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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的关键不是剿匪,是救人!”扈崇贵叹口气,“小公爷若是出事,咱们谁也别想好过,元国公府和皇上,一定不会罢休。”
梅长松急忙躬身附和,“下官也赞同扈大人所言,先将剿山贼之事放一放,待救出了小公爷再做打算!”
是以,眼下屋内分为两派,一边是支持剿匪,一边是要先救人。
“沈指挥使?”扈崇贵深吸一口气,“您觉得应该怎样处置,最为妥当?”
问题,落在了沈东湛的头上。
一旁的周南有些犹豫,他们都知道当日在山寨忠义堂里发生的事情,可不知道为什么,这扈崇贵是只字不提,好像没事人一般。
瞧着一众虚伪,滑溜的人,周南只觉得脑仁疼,锦衣卫什么时候,沦落到要跟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纠缠不清的地步?
换做是他,一人一刀,干净!
“先救人。”沈东湛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快速掠过眼前众人,将每个人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剿匪是为了救百姓于水火,性质上也是救人。小公爷算是钦差,若咱们连钦差都保不住,回去之后如何跟皇上交代?”
扈崇贵点头,“就是这个理儿!”
“更要紧的是,皇上责罚下来,会牵连甚广,包括延州府台亦是如此!”沈东湛望着魏禄和周柄,“你二人身为延州的父母官,在你们管辖的地界,居然闹出了山匪,这笔账若是清算下来,其罪不小!”
魏禄与周柄当即面面相觑,话到了嘴边,愣是生生咽了回去。
屋内,安静得只剩下沈东湛,不温不火的声音,“皇上近来身子不适,又恰逢二皇子之乱,如今是见不得这些个腌臜事。朝堂之事,素无定数,连定远侯府都被【创建和谐家园】劾,何况你们这些小小的延州官吏。”
他的指尖,百无聊赖的摩挲着杯盖,发出细微的声响。
众人目不转瞬的瞧着他,别瞧着他音色平缓温和,可说出来的话却是掷地有声,让人心头微颤,寥寥数语,字字诛心。
他们这些人,谁能与定远侯相比?
不能。
他们这些人,谁敢闹到皇帝跟前?
不敢。
锦衣卫是皇帝的亲军,沈东湛的意思保不齐也是皇帝的意思,若是今儿违拗他,来日他在皇帝跟前说了什么……他们这些人,恐怕都会变成替罪羔羊,吃不了兜着走!
杯盖落回了杯口,那一声清晰的脆响,将众人从各自的思量中拽了回来。
沈东湛抬眼扫过众人,“话,落这儿了,成与不成,烦劳诸位大人好生商议,给我个回话,我先出去透透气。”
语罢,他自顾自的起身,头也不回的踏出书房。
望着沈东湛离去的背影,魏禄眉心微凝,“扈大人,这……”
“沈指挥使的意思,也是我的意思。”扈崇贵望着三人,“想来梅大人也是这个意思,至于魏大人你们……若是有什么意见,只管去沈指挥使跟前提,要想攻入山寨,还是得锦衣卫出手,否则那些山匪诡计多端,定然不会轻易被收服。”
魏禄看了周柄一眼,二人到底没再多说什么。
沈东湛在檐下站着,周南立于其侧,“爷?”
“还没消息吗?”沈东湛问。
周南俯首,“暂时还没有,多半是要到夜里。”
“那就等!”沈东湛不差这一日。
山上的形势,非一日之寒,急不得,他得弄清楚这些来龙去脉,虽说是生出了几分怜悯,但想来想去,此番秉公而行,是为了齐侯府的声誉。
他不想给沈家,落一个冤杀无辜的骂名,以及……来日的替罪羔羊!
“是!”周南颔首,“爷,您有没有觉得,这延州知府和通判有些怪怪的?”
沈东湛早就察觉了,只是没说而已。
“卑职觉得有些奇怪,这二人只顾着想要咱们剿匪,却丝毫不问小公爷的周全,好似在他们的眼里,杀了那帮山匪比什么都要紧,您说这般着急,是不是有点像……”周南犹豫了一下。
沈东湛容色清冷,侧过脸凉凉的睨着他,“杀人灭口。”
“是!”这就是周南的心中所想。
迫不及待,杀人灭口。
沈东湛抬眸望去,只瞧着山那头似乎有乌云浮动,天色渐暗。
山雨欲来,风满楼。
因为眼下的局面,众人必须赞同沈东湛的提议,先救人,再剿匪。
魏禄和周柄由梅长松安置在府衙里休息,而沈东湛自然是要回客栈的,且不是与扈崇贵同一家客栈,好在还有沐柠作借口,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傍晚时分,山雨哗然而下。
周南撑着伞,遮着沈东湛,走在空荡荡的长街上。
这永慰县地处怕偏僻,却有个好处,环境雅致,空气都是清新的,下了雨带着几分凉薄,但让人浑身舒畅,四下唯见宁静祥和。
风吹着街边人家的檐下灯笼,肆意摇晃,光影斑驳。
在光亮不及处,也不知有多少暗影笼罩,昏聩不明。
幽暗的屋子内,骤然响起清晰的耳光声。
“蠢货,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此前一味的教导你,莫要惹是生非,你偏不信!如今倒好,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让谁给你兜着?我可没这么大的能耐摆平这件事,要掉脑袋你自己去掉,没得来连累我!”
第117章 他终是来了
“姐夫!”周柄立在黑暗中,嗓音里打着颤,“您就包容我这一回,只这一回,最后一回,您看在姐姐的面上,就饶了我这一次。”
“你知道山上是什么人吗?那都是永慰县的百姓,你跟我说山匪为祸,跟我说什么穷山恶水出刁民?到底谁是刁民?现如今大军围山,我看你怎么办!”有人背对着光亮,瞧不清楚容脸。
周柄带着哭腔,跪在地上,“姐夫,姐夫!”
“别叫我姐夫,你这真是害惨了我!”
周柄不依不饶,“姐夫,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如若不然,天打雷劈!”
外头,骤然一记炸雷,惊得周柄浑身剧颤,差点没滚到桌子底下去。
“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你还敢发誓赌咒吗?周柄啊周柄,你好好的延州通判不当,要去做这等事情,你让我如何保你?现如今锦衣卫就在永慰县,你想死也别拽着我!我这一家老小,可受不起你的连累。”
周柄砰砰砰的磕头求饶,“姐夫,姐夫,这事你若不帮我,我就真的没有活路了,姐夫,你也不想看到周家绝嗣吧?我是周家唯一的男丁,姐夫,你救救我!”
“我救不了你,如今大军已经包围了蛇山,那些山匪就在包围圈内,只要他们开口,你这事就兜不住,我也兜不住!”
周柄低低的啜泣。
外头,风雨交加。
雨打得屋瓦哔哔啵啵的,碎音嘈杂。
房间内。
苏幕跪在地上,屋内烛火羸弱。
有风从细弱的窗户缝隙里透进来,烛火随之摇曳不定,火光明灭,倒映着她单薄的身影,室内的氛围一度凝滞。
“义父!”苏幕垂着头,毕恭毕敬的跪着,“您怎么来了?”
栾胜居高临下,靴尖儿还沾着雨水,整个人像极了从阎王地府来的勾魂使者,面色惨白得吓人,他的掌心轻轻落在苏幕的头顶。
苏幕下意识的绷直了身子,又喊了声,“义父?”
“杂家若不来,还不知道你也这儿。”栾胜的掌心抚过她乌黑的发,目色沉沉如刃,“你说你不好好的在殷都疗伤,跑这犄角旮旯里作甚?哦,是因为沈东湛也在此处,想来助他一臂之力?还是想剿匪邀功啊?”
苏幕喉间滚动,“苏幕来此处,并非为了沈东湛,请义父明察!”
“明察?”栾胜冰凉的指尖,冷不丁勾起她的下颚,迫使她迎上自己的目光,他唇角带笑,眼底却带着浓浓的杀意,“那你告诉为父,你来这儿到底是做什么?”
苏幕深吸一口气,“因为此处有武林盟的人。”
“武林盟?”栾胜收了手,拂袖坐在凳子上,“把话说清楚。”
涉及江湖人,栾胜不得不小心,之前苏幕与武林盟有所恩怨,他是知道的,所以苏幕拿这个当借口,确实说得过去。
毕竟,她心狠手辣惯了。
武林盟三番四次的欺到她头上,她想赶尽杀绝也是无可厚非之事。
“我查到此处有武林盟活动的痕迹,寻思着是不是与山匪之事有关,所以就来了一趟,若是有所关联,倒是可以借着锦衣卫的手,顺道铲除武林盟!”苏幕俯首,“苏幕句句属实,请义父明察。”
栾胜瞧着眼前的苏幕,又想起探子的汇报。
此处,的确有武林盟活动的痕迹。
“你有什么发现?”栾胜问。
苏幕道,“沈东湛此番来永慰县,是为了剿匪,但我发现这些山匪的背后似乎有所隐情,此前在林中,我遇到了一些猎人头的军士。”
“好了!”栾胜打断了她的话,“这些事,烂在肚子里。”
苏幕愣怔,“义父?”
“怎么,连义父的话都不信了?”栾胜目不转瞬的瞧着她的那双眼,“义父会害你吗?”
苏幕敛眸。
“你是为父从乱葬岗里捡回来的,若是要杀你,不必等到现在,何须栽培于你?你长大了,总归有些事与幼时不同,有了自己的思考方式,但要记着,自己这条命是谁给的!”栾胜音色冷戾。
苏幕磕头,“苏幕这条命是义父给的,生死都在义父手中。”
“很好!”栾胜点头,“起来吧!”
苏幕起身,当即去为栾胜沏茶,“义父为何来这儿?”
闻言,栾胜冲着门口喊了声,“带进来!”
音落瞬间,舒云被推搡进屋子。
苏幕的眉心狠狠皱了皱,握着杯盏的手有些犹豫,“义父?”
小炉上,滚水咕咚咕咚的冒着泡。
室内,只听得烛花哔啵的炸响。
“你要找武林盟,其实也跟她有关系,是不是?”栾胜音色沉沉,缓步走到了苏幕跟前,“苏幕,别忘了自己是谁?咱们当奴才的,自己尚且是泥菩萨过河,你却要生出菩萨心肠,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苏幕紧了紧手中杯盏,瞧着栾胜提起了小壶。
他望着她,手中小壶倾倒,滚水悉数倒入杯盏,溢出瞬间,烫得她手背发红,水声清脆,可瞧着却是那样的触目惊心。
“不要!”舒云扑通跪地,“不要!”
苏幕躬身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滚烫的水倾入杯盏,又满满溢出,烫得整双手都是猩红至极。
“疼吗?”栾胜问。
苏幕敛眸,“义父教训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