢!爷,哎,您去哪?”
“找人算账。”沈东湛沉着脸。
队伍在山林间安营扎寨,明明可以前行,奈何这睿王就是不肯往前走,一味的拖延行程,底下人不说,沈东湛却是心知肚明,无外乎怕死嘛!
既想要功劳,又怕自己殒命,于是乎一路走一路纠结。
睿王李珏这会正在小湖边站着,与心腹叽里咕噜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
沈东湛不用听也知道,说的无外乎两点:一则尚远的近况,二则殷都的动静,他不能因为一个定远侯,让自己丢了殷都的一切。
林子里。
沈东湛怀中抱剑,背靠着树干,“出来!”
四下,安静得只闻风过林梢声。
“我数三声,再不出来就打断你的腿,看你以后怎么四处跑。”沈东湛可不是开玩笑,锦衣卫与东厂不同,但也仅仅是手段和目的不同。
那股子心狠手辣劲儿,却是一模一样的。
树叶嗖嗖落下,妙笔书生俏生生的立在树旁,眉眼间凝着些许嗔怨,“指挥使大人委实心狠手辣,早知道这样,就把指挥使画得面目狰狞一些。”
“苏幕让你跟着的?”沈东湛问。
妙笔书生轻哼,“咱家爷才不屑……”
大拇指轻弹,沈东湛的剑,出了一点点的鞘。
“爷是担心沈指挥使。”妙笔书生一副“你没心肝”的表情,纵然轻功好,却也不是百分百能逃得出沈东湛的手掌心,所以他这心里满是怨怼,“我就是个作画的,指挥使若然是真英雄,何苦为难我?”
沈东湛差点被气笑了,“何苦?”
“可不是嘛!”妙笔书生别开头,气恼道,“我这厢什么都没做,沈指挥使开口就要打断我的腿,回头我得在我家爷那儿,告上一状。”
沈东湛:“??”
他们哪来的这般自信?
觉得他沈东湛,怕了她苏幕?
瞧着沈东湛面如墨色,妙笔书生心下一紧,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打个趣儿罢了,作不得数,莫、莫放心上!”
“晚了!”沈东湛冷剑出鞘。
这可把妙笔书生给吓坏了,差点没跪下来喊爹。
“我什么都没干,就是画了您这一路上的冷脸!”妙笔书生快速将袖中的东西取出,“都在这了,再没多的!”
沈东湛一个眼神过去,妙笔书生急忙将画纸悉数递上。
他就知道,苏幕不在,这帮废物怂得跟草包似的,压根不敢反抗,只需要吓唬吓唬,就什么都招了。
东厂?
呵。
看看,这都招揽得什么狗屁玩意?
看到画的那一瞬,沈东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脑门,“这画的什么玩意?”
之前去定远州,画得虽然有些潦草,但终究还是挺像模像样的,可现在呢?把他画得跟鬼一样,三两笔就结束了,似乎只要个大概而已。
“真是难为了苏幕,把你们这些乌合之众收拢起来,干这些不着调的事。”沈东湛裹了裹后槽牙,“这东西,都拿回去了?”
到了这时候,妙笔书生哪敢再嘚瑟,苏幕不在,他铁定不是沈东湛对手,该怎么回答就怎么回答,“寄回去了一些。”
“呵,你不去盯着睿王,老盯着我作甚?”沈东湛气不打一处来。
妙笔书生想了想,“睿王若是知道,怕是回去……要剥了苏千户的皮。”
“所以,你们便觉得我锦衣卫好欺负?”沈东湛想着,平素对这些东厂之人太过宽容,以至于他们都觉得他沈东湛,是个心慈手软之辈。
这话,妙笔书生可不敢回答。
“把我画得这么丑,是特意讨苏幕欢心?”沈东湛扯了扯唇角。
还真别说,妙笔书生是这个意思,反正苏千户看得出来这画上那个人是沈东湛就成,别的都无所谓。
妙笔书生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