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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江盏讲完这些，尹芊芊脑子里原本那些朦胧的记忆全都清晰了。

  　　以前之所以一直模糊，不是因为时候未到，而是因为事情真相太过残忍，她潜意识不想知道自己做过什么。

  　　如今江盏把一切讲清楚，尹芊芊脑子里的记忆也清晰了。

  　　她是汐和。

  　　她的身份很特殊，类似于天地宠儿，她想下雨，天上便⚹⚹云密布，她想放厉筝，天上的厉都会顺着她喜欢的方向吹，她想救人，那人不仅不会死，反而还会得天地气运。

  　　当初棺海「英年早逝」的时候，她很伤心，天地便把棺海当成了她重要的人，给了他许多气运。否则的话，棺海不可能三千年都没死。

  　　总之，这件事与她脱不了干系。

  　　还有……当初她的徒弟一个个都那么坏，好像也是棺海暗中动过手脚。

  　　尹芊芊脑子里乱糟糟的，随即又想到江盏说的，她把怨气都压一个人体内了……

  　　而那个人是……

  　　洛伏羽。

  　　终于明白弥溪为何让她不要跟洛伏羽走的太近了。

  　　她何止是亏欠他一星半点，她亏欠他太多了！

  　　尹芊芊手脚冰凉，苍白着脸去看洛伏羽，她不敢去想洛伏羽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当初棺海死后，留给汐和的时间也不多了，否则怨气反噬，异瞳者也镇不住。

  　　除非她赴死，她能掐会算，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会有女子穿越而来。

  　　但因为她没有彻底抓完所有捉妖师，总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以至于后世传言说是捉妖师围杀，妖魔共主血祭人间……

  　　于是慕容倾把洛伏羽当成反派，双方斗个你死我活，慕容倾用引仙剑刺入洛伏羽的丹田，洛伏羽陷入假死状态，实际上是他体内封印被这一剑给解开了，慕容倾以为自己获胜，还世间一片朗朗乾坤。

  　　却没想到她前脚带着厉景煜跨越时空回了家中，后脚洛伏羽体内怨气大爆发，人间妖界无一幸免，全部毁灭……

  　　汐和窥见未来，也窥见了慕容倾所在的世界，于是她创造出系统，设计好未来的一切，最后害怕自己跳崖后，一根筋的徒弟瑶河傻乎乎的跟着她跳，便只能给他安排个任务，好让他有活下去的目标和动力。

  　　她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完美，但她愧对天地，愧对百姓，更愧对……洛伏羽。

  　　他明明是个无辜者，却因体质特殊，被她当作盛放怨气的容器。

  　　汐和死后将自己生前的力量化作三片羽毛，用来帮助清除三道怨气——

  　　这是以她的死为代价才凝聚出来的，她临死前力量大多用来做这个，没能力直接转到异世。

  　　于是先转世成猫，修成妖，行善积德，那时她修成人形后记得汐和的一切。

  　　但是她更知道自己没有颜面以汐和的身份去接近异瞳者，这份担子太重了，她一个人支撑的也太累。

  　　于是她将记忆封印到尾巴里，然后断去自己的尾巴炼成凝尾珠，又用生命之泉为自己凝聚出全新的身体。

  　　只有忘记过去，她才能行走在这世间，否则万物生灵会压的她喘不过气，会让她时刻觉得她该死。

  　　江盏说完话后，感觉气氛凝固了，他很尴尬，结结巴巴地问：“师父，你不是早就把异瞳者制服了？怎么感觉你现在……有点慌。”

  　　江盏以为洛伏羽现在是尹芊芊的傀儡，不然有谁能对自己的仇人浓情蜜意的起来？

  　　尹芊芊是洛伏羽的仇人，洛伏羽却对她这么上心，不是中了术是什么？

  　　故而江盏说话也没避讳什么，只当洛伏羽听不懂，压根没想到他师父转世后容颜名字都发生改变，洛伏羽没认出来，且洛伏羽沉睡太久，把过去忘的差不多了，尤其是关键事记不清楚，阴差阳错对她产生感情。

  　　虽然她当初把他从地下带出来，可把他镇压地下的人，就是她。

  　　哪怕她对他再好，也无法偿还亏欠他的一切。

  　　尹芊芊的心沉入谷底。

  　　就算洛伏羽现在直接杀了她，也是应当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反抗。

  第239章 我要把你关起来

  　　尹芊芊感觉自己现在就是等着上刑场的犯人，连呼吸都变得艰难，系统高声嚷嚷道：“原来这里根本不是书里的世界，洛伏羽也不是反派，反派是死去的棺海，而你……

  　　又或者说，你当初自觉罪孽深重，所以把自己定义为反派。”

  　　汐和几乎算尽一切，也算到她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也一定会救出洛伏羽，却没有算到两人会生出感情。

  　　所以尹芊芊现在内心产生巨大的愧疚与惶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面对洛伏羽，更不知他会如何待她。

  　　她越紧张，就越捏紧了他的手，先前是洛伏羽抓着她的手不放，现在是她大力捏着洛伏羽的手，把他捏红了都无所察觉。

  　　洛伏羽的脑子也同样乱，没想到自己吃过的苦全都是她造成的。

  　　但他也没漏掉江盏之前说过的小细节，比如汐和当初在暗中帮过他。

  　　洛伏羽心情复杂之际，感觉手上被捏疼，下意识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他这一动惊到了尹芊芊，起初她没撒手。

  　　但在想起她拉住的是谁后，顿时以为洛伏羽要跟她算账撇清关系，严重点还会反目成仇——

  　　哦不，反目成仇肯定是必然的，换位思考。如果有人把她关个几千年甚至上万年，让她没有自由，见不到阳光。

  　　她心里也是恨的，如果关她的人是洛伏羽，情况就更严重了，你把我关起来以后又放我出来，让我对你心生感激？门都没有！

  　　难怪她可以自由出入人间每一个封印节点，还能将洛伏羽带出来，因为她就是封印的主人。

  　　洛伏羽现在一定恨死她了吧？

  　　尹芊芊越想就越觉得无力，她跟他之间差不多是深仇大恨了，不管他怎么对她都是理所应当。

  　　还有这仙人境里的人和妖，全都是罪人后代，或许他们会觉得那是他们先祖做过的事，先祖后人之中也有好人，还有刚出生的婴孩，是无辜的，但……当年被血祭的生灵，难道就不无辜么？

  　　尹芊芊松开手，因为觉得没脸再拉着他，洛伏羽看着她六神无主的样子，挑了挑眉，恨肯定是有的。

  　　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她曾经耐心对待过他的画面。

  　　不管尹芊芊以前对他有多坏，她也确实给过他温暖。

  　　恩是恩，仇是仇，能不能抵消，他也不清楚。

  　　洛伏羽看着自己手上的红痕，低声唤了一句：“尹芊芊。”

  　　他以前都叫她芊芊，这两个字被他喊的优雅动听，像锦缎丝绸，像林间琴音，却从未这么连名带姓地叫她，尹芊芊更加绝望，产生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念头。

  　　“对不起。”

  　　这三个字苍白无力，尹芊芊已经不奢求他原谅了，颓然地坐在白云上，一副认命的架势：“你想报仇就报吧。”

  　　洛伏羽看着她没说话，他的瞳孔里像有细碎的星光，很好看，可尹芊芊不敢跟他对视。

  　　因为没有底气，她垂着头，又说：“随你怎么处置吧，把我杀了也行……”

  　　“随我处置？”洛伏羽出声，磁性中带了几分沙哑。

  　　尹芊芊一动不动，只「嗯」了一声，连救人的念头都没了，这仙之境的人……死就死了吧。

  　　洛伏羽清了清喉咙：“杀你太便宜你了，我暂时没想好如何报复你，先把你关起来吧。”

  　　尹芊芊没说话，是默认的意思，估计是不准备反抗了。

  　　系统：“怎么办。”

  　　它才知道原来它给出的系统奖励其实都是汐和放进去的，它体内的储物空间也是上古时候的汐和开辟的，除此之外它也没什么特别的能力。

  　　汐和真的了不起，但她没教好徒弟，连累了天下苍生，总要付出应有的代价。

  　　尹芊芊没理会系统，因为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洛伏羽先开口了：“再砸个通道出来吧，先出去再想办法收拾你。”

  　　尹芊芊沉默点头，随即发现白云已经飘到了鹤仙城，有慕容倾和厉景煜在，百姓们几乎没有伤亡，慕容倾本想过来说两句话，可洛伏羽控制着白云直接从通道走了，慕容倾也没多想，她本来就不是个矫情的人，马上组织百姓们撤离。

  　　厉景煜已经和鹤仙族解除了误会，原来鹤仙族一直在找离开仙之境的办法，偶尔能成功一两次。

  　　于是便有了鹤族的传说，族长唯一的一个女儿是半妖，是族长与人类女子生下的孩子，这个孩子天赋异禀，竟离开了仙之境，还能寄信回来，可鹤仙族别的鹤却没这个能力，哪怕族长知道女儿生下孩子也没办法去看望。

  　　厉景煜的母亲只是半妖，所以他体内的妖族血不怎么强大，而他母亲修炼的又是「仙术」，体内总有那么些仙气灵气遗传到他体内。

  　　但因他不会运用，一直以来都没起作用，这也是为什么他修习捉妖师心法能够突飞猛进的原因，也是当初为何会吸引九命猫妖找他的原因。

  　　出了通道后，尹芊芊才想起弥溪，她没把弥溪带出来。

  　　但转念一想，仙之境通道那么多，弥溪来自上古，见多识广，又是器灵，肯定死不了，穆灵休跟在弥溪身边也很安全，用不着尹芊芊操心。

  　　洛伏羽从通道出来后发现这里不是青云国，而是他曾经来过的鹿秋国。

  　　那会儿在皇宫结识过太子终昀朝，公主终寒枝，不过他并没有跟老熟人打招呼的想法，也不准备去皇宫，而是跑到鹿秋国偏远之地寻了个荒废已久的宅子，用法力将宅子打扫干净，然后挑了个房间把尹芊芊放进去，说：“就把你关在这里吧。”

  　　江盏被放到了柴房。

  　　“不许乱跑。”

  　　江盏：“……”这差别待遇不要太明显，师父被关在主卧，他在柴房？

  　　说是关押，实际上洛伏羽没上锁，他在附近买了两床被褥，又买了一些生活用品，顺便打问了下荒宅的情况，听百姓们说宅子很凶，里面曾经死过不少人，且那些人都不是好死，太晦气，没人愿意买下宅子，再加上宅子里住了一头丑陋的魔，那魔大多是去山上找食物，没有出来害过人。

  　　但百姓们依旧畏惧魔头，久而久之附近的人家也都搬走了。

  　　洛伏羽听了很满意，乘着白云回去，回去后闻到宅子里有血腥气，来源在柴房，柴房的门是开的，江盏打了个饱嗝，问洛伏羽：“我可以自己出去狩猎么？”

  第240章 晚上我也在这睡

  　　洛伏羽想了想，其实他觉得江盏待在这儿多余，可江盏又是头凶兽，不能轻易放跑，只得说：“出去可以，但要守规矩。”

  　　江盏回答：“放心吧，我很听话。”

  　　他五官端正，偏生脸上的疤痕过于凶戾，让人忽略他的五官，只觉得他不好惹，他的唇边还沾着未擦拭的血迹，应该是先前吃了头魔留下的痕迹，这副样子。

  　　无论如何都跟「乖巧」二字不沾边，也不像个听话的。

  　　洛伏羽瞥了他一眼，转身把柴房的门闭上，来到尹芊芊所在的房间，把床褥都铺好，抱着另一床被褥铺到隔壁的房间，铺着铺着，他忽然想，自己为什么要跟她分开睡？干脆睡一个屋子好了。

  　　想归想，洛伏羽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佯装镇定地来到尹芊芊这里。

  　　尹芊芊坐在椅子上，安安静静的，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方才他铺床褥的时候她也是这样。

  　　洛伏羽把房门闭上，然后转身看她，他站在原地不动，她便也坐在那里不动，两个人像在比谁更像木头人，过了一会儿，洛伏羽朝她走过去，伸出手捏了一缕她的长发。

  　　黑色长发柔亮顺滑，洛伏羽突发奇想，很想给她梳头，便把她头上的簪子拔了。

  　　尹芊芊眉毛都懒得抬一下，全当自己是个没有生气的布娃娃，实则在心里思考怎么弥补他，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好办法，忽然感觉头发微微有点疼，是他第一次上手生疏，不小心揪疼了她，很快就放开了，尹芊芊能感觉到自己脑后的动作又轻柔几分，这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洛伏羽应该是恨她的吧，却还是这么小心翼翼地待她。

  　　尹芊芊的脑子里多出了太多的记忆，汐和的占大多数，汐和没有爱，或者说她有的是大爱，爱的是天下苍生，可偏偏也是她间接害了苍生，强烈的自责感时常充斥在她的心中，占满了她的整个思绪，或许不仅仅是自责。

  　　因为汐和在每个徒弟的身上都倾注了不少心血，偏生一个个背叛，她本就是行走于世间的孤家寡人，最大的乐趣就是养孩子，棺海是她一手带大的，后面几个徒弟几乎也是，后来徒弟一个个都不得善终，让汐和的记忆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当然，只有一个是例外，江盏不是因为江盏死不了。

  　　对汐和来说，最省心的是小徒弟瑶河，汐和一直觉得自己在养孩子方面很失败，徒弟几乎各个被养歪，就瑶河最争气。

  　　可是苍生怨太重了，不光她要死，跟她关系亲近的一个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