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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刚才到现在,他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着她,小不点留着短发齐刘海,长得很白净,不管是五官还是脸都小小的,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看,尤其是现在含了水光后,看着他,总有一种惹人怜爱的感觉。
“小傻子”他嗤笑一声,动作不算温柔地揉了揉她的额头。
“别哭了,再哭我就把你扔这了。”他淡淡地威胁道。
小不点抽着鼻子仰头看着他,不敢哭出声,没一会儿整张脸都憋红了。
他叹了口气,戳戳她肉嘟嘟的小脸,无奈了:“你还是哭吧。”
她点头又摇头,这动作整得他一脸迷惑。
“你到底想怎样?”他嗓音骤然抬高。
这一吼带来的后果是牵动了自己受伤的嘴角,也吓到了小女孩。
她抖着嗓音说:“哥哥,不要凶凶,我怕。”
“熊?”他无语,四处张望了一番,又缓了声音说,“哪里来的熊?”
一双白皙的小手颤巍巍地指着他。
他皱起眉头,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说我是熊?”
看到她瑟缩着点了点头后,他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男孩气得转身就走,小女孩却又紧紧跟了上来。
“不是说我是熊吗?还跟着【创建和谐家园】什么?”他偏过头没好气地对着斜后方说。
“哥哥现在,不凶了。”
“怎么又不是熊了?”
“没骂我了。”她小跑着追上去,悄悄地拉住了他的衣角。
男孩:“……”敢情骂了她自己就成熊了?
回去后的男孩和那几个孩子因为打架被岑院长罚了一个星期禁闭,抄写三十遍《三字经》,虽然三餐照常,但菜品明显变差,都是孩子们吃完剩下不爱吃的菜。
因为每天12点都会有人来替男孩上药,所以小女孩会偷偷提着自己的饭菜跟在他后面,等他上完药走了,才慢慢地过去。
伴随着敲门声响起的是小女孩压低的嗓音。
“哥哥”
“你怎么又来了?”一门之隔是他不耐的语气。
“我给你带了吃的。”她蹲下身,看了眼四周没人后,将捂在怀里用塑料袋装着的饭菜压扁后从门缝里塞过去。
男孩放下笔走过来,看着黄色袋子里的一坨,感觉不到半点食欲。
昨天是这样,今天也是这样,这种东西是人吃的吗?
“我饿不死。”他靠着门边朗声说,“以后别带了。”
在看那汤汁都要流到地上的一坨,他皱了皱眉,拎起来嫌弃地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里。
可是第三天,第四天,她依然来了,依然带着她小心翼翼节省下来的食物。
而他劝不动,也不打算浪费口舌了,只是忽略心底涌起的那一丝愧疚感,沉默地把它们扔进垃圾桶里。
之后的一天小不点没有来,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心底又生出了一丝不适感。
直到第六天,来为他换药的医生和他闲聊似的说起:“东隅,那小丫头对你可真好,每次都把自己的饭省下来给你吃,她这么跟着我,我哪能不知道,不过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他假装不在意地听着,然后随口问了句:“然后呢?”
“然后你知道为什么昨天她没来吗?”
他摇摇头,想听他继续说。
“昨天她在给你送饭的路上,因为低血糖晕过去了。这几天她自己没吃午饭,全都给你省下来,早上的馒头和豆浆分成三份撑到晚上。”
他说得很平静,可这话却仿佛有千斤重,狠狠地砸在了男孩的胸口上,连呼吸都伴随着痛楚。
此后直到医生离开,他都没再说过话,只是定定地看着那个垃圾桶,看到双眸泛红,看到心底揪疼,看到脑子里除了“羞愧”两字再也装不下其它。
突然,他嘴唇动了动,声音嘶哑,隐隐带着一丝哭腔,从头到尾只重复说着三个字。
“对不起”
男孩解除禁闭的那天,小女孩提着热乎乎的饭菜又来了。
这一次没有门的阻隔,他看清了一周未见的小不点。
肉嘟嘟的脸明显小了一圈,还有些泛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的样子。
“哥哥,我昨天忘记来了,对不起。”小女孩垂着脑袋低低地说,而后伸出纤细的手臂将装着饭菜的袋子递过去。
男孩始终静静地注视着她,听了她的话,眼眶里的热度越来越高,不多时,便有雾气蒸腾而起,他使劲眨了眨眼,驱走眼底的湿意。
真是难为情,三番两次被一个小不点弄哭。
他懊恼地扒了扒头发,接过她手里的袋子后,在她面前蹲下。
“谢谢”男孩真诚地说。
小女孩因此乐得咧开了嘴角。
“以后都有哥哥罩着你。”他将小小的她抱在了怀里。
“照着我?”她一脸不解地问,“像灯一样吗?”
男孩轻笑了声,忘记了这么大点的小孩哪里听得懂这话。
可是没有关系,对她许下的承诺他记住就行。
“是,像灯一样照着你。”他同意她的说法,声音是从未有过的温和。
“好啊!”埋在男孩怀里的小女孩轻轻地应了声,那微微上扬的声调透露出了她的好心情。
“走,先把你给我带的饭吃了。”他放开她,转而牵起她的手走进屋里。
“哥哥,吃饭要慢慢的。”她看着他吃得这么急,软软劝道。
“你带的饭菜很好吃、很香,我一时忍不住吃着急了。”他咽下嘴里的食物后含笑对身旁的她说。
袋子里的饭菜已经基本被他吃完,这一次不知为何,只觉得饭香四溢,将他的嗅觉侵占得满满的,吃上一口后,连味蕾都被触动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他把空袋子扔了后,重新走到她身边坐下。
小女孩瘪着嘴,摇了摇头:“我没有名字,大家都叫我嘟嘟。”
“嘟嘟?”他试着叫了声,只觉得奇怪得很。
“那你多大了?”他猜她应该也就三四岁。
“三岁”
难怪她还没有名字,这么小的年纪怎么给自己取名字。
“我之前上课时听老师说过一句话叫做‘东隅已逝,桑榆非晚’,我很喜欢这句话,于是便找岑伯伯改了名。”
“我叫东隅,以后你就叫桑晚吧。”
小女孩不认识字,只是照着他的口型念。
他微微一笑握住她的小手在纸上落笔,过了好片刻,纸上出现了两个歪歪扭扭却又能让人一眼看清的字。
她垂着脑袋看着这两个字良久,随后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
“我有名字了。”她这样开心,连清澈的眼眸里也荡起了甜甜的笑意。
“对,你有名字了,你叫桑晚,以后哥哥就叫你桑桑。”他摸摸她毛茸茸的小脑袋,嘴角不自觉地弯起。
“是哥哥取的。”她上一秒还挂着笑,下一秒便像个被抽了气的气球似的蔫了,“可是我不会写。”
“桑桑别难过,哥哥会教你写。”
“好啊!”听了这话,她顿时又露出了一副笑颜。
“我还要学会写哥哥的名字。”
“好。”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东隅已逝,桑榆非晚
我是东隅,你是桑晚,我们因为这首诗,从此有了属于自己的名字。
第6章 她的哥哥
此后,桑晚成了东隅的责任,他为了保护她,再也不跟别的男孩打架了,甚至主动向他们求和;为了照顾她,每天都是第一个冲进食堂的,只是想要挑几个最好的菜端给她。
以往他在学校里上课都是得过且过,现在他一心专注学习,只为了回去能够更好地教桑晚。
而桑晚总在数着周末的到来,因为只有这两天哥哥不用去学校上课,会有时间陪着她,同她讲安徒生童话,给她唱“卖报歌”,教她拼音识字。
日子就这样在她的数数中不断逝去,转眼秋天便要过去了。
这一天,不是周末,他却过来找她。
“哥哥,你怎么来了?”桑晚满脸惊喜地看着他,没有察觉到他眼里的沉重意味。
“桑桑,跟我走。”他牵过她的手向外面走去。
他们来到岑伯伯的办公室,桑晚发现这里除了和蔼的岑伯伯外,还有两张陌生的面孔。
“这就是你说的妹妹?”先开口的是位妆容淡雅的女人,她幽深的目光里藏着一丝凌厉,上下打量了眼桑晚。
“是的,阿姨。”东隅紧了紧握着她的手。
闻言,女人点了点头,又转身对岑院长低声问了句:“那小姑娘也是父母双亡的吗?”
“是”岑院长看着两个手牵手的孩子,眼底透出一丝怜悯,“唐女士愿意两个都收养吗?”
“我们再考虑下。”她没给出确定的回答,之后拉着她的丈夫走出门外。
“振辉,你怎么想?”她抬头看着自始自终一言不发的丈夫。
憨厚老实的男人缓慢说道:“我都听你的。”
“这么多孩子里我一眼就看中里面这个叫‘东隅’的男孩,模样长得好不说,单看他这聪明劲和小小年纪就有的稳重模样,我确实是很喜欢,也真得想收养他。只是没想到他会跟我们提出这样的要求。”她笑了笑,双眼微微眯起,柔化了过于分明的五官线条。
她的耳边仍然回荡着不久前男孩和她说过的话。
“您想收养我,可以,但必须要一同收养我的妹妹。”
明明才八岁的孩子,魄力不小,气势也很足,就这么站得笔直的和她对视谈条件,眼睛里毫无半点惧意。
“是你亲妹妹?”她讶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