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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战死
寒风刺骨，暴雪飞扬。
这四下银白，茫茫无际的风雪时刻刺灼着将士们的眼睛，行军赶路也变得更加煎熬，恨不得马上丢兵卸甲，可一想到及州以南就是家乡的父老妻儿，思乡的情绪和身体的痛苦,一并化作手刃侵略者的仇恨和建功立业的热血。
日前，应启昭收到军报称，因着大雪，戎狄的牲畜大部都被冻死，粮草不断减少，残部已被我军逼至及州城外，在关外流窜，不时侵扰百姓，抢夺粮草。
如今，正是因为接到上报而剿灭戎狄残部。
“传令下去，在此处休整。”应启昭骑着马，望向混沌没有尽头的远方，眉头紧皱，一派冷峻。
眼下气候糟糕，戎狄残部狡猾且又熟悉地形，稍有不慎便会遭到袭击甚至反扑，着实让人担忧。
“务必让士兵们提高警惕。
我和赵将军各自带兵分两路，延东西方向先行查探。”应启昭向身边的人吩咐后，便带领着一队骑兵向西北方向去了。
西北方向多是冻住的沼泽，应启昭带领一队人马很快就勘察了地形，正在返回原路途中。
这时，从东北方向冲来一匹马，上面横挂着一个士兵，待将那士兵从马上搀扶下来时，已经是身受重伤了，向应启昭等人指向东北方向时，嘴里里便咕噜着冒出血沫，死了。
“赵将军出事了，通知援军，余下将士随我速去营救。”应启昭等人挥鞭打马朝东北处绝尘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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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北处重峦叠嶂，顺着马蹄印记，应启昭一队人马来到两处山峰交叠所形成的狭道，这处明显有混战过的痕迹，众人个个戒备，似是察觉到了杀机。
“少将军，快看！赵将军在那！”一名士兵低声喝道。
不远处，赵副将背倚着倒地的战马，瘫坐在雪地上，应启昭闻言赶快去查看伤势，赵副将此刻奄奄一息，艰难的出气道：“有埋伏，快……快走！”一对人马严阵以待，将两位围在中间。
“放心。”应启昭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之后便走向前，面对着一处黑暗，背着手说道：“尔等蛮夷残兵，我应启昭还不放在眼里！”话才说完，一瞬间从各处黑暗的角落里冒出一群黑衣人。
这些人黑布遮面，手持弯月刀，露出杀气。
“应少将军的威名，我等自是领教过，只怕今日，就是你人头落地之日！”为首的黑衣人阴沉沉的说着。
“保护好赵将军，我来断后，你们找机会脱身。”应启昭将长枪横立，挡在赵将军等人面前。
“哼！今天一个都别想逃脱！”黑衣人话说完，就有一批人向应启昭袭来，招招凌厉狠辣，似乎更像是死士的招数。
应启昭长枪向前一捅，洞穿其中一个的胸膛，再猛的一阵冲刺，将身前的敌人甩在其他人身上，朝身后冲出来的敌人横击，将其打翻在地不能起身。
为首的黑衣人见应启昭占了上风，咒骂一声，手一挥，“上弩箭！”一声令下，顿时，冷箭簇簇破风而来，应启昭将枪身旋转成盾抵挡住了。
可负责保护赵将军的士兵们无法招架铺天盖地的暗箭，仅存俩人！应启昭立刻飞身过去，大吼：“你二人速速带他离去！”将三人掩护上马。
“不能让他们逃了！”，首领大怒。
应启昭将身后迎上来的敌人挡住，半刻后回头一看，三人二骑已经消失不见，当下放了心。
只是他气力用尽，稍一松懈，后背就遭了一箭，黑衣人看应启昭露出破绽，便猛攻后背，一时间，应启昭躲闪不及，又被弯刀划刺进了左肩，当下一避，右手持枪一劈，击中一人的肩膀，随即重新投入到打斗中去。
远处，那首领将弩弓拉满连射两箭，射中应启昭的双膝。
顿时应启昭无力站起，踉跄跪倒在地，众人见其势颓，便冲上去用刀狠狠戳进应启昭的腹部。
应启昭右手将长枪插地依靠着，嘴里喷涌出血。
忽的，应启昭双眼充血，长喝一声后退，弯刀被拔出身体，他向后倒了下去，喘了几声粗气，四周什么声响都听不见了。
他望着寒夜中的星辰，一阵恍惚，眼前出现了海棠笑盈盈的脸，很小的模样。
应启昭记得，那是在校场的时候，他被爷爷责罚蹲马步，虽然顶不服气，但还是不敢忤逆爷爷。
而她随俊阳郡主来探望忠勇伯时，看到他蹲着马步的样子，一脸崇拜。
“你爹是怀远将军吗？”他傲气回答道：“那是当然！”海棠雀跃：“既然你爹是大英雄，那你一定也是英雄吧！”“咳咳，算是吧。”应启昭心虚。
他悄悄撇了一眼，海棠眉眼弯弯，娇俏可爱。
可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记了一辈子，“那你可要好好练武，我长大以后可是要嫁给大英雄的！”说完心满意足地跑开了。
留下他一人错愕不已，满脸通红……长叹一声。
海棠，我到底是负了你啊。
宫里传出应启昭战死的奏报时，海棠是不信的，只一门心思的收拾包袱，要去找应启昭，只是没有逃出城，便被抓了回来。
忠勇伯大怒，派人将海棠关进祠堂，严加看管，赶紧和俊阳郡主想着对策，两人商量，等到应启昭的棺椁下了葬，才将女儿放出来，也趁这件事赶紧物色郎君，平息此事。
海棠被关进祠堂后，几天功夫下来，就已经行销骨瘦，俊阳郡主不忍心遣了侍女去查看时，发现已经昏死过去，府里赶忙请了大夫，灌了些汤药，这才保住命。
屋里，俊阳郡主瞧着躺在床上形容憔悴的女儿，心痛不已。
她将海棠搂在怀里，贴着脸哭道：“我的儿，你何苦要寻死！为了个已死之人，抛舍下娘！你如今这般，让我可怎么活啊！”俊阳郡主子嗣艰难，只得海棠一个女儿，所以便做主为忠勇伯寻了个官家的庶女做妾。
那妾室嫁进来时低眉顺眼，伏低做小，可偏生第二年头胎得男，便开始气焰嚣张起来，只是忠勇伯家礼教森严，绝不会干出宠妾灭妻这等遭御史弹劾的事来。
所以明面上也还过得去。
第2章 逼嫁
俊阳郡主继续抽噎道：“世事无常，女子的终身比什么都重要，便是和应家翻脸，你父亲和我也绝不会让你往火坑里跳。
眼下顾家替五郎来提亲，我瞧着他是诚心求娶，他的人品家世，比起应家阿昭也不差。
你父亲有意，叫我来知会你一声。
听你父亲的话，你就答应了吧。”海棠眉目更加灰冷。
母亲这是代父亲告诫她，忠勇伯府的尊贵不过是一时，她如今算是名声有亏，嫁给顾家，才不失了忠勇伯府的脸面。
二来，对于她那将要承袭爵位的庶弟日后也是一份助力。
因几日茶饭不进，海棠哑着嗓子：“母亲，女儿知晓了，但答应之前，只求父亲和您两件事，之后都依你们。”说完闭上眼睛。
俊阳郡主见女儿终于妥协，用帕子试了试眼角，欣慰道：“棠儿，母亲都答应，你父亲那边我自会去求他。”她亲自喂了药，掖掖被角，离开了。
海棠吃了药，越发睡得昏沉，一连几日都做着相同的梦，梦里虚虚幻幻，却只有她和应启昭。
她总是梦见自己在回廊里迷了路，听得一阵埙声呜咽，循着声儿，便看到一玄衣男子坐在桃树下吹埙，那男子身材修长，剑眉朗目，十分投入，分明是阿昭的模样！她欢喜地痴望着，埙声停了，阿昭发现了她，招招手，轻声唤：“阿棠，到我身边来。”她立刻提起裙角向他奔去，可就在一瞬间，阿昭的嘴角开始泛血，身上各处也涌出了血，渗进泥土里，殷研一片。
她厉声呼喊，冲过去想要抱住他，可怎么也及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变得渺远，直至消失。
每到这时，海棠便会惊醒，汗湿了头发和小衣，夜里着了凉，发着高热，病情反反复复。
直至半个月后才痊愈。
深夜。
“小姐，更深露重，莫要受了风，还是快歇息吧。”侍女翠安加了件披风在身上。
?海棠却只顾着从袖子摸出一颗玉珠，攥在手心里。
翠安起身，收拾好床铺，看了看依旧倚在窗边发怔的人儿，叹了口气，退了出去。
海棠沉浸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几个月前，阿昭送给她一副玉算盘，她十分诧异，问他：“阿昭，别人家的情郎都是送玉佩钗环的，怎你却送我副玉算盘？”应启昭刮了刮她的鼻尖，促狭道：“你以后可是管家娘子，我应家未来的当家主母，怎么可以不会算数呢？我这是让你提前做好准备，我应家家底再殷实，可也不至于连多少都没底啊。”海棠挑眉，“好啊，你敢取笑我笨！”，转过身赌气不理他。
应启昭继续逗她：“你的嘴巴撅得这样高，都可以挂个拖油瓶了，哈哈。”海棠恼羞成怒，“你这个促狭鬼！”，踢了应启昭一脚，跑开了，还不忘回过头看一眼，只见他边揉着腿边朝她笑着……出征前一日。
她最后才得知了消息，扑在绣床上痛哭。
房门外，应启昭焦急地拍门，“阿棠，你开开门，别哭了，我答应你一定会平安回来，我知道，我没告诉你自请随军出征的事是我对不住……”，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扔出来一样东西，砸到应启昭身上，跌落在地上四处飞散。
应启昭噤了声，默默地捡拾起来，对着门房里，良久哽咽道：“海棠，我是应家子孙，守疆卫土，建功立业是我职责所在，更是我此生之志啊！”说完离去了。
傍晚时分，应启昭又来探望，知道她睡下了，也没让侍女叫醒，在房前站了很久，留下一个白瓷瓶和一封信。
待第二天醒来，侍女告诉她昨晚的事，展开信只有“等我”二字。
海棠启开白瓷瓶，一整瓶的玉珠，夹杂着玉算盘的珠子，足足有几百颗。
她拿出一颗，攥在手里。
……房里一豆灯火幽暗。
只听得海棠低声喃喃:“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翌日，身子将好的海棠在园子里慢慢散步，园子里都是些翠竹，只是现在隆冬时节，只有屋子边上一株香樟树，被雪遮住绿意。
屋子虽然不大，砖瓦也旧，可却干净雅致，门上匾额写着素心斋三字，苍劲圆润。
一进门，墙上便挂着一把宝剑，剑首镶嵌几颗米粒大小的翡翠，剑柄云团斑纹华美，剑身长直，通体清寒，是极好的武剑。
走进细看，挂着一幅字上写:“人间至味山林隐，何翔庙堂高处寻。
将军卸甲归田种，坐观流水映闲云。”正对下方正放着一只长桌，桌上只一对青花莲纹宝瓶。
右边开了扇窗，摆着一张榻和桌椅，旁边立了个书柜，地理游记，兵法乐谱，应有尽有。
再往里头，便是卧房，一副红漆墨竹屏风挡着，屏上绣的墨竹影影绰绰，走到屏风后面，正中间一个圆桌，四个方墩儿，靠墙就是几个大的漆木箱子。
房内布置的简洁大方。
外头，翠安见小姐回来，连忙端了盏热茶，走上前去:“小姐，外面风大，喝杯茶暖暖身子吧。”??海棠接过茶盏小口啜饮，翠宁又拿出汤婆子和护手为她驱寒。
??连着几日来，主子都一言不发，墙上的剑一看就是一整天。
就是连出去散步，都能呆愣片刻。
翠安觉着心酸，打起十二万分的谨慎，生怕有什么闪失。
不一会儿，门房的婆子来禀报顾家五爷来了。
海棠闻言只是握着茶盏，低头看佛经，可拿着书的手却不自然，显出主人的局促。
片刻功夫顾天鸿到了门口。
翠安眼色极快的引进来，料想到自家主子除了那位便对其他人一贯冷淡，生怕怠慢了，赶忙将煨在炉子上的水壶端上来，行礼之后便下去了。
近来京中流言四起，事关海棠的清誉，忠勇伯因此愁眉不展，而顾天鸿从母亲口中得知了忠勇伯府的消息，便赶忙求祖母遣冰人提亲。
只是听闻海棠病着，忠勇伯府虽然应下亲事可却并未细谈。
前些时日兵部繁忙，他一直随着侍郎大人监察督造兵器，接到了一封忠勇伯府的帖子，是以俊阳郡主的名义，恰逢沐休，便迫不及待地前来拜访，没成想，被下人引到了海棠的园子。
第3章 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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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且海棠病了这么久，自是因为那应启昭！打一进来，顾天鸿看着这满屋子的陈设，喉头一紧，满心欢喜也隐了去。
屋子的陈设是依着那人的喜好品味来的。
掩去眼底的晦涩，看着大病初愈的海棠，顾天鸿的心思也飘远了。
他不禁感叹，应启昭和海棠本是青梅竹马，而如今，海棠却将要嫁与自己为妻，倒真是阴错阳差，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