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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伴随着阎晟的声音，一片绿色和橙黄色交融的景象映入了眼帘。

  她眼眸一震，只觉整颗心都浸在了这片冬日的春意中。

  向日葵，是满院盛开的向日葵。

  第四十四章 人生八苦

  微微摇晃的秋千，姜忆手里抓着一朵小向日葵，靠在阎晟的肩头。

  今天并没有太阳，但她却不觉得冷，连身上的疼痛都好像慢慢消失了。

  “喜欢吗？”

  阎晟揽着她，低哑的声音染上了几分隐忍的痛意。

  姜忆苍白的脸上漾出一个笑容：“你，你一定……废了不少神吧？”

  闻言，阎晟收紧了几分手臂。

  为了不让向日葵冻死，为了能让她看到最美的时刻，他想尽了各种方法。

  他望着那橙黄色的花瓣，缓声道：“我欠你的太多了。”

  姜忆同样望着那些被风吹动的花瓣，一字字道：“慕白，下辈子……我们不要遇见……了。”

  她吸了一口气，继续说：“你欠我……我欠陈炎，我下辈子……还给他，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阎晟心一颤：“……好，那我们就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风渐渐大了，刮得脸生疼，也吹的人眼睛泛红。

  姜忆眼中的光亮开始涣散，连同呼吸都变轻了。

  “我，我想了好多……临终的话，但是，我现在……一句都想……不起来了……”

  明明在昨晚就已经想好要和阎晟说什么了，可是现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而渐渐冰冷的心却只剩下了眷恋和不舍。

  她突然好想活下去……

  眼泪不觉从阎晟的眼角滑落，滴在姜忆手中的向日葵上。

  他抑着哽咽，稳住语调：“没关系，那我来说好不好？”

  “不要……”姜忆强撑着沉重地眼皮，喘着气，“你又要，和我争……”

  阎晟含泪弯了弯唇角：“好，我不跟你争。”

  好一会儿，积攒了些力气的姜忆才重新开口：“其实……那天在岛上，我撒谎了……我想你每天都来……看我……”

  说着，她眼眶一湿：“我真的……想每天都……看到你……”

  一句话像是击溃了阎晟心中所有强撑着的支柱。

  他身形颤了颤，眼泪滴滴落了下来，那朵向日葵像是多了几颗露珠。

  “我一定每天都去看你。”

  闻言，姜忆弯着嘴角：“以后……一定要找个……爱你的人，千万不要再……忘记她……”

  “好……”

  阎晟忍着心中的剧痛，点了点头。

  姜忆抬眼望着越渐阴沉的天，似乎是在想还有什么话没说。

  但她想说的话太多了，也来不及了。

  这短暂的一生，她过得太匆忙，也太糊涂。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她几乎全占了。

  如此一想，人间走一遭也不算白来。

  “慕白……”

  姜忆的声音越来越小，阎晟不得不低下头，将耳朵凑到她的唇边。

  “和你相遇……我，很感激……”

  话落，随着那最后一抹残留的气息消散，那小手攥着的向日葵也慢慢地掉在了地上。

  一阵像是要将寒意吹进心底的风扑面而来，飞絮般的雪飘落而下。

  不一会儿，橙黄色花瓣上盖了一层莹白色。

  阎晟将姜忆紧紧搂在怀里，通红的眼中淌着热泪。

  他的脸贴着她冰凉的额头，再也不去掩饰声音中的颤抖：“我也是。”

  第四十五章 重逢的梦

  四季轮转数十载，又是一个冬天。

  一间弥漫着淡淡花香的房间，墙上的挂钟已经响了十二下。

  紧闭的窗户沿上放着一盆小小的向日葵，橙黄色的花瓣为这个寒冷的冬夜增添了一丝明媚的暖色。

  突然，房门开了。

  一个头发发白，满脸皱纹又步履蹒跚的老人走了进来。

  他径直走到书桌前坐下，打开了台灯，戴上了老花镜，从抽屉中拿出一支笔和一本笔记本。

  下笔之际，老人忽然停住了，浑浊的目光看向桌上一个装满千纸鹤的玻璃瓶。

  他看了好一会儿，才开始一笔一划地写字。

  ——思曼：

  对不起，昨天因为腿实在痛的动不了没有去看你，所以今天我在你面前多待了一会儿，这么多年了，我总是在梦里看到你，我老了，可你还是那么年轻漂亮。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快要有重孙了，人一老，活动都不方便了，以后我要是走不动了，我会让我儿子和孙子代我去，你如果生气了，就来我梦里告诉我，骂我两句也可以。

  思曼，对不起，我没有找一个爱我的女人。

  她很温柔，也很善良，但她也有一个深爱却也不在了的人。

  因为这样，我和她才能互相理解走到现在。

  今天忘记告诉你了，陈炎最近身体很不好，医院已经下了病危通知书，我去看他，他居然还跟我开玩笑说这次他终于比我先见到你了。

  我不跟他争，因为我知道想见的人一定是我，而且还有我还有你最后一个愿望没有实现呢。——

  写到这儿，老人放下笔抬起眼镜搓了搓满是泪水又酸涩的眼睛，而后又看向玻璃瓶。

  良久，他才重新提起笔继续写。

  ——你第一个愿望：想和阎晟白头偕老。

  我的头发已经白完了，你也从没有离开过我心里，我们这就算是白头偕老了。

  人生匆匆，这些年过的快，却又很慢。

  我每天都在努力地想年少时和你的点点滴滴，有时候想起来了就会用笔记下来。

  现在我记性不大好了，老是忘事儿，记下来没事儿就看看，这样我就不会忘记了。

  思曼，这五十年，这一万八千二百五十天，我每天都在想你，有时候我在想自己的头发是不是因为想你才白的那么快。

  不过这也没关系，我这把老骨头也撑不了多久了，等我过去了，你可别嫌弃我。

  情长纸短，思念不尽。——

  “咳咳咳……”

  老人咳嗽了几下，而后将“阎晟”三个字慢慢写在右下角。

  他放下笔，把一张褪色的照片放在这一面上后合上笔记本。

  关了台灯，他借着窗外昏暗的灯光摸索到床边后躺了上去。

  盖上被子后，老人满是疲倦和眷念的目光落在窗台上那颗向日葵上。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觉得向日葵好像快要死了。

  老人看着，慢慢地阖上了眼睛。

  “思曼……”

  一声微不可闻的呼唤过后，一切都归于平静，只剩下秒针的滴答声。

  许久，老人的唇角渐渐弯起，像是正在做一个幸福的美梦。

  一个关于重逢的梦。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