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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子一震，嘴角却是强挤出一抹苦笑道：“玥玥，我认识你十几年了。”
认识她十几年了，他们不是陌生人，不要演绎这样客气的桥段。
宋玥不由自嘲一笑：“对啊，十几年了，我也从没真的认识过你。”
她曾经真的以为，顾慕凌会是这辈子对她最好，最爱她的男人。
可是原来到头来，就是这个人把她推进了凌渊，把她生命的最后希望也掐断。
顾慕凌一时哑口，想必是这些年，他所有想说的话，都在宋玥不知道的时光里一一跟她说完了。
他甚至连一句愧恨的话都说不出口了，这三年，他说了太多了。
所以，他发觉，语言太轻了，他根本没有办法用一句对不起来弥补过去对她的所有伤害。
顾慕凌听见轮椅咕咕滚在地上的声音，他看着宋玥已经自己进了一楼那间卧室。
房间开了灯，房门被轻轻关上。
他这才收回眼神，起身去了外面的回廊，他坐在门口，眼神晦暗。
良久，才又摸出一根烟来，点燃，然后凌吸了一口。
他心里其实是欣喜的，他终于看到了一个活生生的宋玥，哪怕这个宋玥已经不属于他了。
经历一场死亡，他忽然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变得不重要了。
比如说宋玥的曾经，又比如说，过去三年的痛苦等待。
世间事，除了生死，不过都是闲事。
“傅先生，有时间吗？我们谈谈？”不一会儿，叶怀宇推开门出来，笑着问他。
对于叶怀宇是宋玥亲弟弟这件事情，刚开始他知道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可后来也只觉得是命运使然。
如果那天在檐下避雨的是旁人，又如果叶怀宇跟宋玥长得不像，那一天他都不会留下这个少年。
他吐出烟圈，语气淡淡的：“嗯。”
叶怀宇不过也就二十岁上下的模样，脸上一股少年气，但说话办事已经很沉稳了。
“傅先生，我知道您很喜欢我姐，但是这几天看我姐对你的态度好像并不是很好，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希望她能开心起来。”
顾慕凌手里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
叶怀宇只能接着道：“我真的很感激您的照顾，但我还是想带我姐离开这里。”
“不行！”这三年来，顾慕凌鲜少有这样激烈的反应，他按灭了手里的香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她做什么都可以，可以不理他，可以不爱他，但唯独不能离开他。
他好不容易熬过了这炼狱一样的三年，他已经不敢想象，如果没有她，他要怎么生活。
叶怀宇也好像早就料到了他的答案，所以并没有强求，只是留下一句：“傅先生，您还是考虑几天吧。”
其实，不光是叶怀宇，就是顾慕凌他自己也能看出来。
醒过来的宋玥，状态有些不对，她总是神情低迷，不苟言笑。
现在的她，跟从前的她差距实在太大了。
顾慕凌没有忘记，曾经，宋玥就是因为患了严重的抑郁症，最后才选择走了一条不可挽回的路。
叶怀宇走了，他才无力靠着身子，眼睛盯着外面的夜色出神。
到了第二天，顾慕凌还是跟从前一样，一大早起来做早餐，叶怀宇在一旁帮忙。
宋玥虽然不能走路，但好歹基本的自理能力恢复了一些。
她从房间里出来，眼神落在厨房两个忙碌的身影上，脸上闪过一丝别样的情绪。
“咚咚咚——”突然，门外有人敲门。
顾慕凌刚准备出来开门，宋玥已经推着轮椅自己上前了。
她推开门，看见门外的人，眼里也不过是惊讶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
这房子除了叶怀宇，已经大半年没有来过客人了。
顾慕凌跟着上前，可看到门外站着的江雅，他的脸色跟着沉了下来。
“阿凌……好久不见……”江雅笑得有些僵硬。
第二十四章 傅先生的故人
所有渐渐尘封，不被人提起的往事似乎都在一瞬间在脑海中翻涌出来。
看着眼前的江雅，顾慕凌的脸色难看极了。
他捏着拳，脸上现出一股戾气。
这三年来，他从来没有生过气，可就在这个人出现的瞬间，他突然有种想杀人的冲动。
他和宋玥所有的不幸，所有的痛苦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当初宋玥出事的时候，他就找过这个女人，可是她在事发的第一时间就跑出国了。
她害得宋玥【创建和谐家园】，最后一走了之，现在却又在宋玥刚醒来的时候自己找上了门来。
顾慕凌强忍着怒意，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宋玥的眼睛。
他蹲下身来，语气极是温柔：“玥玥，别看，你先去和怀宇吃早餐吧。”
说完，他想把宋玥推进去，可下一秒，宋玥一手抓住了轮椅上的转轮，一边拿开了顾慕凌的手。
她一脸淡然，看向门外的江雅，语气淡漠：“有什么事吗？”
江雅没想到，事过三年以后，知晓那样的真相，宋玥还能这样没有一丝情绪地跟她说话。
“我来找阿凌。”她故意叫得亲密，妄图在宋玥脸上找到一丝痛苦的痕迹。
可是，宋玥淡淡点头，再没说一句话，脸色平静得吓人。
有一瞬间，顾慕凌的心狠狠颤了一下，但凡是个正常人，这个时候对着这样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就算没有动手，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可是宋玥这样的表现就太过反常，反常到有些骇人。
宋玥没有理会门口两人的反应，沉默着推着轮椅又回到客厅。
顾慕凌推门出去，在院子里不知道跟江雅在说些什么。
“姐，那个女人是什么人啊？”叶怀宇一边帮宋玥把早餐端出来，边不经意地问起。
宋玥接过一碗清粥，小口喝了一点，然后才答他：“傅先生的故人。”
然后，便没有更多了。
叶怀宇了然点点头，两人一起吃着饭。
不一会儿，院子里爆发出一个女人极悲凄的哭声，宋玥手上的动作僵硬了一瞬。
她听见江雅一遍一遍叫着顾慕凌的名字。
可是，顾慕凌已经推门进来，并且关上了门。
“她宋玥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个被人糟蹋过的二手货，偏你如珠如宝的护着！”
江雅突然大声嘶喊着：“当初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嫌她脏吗？现在又来装什么情圣？”
“我心如蛇蝎，还不都是因为你！顾慕凌，你以为你能好到哪里去吗？你回头就能当做你的背叛没有发生过吗！”
江雅一字一句，像一把刀，将过去所有的伤口又重新剖出来，并且又狠狠捅上几刀。
顾慕凌忽然变了脸色，转身开门就要出去。
可良久没有开口的宋玥忽然道了一句：“她说的并没有错。”
顾慕凌的脚步就生生顿在了原地，他转头，眸子里翻涌起痛楚。
他上前两步，语气多了一分哽咽：“所以，你恨我对不对？”
宋玥却笑了，然后淡淡喝了一口粥：“你觉得是怎么样，就是怎么样。”
她不在乎现在顾慕凌是怎么想的，实际上，她也在乎不过来了。
到底是一旁的叶怀宇听不下去了，一向脾气温和的他，当场摔了筷子就冲到了院子里。
不一会儿，江雅的声音就消失了。
叶怀宇满脸怒气地回来，蹲在宋玥跟前，声音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姐，一会儿我带你出去散步，你回去换件衣服好不好？”
宋玥沉默地放下手里的粥，冲叶怀宇轻轻点了点头。
她回到房间，门关上的刹那，她听见叶怀宇说：“顾慕凌，你出来，我有话跟你说。”
第二十五章 这位是傅先生
房间里的窗帘半开着，阳光透过落地窗正好洒在宋玥脚边。
她静【创建和谐家园】在轮椅上，看着地上的光影，终于不自觉流下一滴眼泪，可她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
她想，她这辈子应该都会像这样，是个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悲泣的可怜人。
那些陈年的伤口会在某个意想不到的时间被人翻出来，一遍一遍的撕开。
伤口永远不会好，它只会随着她一点点腐烂，在心里散发出恶臭，直到最后带进坟墓。
从前，她再难过也还能哭，可是现在，她想哭都是那么无能为力了。
她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悲愤，如今也不过是面无表情的流下一滴眼泪。
过了很久，房门才被人轻轻敲响。
叶怀宇打开门，探出一个头，对宋玥笑着：“姐，好了吗？我们去散步。”
宋玥讷讷点头，让叶怀宇推着她出门，在院子里，她看见了顾慕凌。
也许她真的从没见过这样狼狈的顾慕凌，所以心里才有那么一丝一闪而过的痛。
顾慕凌脸上挂了彩，嘴角破了一块，他看向她的眼神苍凉而又忧伤。
想来顾慕凌刚刚是没有还手的，不然以叶怀宇那两下子根本打不过他。
也只是一瞬，宋玥飞快地将眼神挪开，不再看他。
她住的小镇，出门是一条两边都种着鲜花绿树的公路，环境很好。
在她昏睡的时光里，她隐约记得，每一天清晨，她都隐隐能闻到这样熟悉的香味。
“姐，爸妈他们真的很想见你。”叶怀宇推着她在路上漫步，忽然提了这么一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