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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
……
皇宫自来就是凶险万分的地方，宁琉裳想守着一方清静，偏偏她不能清静。
距离龙珝云离开，已是半月有余。
再次得到龙珝云的消息，却是一张断头纸。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大将军宁羽大逆不道，意欲篡位谋权，天地同诛，灭九族，斩立决！
……
大雪纷飞。
承乾殿门前，如纸片般瘦弱的宁琉裳伏跪在地，任由风雪肆虐。
“陛下明鉴！宁家世代忠良，我大哥宁羽更不可能谋逆出篡权，起兵造反之说纯属污蔑，还请陛下查明真相，还我宁家一门清白！”
语毕，宁琉裳额头便重重地磕在白玉砖上，玉砖又染一层鲜血，红得刺眼。
风雪呼啸，天地冷成冰窖，殿内炉火正盛，身穿明黄色袍子的龙珝云缓步走到门口，不轻不慢反问：“清白？宁琉裳，你是在求朕吗？”
宁琉裳垂眸，遮住满眼的血丝：“还请陛下放过宁家，臣妾愿奉上凤印！”
只要家人安全，什么尊严，什么底线，统统都可放弃。
就当，斩断最后一丝羁绊。
从此，龙珝云想要娶谁，想要宠幸谁，都与她无干。
“呵——还真是宁家的好女儿。”龙珝云讥诮：“为了宁家，你连后位都不要了？朕可记得你亲口说过，放弃凤印可以，除非你死。”
宁琉裳浑身一颤，胸口像是破了好大的洞，风雪呼呼地穿过，浑身冰寒。
把喉头的血腥哽咽下去，她再次伏地：“民女愚钝，得罪了陛下！还请陛下不计前嫌，民女愿一死。”
不知怎么的，龙珝云看到宁琉裳这个样子，心口莫名……不痛快。
对！
就是不痛快。
印象中的宁琉裳，脸小小的，身子也很单薄，她无数次跪倒在他面前，但他知道，她从未真正从骨子里跪下来过，那是无法撼动的倔强和高傲。
如今，她诚惶诚恐，像是个无助的小兽。
本应是他最希望看到的样子，可他一点都不开心。
宁琉裳，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猛然醒过来的龙珝云，被自己吓了一跳。
他居然同情起她了？
她是谁？
宁颇的女儿，那个硬生生让他挥剑斩断情丝的刽子手，那个让佩婉受委屈的始作俑者……
“你以为朕是为了你的凤印污蔑宁家？”
宁琉裳：“陛下明鉴！”
事实摆在面前，还用多说吗？
“好，那朕就让你瞧瞧证据。”说着龙珝云大手一挥：“来人，抬上来。”
雪，更大。
纷纷扬扬地飘下来，落在横在宁琉裳面前的担架上，白布白雪都掩盖不住尸体浸染出来的血色。
第四章 她的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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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琉裳忽然怕了，她定定地盯着担架，全身像是失去了力气，再也没办法动一下，哪怕去掀开轻如蝉翼的白布。
龙珝云：“打开！”
小太监们畏缩地看了皇后一眼，终于还是上前，一点一点掀开了白布。
高挺的鼻梁，紧闭的眼，稚气未退的脸。
是她最小的弟弟，宁超。
十岁从军，今年，十四岁。
眼前，浮现出宁超笑着说话的模样……
“三姐，以后我找媳妇你得帮我把关，没有你漂亮没有你好的我通通不要！”
“三姐，这是我偷偷给你带回来的叫花鸡，嘘，不要告诉爹喔，不然爹又要打我了。”
“三姐，你给我缝的平安符真好看，有了这平安符，这身军装我死都不脱下来了……”
“三姐……”
“三姐……”
……
脑子里所有的声音都远去，只剩下无数个“三姐”在耳边回荡，混合着雪风的呼啸，听得宁琉裳颅腔里的血，一寸寸结冰。
“超儿……”她像是怕吓着他，哽咽的声音小心翼翼：
“超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要吓三姐，你醒醒啊……这里太冷了……超儿你别睡……你起来啊……你看看三姐……”
努力眨着眼睛，让汹涌出来的泪水都回去，可眼泪就像是崩闸的洪水，怎么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地落在少年毫无生气的脸上，冰冷模糊了视线。
她的弟弟是最好看的，宁琉裳想拂开那些泪水，热泪在指尖化开了少年脸上凝固的血液，血红一片。
她想擦干净弟弟的脸，却越抹越花……
耳边，是龙珝云冷如刀割的声音：
“宁氏三兄弟造反，老三宁超伏诛，万箭穿心，老二宁俊之失踪，剩下老大宁羽率领残寇抵抗，天地可鉴，宁琉裳，你还觉得是朕冤枉宁家吗？”
宁琉裳像是完全没听到龙珝云的话，只“万箭穿心”四个字，像是真正的箭雨射来，让她痛的千疮百孔。
颤抖着身子，她抱着宁超的头，不能自已：“超儿对不起，对不起……”
宁超是兄弟中最小的，却最反对她嫁给龙珝云。
对不起，三姐没听你的话。
其实，她早该醒醒的，不然超儿也不会死了。
宁琉裳不知道怎么回到的椒房殿，她自闭了三天。
三天之中，谁也不见，谁也不理，只是守着宁超的尸体自言自语，一会儿笑，一会儿哭。
整个京都都在盛传，皇后宁琉裳，疯了。
终于，身心力竭的宁琉裳，病倒了。
宁超的尸体也被抬走处理。
昏昏沉沉又过了十日，宁琉裳终于睁开了眼。
入目，床头站着的就是一张脂粉艳丽的脸。
“宁姐姐，你终于醒了。”
顾佩婉捂着嘴，掩藏不住的都是笑：“我还以为你永远醒不过来，就这样陪着宁超去了。”
宁琉裳缓缓地坐起来，像是没看到她，对守在一旁眼睛哭成桃子的紫玥道：“给本宫梳妆。”
如今谁都可以看她的笑话，就顾佩婉不行。
宁家垮了，还有她宁琉裳。
坐到梳妆台前，镜子里女人的脸更消瘦，可越发衬托宁琉裳的眼，更大，更神采。
镜中，身后出现了顾佩婉那张让人厌烦的脸。
第五章 暖床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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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琉裳，你如今有什么好神气的？宁家倒了，你就是落魄的鸡，就算打扮得再好，也只是自欺欺人，如果我是你啊，最心爱的弟弟死了，就应该撞棺陪葬，这样才显得你们姐弟情深。”
啪——
回答顾佩婉的，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顾佩婉没有准备，眼冒金星下往后倒退了几步，光鉴油亮的发丝也落下来几缕，看起来有些狼狈。
等她反应过来，才有些不可置信：“你……你敢打我？”
宁琉裳冷眼站在那里，她本身就比顾佩婉高挑，昂着脖子的样子，更是气势凛然：“你算什么东西？”
“我现在是陛下……”
啪——
又是一耳光。
宁琉裳帮她纠正：“你只是陛下的暖床工具。”
“顾佩婉，别以为你夺得圣宠就可以肆无忌惮，告诉你，既然他没有让本宫和宁家一并治罪，说明本宫这个皇后目前还有用，你既然想要进宫，就得懂得皇宫的规矩，就算本宫落魄，那也是落魄的凤凰，怎么也比你这个没名没分的鸡好。”
“好……好……你是皇后，我自然惹不起……”顾佩婉气得鼻孔冒烟：“你以为没有凤印我就不能封妃了？告诉你，三日后就是我儿的百日宴。”
宁琉裳心口颤了颤，孩子？
顾佩婉有孩子了？
自古皇室血脉大于天，这下没有凤印，顾佩婉也能封妃进宫。
看到宁琉裳脸色变了，顾佩婉更是得意：“你没想到吧？你说得没错，宁氏一门造反，国本动摇，如今更应该内外团结，陛下不会冒群臣之怒来废后，可你想抱着后印阻止我进宫，那也是痴心妄想。等着吧，如今宁羽率领残部依然在逃，等到陛下抓到宁羽之日，就是你废后之时，到时候我看你还怎么风光？”
宁琉裳：“……”
垂在身下的手，紧紧地握成拳头。
顾佩婉拂了拂落下来的发丝，心情很好的样子，走大宁琉裳身边，故意撞了一下宁琉裳的肩。
她笑着低语：“皇后娘娘，其实我今天来也是好意，就想邀请你去我儿的百日宴，毕竟你是国母，我儿也是嫡子，怎么说也得让你这个嫡母祝福一番。我相信你也没心情，也没胆量去百日宴，那你就好好在椒房殿里歇着，别连宁羽死的日子都撑不到就驾鹤西去，变成真正的凤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