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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了顿,周柄笑道,“姐夫,你会帮我的,是不是?”
扈崇贵深吸一口气,“你让我帮,要怎么帮?现在锦衣卫到处在找你。”
“猎人头的事情,只有山上那些山匪知道,永慰县城内的所有人,压根没亲眼见过,如何能作证?现如今山寨里的人都死绝了,连唯一的活口都没活下来,吴师爷亦被毒杀,纵然沈东湛有通天的本事,能奈我何?”周柄喝着水,“姐夫,现在我才是受冤的那个人!”
扈崇贵眯着眸子看他,“得意忘形!”
“我就是要光明正大的回来,让锦衣卫那些人看到又如何?饶是沈东湛亲自来了,我也敢当着他的面,把诉状摔在他脸上!”周柄狠狠的将杯盏摔碎在地。
砰然碎响,茶水四溅。
“姐夫,你该不会是怕了吧?”周柄面色陡沉,“别忘了,那些王公子弟每次猎人头,所奉的银两,你也拿了不少!现在想撇清,可没那么容易,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别想丢下谁!”
扈崇贵袖中拳头紧握,“你给我闭嘴!”
“我已经写好了诉状,到时候让殿下将此呈递给皇上,治沈东湛一个妄图邀功,诬陷官吏的罪名,他就会吃不了兜着走!”周柄洋洋得意。
门外,骤然传来声响。
“我这也有一封诉状,你们要不要看看?”
第141章 谁说小爷不在?
房门大开。
沈东湛一身正装从外头进来,长身如玉,眉眼竣冷,一双冷眸就这么凉凉的扫过屋内二人,“扈大人,戏演完了,该落幕了!”
“抓起来!”周南一声令下。
锦衣卫快速冲上去,将周柄摁住。
周柄挣扎了一下,终是无法动弹,被死死的摁跪在一旁的地上,瞬时眦目欲裂,切齿怒喝,“沈东湛,你这是什么意思?”
“混账!”周南冷喝,“不准直呼指挥使大人的名讳,周柄,你的好日子结束了,血债血偿,该你的跑也跑不了!”
周柄回过神来,当即冷笑连连,“血债血偿?沈指挥使,你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我做了什么,你要让我血债血偿?我可没动你沈家的人,一分一毫啊!”
“不是要将诉状摔在我脸上吗?”沈东湛不紧不慢的坐下,勾了一下手指,底下人便将一个木盒子递上,呈在了他掌心,“很不巧,我这里也有一封诉状。”
扈崇贵的目色陡然一沉,隐约好似猜到了些许,原本凝在唇边的冷笑,渐渐的散了个干净,他下意识的往前走了两步,“这是什么东西?”
“扈大人见过的。”沈东湛侧过脸瞧他,目色阴翳,“周柄想借着扈大人的手,向皇上呈御状,倒不如麻烦扈大人,再多呈一次,连同我这封御状,一起交给皇上!”
扈崇贵心头一窒,“这是……”
“扈大人,应该不会觉得陌生。”沈东湛指尖轻挑,盒子当即打开。
耿虎的那封御状,正安安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御状上摁满了血指印,那是山寨里被杀的无辜百姓,留在这世上,指证恶人的最后证据。”沈东湛合上盖子,冷眼睨着扈崇贵变了颜色的脸,“这东西只要往皇上跟前一送,也不知道周大人的御状,还管不管用?”
周柄不敢置信,当即脱口而出,“这东西不是烧了吗?” 一出口,周柄就后悔了。
这不就是代表着,御状上所言句句属实,代表着他们畏惧这封御状?
骨节分明的手,轻轻瞧着盒盖子,沈东湛勾唇笑得邪冷,“不到黄河心不死,不见棺材不掉泪!让你们见个人,把人带进来。”
耿少离跨步进门,瞧着眼前这二人,恨得咬牙切齿。
“不可能,你不是……”周柄面如土色,“不、不可能,怎么可能,你不是已经……”
周南冷笑,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不是已经中了五毒门的暗算,死于有毒的毒箭之下?可惜啊,老天爷长了眼睛,不收他,又把他给送了回来吗?人家阎王爷说了,不要孩子,要你!”
“你们害死我爹娘,害死那么多父老乡亲,血债血偿,我定要你们偿命!”耿少离咬牙切齿,“倒是忘了,你们还想杀了我,因为我见过杀死我爹的人,所以要灭我的口。”
周南摁住了几欲往前冲的孩子,“别冲动,有我们在,会替你做主的!”
“血债血偿!”耿少离红着眼。
听得这声嘶吼,周柄不自觉的颤了颤身子,但转念一想,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所言能有几分可信?有几人会信?
如此,他又直起了脊背,“一个孩子说的话,皇上不会相信的。”
“那他呢?”周南问。
吴师爷亦步亦趋的从外头走进来,“周柄,你好歹毒的心,自己事情败露,居然派人毒杀我,若不是沈指挥使早就料到了你们会出此下策,早早的把我转移,你们便已经得逞了!”
“你没死?”周柄浑身剧颤,“你没死……”
吴师爷冷笑,满是血污的脸上,漾开坚定的恨意,“我没死,但你离死期不远了!”
“咱们正愁不能将永慰县境内的五毒门余孽,一网打尽,你倒好,自个将所有人都拱手送出,咱们也就不客气了,照单全收!”周南满脸嘲讽,“就这脑子,你也敢做下这等恶事?真是老寿星吃砒霜,活得不耐烦了!”
扈崇贵面色铁青,扶着桌案慢慢的坐下来,腿软得不成样子。干坏事的时候自然不怕,但怕秋后算账,眼下便是!
“周柄!”沈东湛开口,“还有什么话可说?”
周柄摇头,“不,不是我,不是我,我跟这些事没关系!”
“狡辩已经救不了你,五毒门的人都被抓住了。”周南双手环胸,抱剑而立,“你就算长了一百张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铁证如山,岂容抵赖!”
沈东湛将目光落在扈崇贵身上,“扈大人要不要辩一辩?免得到时候,去了皇上跟前,说我没给过你机会!”
“这件事……”扈崇贵呼吸微促,“我乃是钦差,哪里知道这永慰县发生的事情,周柄为延州通判,更是不曾与本官提及分毫,本官什么都不知道。”
周南气急。
一句什么都不知道,就想抹平这笔血债?
想得美!
“现在想把自己摘干净,似乎太晚了点,扈大人受了不少银子,想必这些银子还来不及花,若是咱们把这些来路不明的银子,往皇上跟前送……”沈东湛揉着眉心,“扈大人该如何解释呢?”
扈崇贵愤然,“沈东湛,你这是诬陷!现如今来永慰县的钦差只有咱们三个,小公爷失踪,你便想把黑锅甩在本官头上,本官告诉你,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本官不会让你得逞的。”
“你顾左右而言他,是觉得小公爷失踪,我便拿你没办法?”沈东湛还不知道他那点心思吗?
扈崇贵冷笑,“小公爷不在,沈指挥使妄图一人独大,将办事不利之名落在我头上,到了皇上跟前,我也会这么说!”
“呸你个混账老东西,谁说小爷不在?”
第142章 笼络人心
薛宗越的忽然到来,让扈崇贵整张脸都白得彻底,他真是万死都想不到,失踪的小公爷会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他们方才的谈话,居然被薛宗越听得清清楚楚。
“扈老东西,小爷原以为你是个本分人,瞧着你平素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居然还能干出这等令人发指之事,小爷还真是小看你了!啊,能耐啊你!”薛宗越在隔壁,那是越听越窝火。
敢情自个被折腾了那么久,就是因为这老小子在背后使坏?
若非他们闹出什么山匪,他犯得着这大老远的跑来剿匪,还被人丢进了乞丐窝里,吃苦受罪受侮辱?
“难怪那人把我丢在了乞丐窝里,也没杀我,原来是要我体验一下,你们践踏他们,不把他们当人的滋味。”薛宗越正在气头上,越说越窝火,忽然操起了桌案上的杯盏,狠狠丢掷过去。
只听得一声闷响,扈崇贵惨叫着捂住了额角,鲜血顿时涌出,他惊恐的望着薛宗越。
沈东湛是锦衣卫,也是齐侯府世子,他的出身不允许他做太多过激的事。
但薛宗越不一样,他是被宠坏的元国公府小公子,来日是要继承爵位的小公爷,这位爷从小被惯得不成样子,行事只论喜好!
“扈你个乌龟王八蛋!”
薛宗越往前冲,沈东湛一个眼神过去,周南赶紧拦住了薛宗越。
“小公爷,小公爷别激动,为了这样的人,脏了自己的手,不值得!”周南急忙劝慰,“不还有国法惩治吗?您若是把他打伤了,到时候他又得反咬一口,您看咱家爷,不也差点吃了亏吗?冷静!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这么一想,好像是这个理儿!
薛宗越喘着粗气,咬着牙捋直了衣摆,“行,那小爷今儿就给你们锦衣卫面子,不脏自己的手,等来日到了皇上跟前,我可得好好说道,把你剁成肉泥喂狗!不,狗也不吃这脏东西,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小公爷?”扈崇贵捂着额角,鲜血从指缝间溢出,染红他半边脸,他扑通一声就给薛宗越跪下了,“下官、下官是冤枉的!真的是冤枉的!”
耿少离看着他,只觉得这张脸何其狰狞可怖,宛若恶鬼现世。
“跟阎王爷说去吧!”薛宗越倒了杯水,狠狠灌了两口。
一想起在破庙里,跟乞丐争食,被乞丐打得鼻青脸肿,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奈何周南说的有道理,杀了扈崇贵一人,并不能让他偿还痛苦,唯有让扈家满门落罪,才能消他心头之恨!
有活口,有人证,由小公爷亲自见证,算是板上钉钉。
现如今,周柄被抓,扈崇贵被擒,主犯算是被一网打尽,至于同谋者,只要去一趟延州府,便差不多了。
但是,幕后者……
要挖出幕后黑手,显然需要一定的勇气。
“扈大人,请吧!”周南手一挥。
锦衣卫上前,将扈崇贵拖了下去,而一旁的周柄在扈崇贵挨打的瞬间,已经瘫倒晕厥,多半也是知道,再无机会。
如此这般,耿少离亦悄然退出了房间。
回到马车上,苏幕早已坐在那里。
“义父?”耿少离有些犹豫。
苏幕拍了拍他的肩膀,“事已至此,该用的法子都用了,接下来就看他们的命数。”
“义父。”耿少离低声开口,“以前听我爹说,东厂惯来杀人如麻,你们杀人都是……”
苏幕轻呵,指关节轻轻敲了一下车窗。
青布马车,徐徐前行。
“杀人只是手段,最直接也最愚蠢。”苏幕幽幽道来,“但是少离,你不需要学这个,你资质不高,习武只能用于防身,若要杀人……实在不中用。”
耿少离愣了愣,“那我要学什么?”
“用你的脑子,而不是用你的手。”苏幕侧过脸看他,“此番你可见我对那两人出手?”
耿少离摇头。
“锦衣卫全权操持,我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护着你,旁的咱们可是半点都没插手。”苏幕叹口气,“少离,我不希望你走我这条路。”
孩子眨着明亮的眸子,泪眼朦胧的看她,“多谢义父为我筹谋。”
“少离,义父此生逼不得已,做过很多逼不得已的事,杀过很多逼不得已……要杀的人,但我希望你的将来,能有做主的机会。”瞧着那双眼睛,苏幕满脑子都是那一声“姐姐救我”。
微凉的掌心,抚上孩子稚嫩的面庞,苏幕狠狠闭了闭眼,然后报之一笑。
“少离铭记在心。”
苏幕敛眸,心里有些不知名的情愫在蔓延,好多年不曾心软过了。
不,是自从爬出了死人堆,就不曾心软过!
“爷?”外头,传来年修的低语,“咱们现在就离开永慰县吗?”
苏幕回过神,“出了这么大的事,舒怀远肯定不敢再在永慰县待着,否则锦衣卫这全番出动,他定会暴露行迹。武林盟的人都撤了,可见咱们也该走了!”
剩下的这些事,沈东湛会全权处置,什么五毒门,什么周柄扈崇贵,都会有该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