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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宵的话，让宝月背脊一阵发凉。
她吞咽了两下，死死咬着自己的牙关，强迫自己保持冷静，站稳了身子。
“一日夫妻百日恩，臣妾生死都是夜神殿下的人，殿下要臣妾死，臣妾断无半句怨言，但他人若要臣妾死，臣妾万般不愿，臣妾只想死在殿下手中……”
玄宵轻拍了两下她的手臂，叹息一声：“好生养胎。”
短短四个字，表明了他对她的态度。
慕言在一侧看着他们两人‘夫唱妇随’，眉眼间的冷峻更深。
但他依旧没有出言打断那两人，就那样静静看着他们一人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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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转眸看向慕言，放低姿态谦卑开口：“慕言，之前的事可能存在一些误会，让你对我这般怨恨和不满，但我定会尽全力寻回宝月散落六界的神魂，等她醒来再问她原由，为何要寻短见……”
“呵，玄宵，你还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慕言冷嗤，若不是不想在宝月跟前见血，他真的要握不住手中的赤焰剑。
他步步朝玄宵走去，神情阴冷：“宝月临终前有话让我转告你，你知道是什么吗？”
玄宵心头莫名一揪，但一想起宝月是自己要抱着孩子寻死，他心底的愧意又消散了不少。
“她说了什么？”
第十六章 血债血偿
慕言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在玄宵耳畔一字一顿。
“她说——今日杀女之仇，我来生定当化魂为咒，叫浮云殿上下血债血偿！生生世世，永不原谅！”
杀女之仇……
血债血偿……
生生世世……
永不原谅……
一字字，一句句，都犹如最锋利的刀刃，猝不及防捅进了玄宵心底。
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心脏竟然有种撕裂般的痛意。
那个女人，竟然恨自己到了这种地步？
“你说的，都是真的？”玄宵不信。
那个女人，明明爱他胜过爱一切，说飞蛾扑火也好，说挖心掏肺也罢，单一个她就让他尝尽了人世间情爱的所有滋味。
“什么杀女之仇？是她自己要抱着孩子跳弑仙台，雀翎只救了她没能救下孩子……”
许是太过自信，玄宵截然相信雀翎丝毫没有骗他，自是信了她所说的前因后果。
慕言听着他的话，忍到极致终是忍无可忍，直接挥拳对着他脸上狠狠砸去！
这种没有施展仙法和灵力的拳头，是最有血有肉的力道，宣泄着慕言全部的情绪。
玄宵丝毫没有料到，直接生生受了一拳，脸颊瞬间红肿了一块。
口腔里蔓延起血腥味，让玄宵刚才还自信笃定的思绪染上了一丝犹豫。
就算慕言和宝月是兄妹，但也是刚相识不久，若不是他知道宝月对自己的情绪，又怎么会这般痛心疾首乃至痛恨至极？
自己，难道真的理解错了什么？
“来人！送夜神妃送凰曦阁休息！”慕言视线落在玄宵身上，但话语却是对着身边的隐羽发布施命。
音落，雀翎身侧凭空出现两个黑衣蒙面人，用着毫无感情的声音吩咐她跟着一道往外走。
雀翎刚稳定下的心再次悬起来，尤其是看到玄宵那沉重中透着自我怀疑的神情，更是害怕慕言真的知道什么，会要告诉他真相。
她千算万算，唯独没有算到宝月是凤族公主啊！
若早知道会留下这样的后患，当初她就应该……
雀翎指甲都掐进了掌心中，但她丝毫没有要松手之意。
对着慕言和玄宵全都弯腿颔首行礼，她咬着唇跟着隐羽一道离开。
待殿中只剩慕言和玄宵二人，低压空气中透着的杀气让石墙都透着一层水雾。
慕言将腰间的佩剑往旁边一放，随即挽起衣袖再次肚子和玄宵挥出拳头。
这一次，玄宵险险躲开，握住了慕言的拳头。
“慕言，我知道你因为宝月的寻死对我有怨，但她现在还好好躺在这里，只要集齐神魂便能醒来，你不要这么冲动好不好？等她醒来我们再一起问问……”
玄宵不知实情，依旧相信之前雀翎对他的所言。
慕言痛恨的就是他这幅态度，他运转灵力，直接拽着玄宵的衣襟直接到了内殿，让他看看冰棺中的宝月。
“你说她还好好躺在这里，你来看看，她是好的吗？若不是有女娲石护体，她现在早就散成一堆灰了！”慕言对着玄宵嘶吼道。
玄宵踉跄着到了宝月冰棺跟前，衣领依旧被慕言揪着，模样有些狼狈。
他身为帝君之子，司夜之神，何其被人这样对待过。
若不是因为慕言是宝月兄长，又因为当着宝月的面，他真的忍不下这不敬之举。
“你口口声声说宝月是自己寻死，除了雀翎那张嘴，还有别的证据吗？”慕言问道。
第十七章 夫妻情断
玄宵怔了怔，刚要脱口说出雀翎不可能欺骗自己，但当着宝月的面却莫名说不出口那句话。
“她……毕竟是唯一在场的证人。”玄宵嗓音有些干涩。
“她唯一在场？洛儿也在场你忘了？宝月那么疼洛儿，她凡间母亲为了救洛儿被烈阳兽活吞，她唯一相伴左右的仙娥小雪为了救洛儿被你亲手斩杀，她为了救洛儿更是放下了仇恨，只想等洛儿痊愈后便回人界，再也不上这九重天。”
慕言在说这话的时候，再次朝玄宵逼近，让他退到无路可退，整个后背都靠在冰棺之上，寒凉彻骨。
“你倒是说说看，宝月那么疼惜洛儿，那么惜命，又怎么会带着洛儿去寻死？！”慕言再次逼问。
玄宵一句话都回复不了，因为慕言所说的句句属实。
他的确没有去深究，宝月为何要带着洛儿去寻死这个问题，全凭雀翎一张嘴说。
慕言看着他那苍白中透着挣扎的面色，深吸一口气退后几步，给了他自由活动空间。
“宝月陪了你七年，你在这里陪她七日……七日后，你们夫妻情断，她往后是醒是死，皆与你无关。”
慕言说着，手一挥，在玄宵和冰棺四周布下凤火结界，随后转身离开。
四周空寂，唯有玄宵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在他耳畔响起。
他环顾周围，淡橙色凤火结界只困住了他和冰棺，连多余的一丝地方都没有。
玄宵靠着冰棺坐了下来，寒意蔓延到了全身。
他扭头看向宝月，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想起他们自凡间一路相识到相知相爱的过往，他喉头有些发涩。
若宝月只是个普通凡人，她的短暂一生到底还是被他给毁了……
“阿月……”曾经无比熟悉的称谓一出口，他便觉得喉咙涩痛不已。
似乎，他已经不配这般亲昵唤她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走上这一步？我不是说了过些日子就接你回宫，你怎么就不能明白我的用心良苦呢？”
“身为司夜之神，若不能诞下纯正仙儿，往后夜神一职断然是要卸职给他人……自我历劫归天后便一直被此事纠结于心，我踌躇了六年光阴，终是在婚约到来之际下定决心……想着日后有人继承夜神一职，我再与你长相厮守也是极好的……”
玄宵慢慢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将心底深处从未吐露过的心声尽数道出。
“当年天帝给我赐婚的，其实是凤族公主，雀翎只是算个挽回皇家掩面的替补公主……不管要嫁给我的是谁，只要能为了我诞下纯正仙儿我便都能接受，因为对夜神玄宵而言，生而为神，根本没有那么多情情爱爱的想心思，但对凡人玄宵而言，生而为人，所有的情感都在凡间那些年给到你了。”
“只是没想到造化弄人，你居然就是凤族那丢失的小公主，也就是本该嫁给我的人……上天有好生之德，为何要让我们兜兜转转以这样的方式知晓真相呢？”
玄宵看着宝月那苍白清瘦的脸蛋，还有那紧闭的双眼和淡粉色的嘴唇，忍不住伸手想触摸，但碰到的却是冰凉的冰棺壁。
他，碰不到她的。
再也碰不到了……
第十八章 生不如死
可能直到这一瞬间，玄宵才真正意识到——
他和宝月，是真正天人相隔了。
“宝月，阿月？”玄宵脑袋里还有根弦一直绷着，不愿相信自己再也碰不到她。
可是耳边似乎还有一个声音在时不时回旋：“宝月陪了你七年，你在这里陪她七日……七日后，你们夫妻情断，她往后是醒是死，皆与你无关。”
慕言将他用结界困在此处时，说过这样的话。
七年的感情，又怎是七天就能割舍和断裂两清的？
玄宵将掌心摊开放在冰棺壁上，试图与她更靠近一些。
“阿月，你到底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从凤凰身变成凡人之躯，连司命星君都尚未看出你的前世？”
“可能对我而言，凡人性命和宫中下人性命都没有你看得那么重，又或者是我回了天界，早已没了曾经的凡间少年心绪了……”
玄宵一句一句说着，脑海中不断回旋着曾经的一帧帧画面，一幕幕回忆。
那个女人，似乎在九重天上从来都没有笑过。
只有在人间那段时间，才发自内心地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才变得不爱笑的？
因为随他上天？
玄宵在心底摇头，他知道这不可能。
当初知晓他的神仙身份，宝月有惊措也有愕然，但也很快坦然接受，做好了独自一人抚养幼儿的准备。
可再听说他要不顾天规带她一起来九重天时，宝月听闻不用和他分开，眼底的欣喜和泪水都是真诚透彻的。
那样一个女人，知道孰轻孰重，也知道他双重身份的为难之处，在天界生活时，知道别人都瞧不起她凡人身份，怕他因为她而被人笑话，整整六年几乎不出浮云殿，全身心陪伴孩子成长，再学习一些简单的修炼之术，想着有朝一日能被那群老神仙看得起。
那样一个宝月，真的会走出自寻短见之路？
玄宵的思绪渐渐清晰，原本一直被雀翎之话引导的事情走向也渐渐泛起了迷雾，多了一条岔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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