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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虎子摇着蒲扇看着炉上的火，他看宁婉这样子，不由多问了句：“恩公，自从侯爷染了病你可是一眼都没去看过，真的没事吗？”
宁婉愣了一下，看着天，上不时飘过的几朵白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她心里十分清楚，她与顾锦之到底还是有怨的，毕竟他们之间横着太多亲人的鲜血了。
“有御医在，轮不到【创建和谐家园】心。”宁婉挪开眼神，看了一眼药炉，“这药快好了，一会儿你帮我送过去。”
虎子瘪了瘪嘴，小声念叨了句：“明明就是不想那个侯爷出事…”
是啊，说实在的，私心里，她是不想顾锦之就这么死了的，哪怕她如此恨他。
毕竟现在甘州百姓还要他站出来主事，她也还需要通过顾锦之来拿到沈家通敌之事的案卷。
夜幕深沉，清凉的月光透过窗洒落一地。
房间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躺在床，上的顾锦之恍惚间睁了眼，只看见黑夜中—个女子的身形。
那女子半张脸用面纱挡着，逆着月光看过去，他瞧个清人影，但那女于罪近他时，身上有股令人心安的味道。
这香味，是宁婉身上独有的。
他努力想叫她一声“婉儿”，可他张了张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宁婉将他扶起来，从瓷瓶里倒出一粒百花丸给他喂了进去。
“顾锦之，你若死了，我沈家的案子可就翻不了了。”她沉着脸看着他。
听见声音的顾锦之几乎就可以确定这人是宁婉了，可是他浑身无力，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宁婉将他扶着躺下，正准备走，顾锦之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下抓住了她脸上的面纱，猛地扯了下来。
月光的映照中，露出一张熟悉的脸庞—真的是她！
宁婉没想到顾锦之没有昏迷，—下慌了神，忙转身要走。
可是下一瞬，她只感觉手被人牢牢抓住。
顾锦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声音嘶哑：“别走！”
宁婉心下一急，一把甩开了顾锦之的手，匆匆跑出了房间。
顾锦之想追上去，但是他只觉得脑中昏沉，眼前一黑就倒下了。
他恍然像是做了个梦，梦里，宁婉回来了，月儿也回来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第二十章那般决绝
甘州城桃花开得，正灿之时，宋知庭回来了。
有了云梦的医师，治疗疾疫的方子很快便有了进展，顾锦之也醒了过来。
桃园是她在陆府的住处，她住的院子里有一小片桃林，正是桃花潋滟之际。宋知庭饮了一口洒，拔剑飞身而出，在树下几个翻转，横剑起舞。
剑锋所至，带起花瓣纷飞，花随剑走，潇洒非常。
“好！”一旁的宁婉也止不住拍手叫好。
顾锦之到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他远远看着那轻纱覆面的女子，眼中多了一股探究。
他与宁婉夫妻三年，他从未现见过宁莺如此开怀笑过。
那天晚，上他虽然意识昏沉，但是他应当，是没有看错的。
这位所谓的柳姑娘，那张面纱之下，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之人。
“怎么？顾候也有兴趣看人舞剑？”瞥到顾锦之，宋知庭收了剑。
宁婉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僵住了，她转身正对上顾锦之正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她不由心下一紧，忙避开了眼神。
顾锦之—步一步缓缓走到她跟前，病情方才好转一些，他的脚步有些虚浮。隔着一张面纱，他只能看见那双黑沉如深井的眸子。
从前的宁婉看他时眼中是有光亮的，可眼前之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个陌生人。他有—瞬的犹豫，想到那日，她走的是那般决绝……
宁婉挪开视线，尽量用很寻常的语气同他说话：“侯爷，虽说现下疫情已有好转，可您还未痊愈，不宜出来走动。”顾锦之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你是怕我过了病气给你？”
她神情一变，总觉得今日顾锦之有些不对劲。
按说那天晚上顾锦之病得迷糊了，应该是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的。
她只得否认，语气却是疏离：“侯爷千金之躯，自然比旁人金贵。”
顾锦之听她话中带刺，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继而眼神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当真姓柳，不是姓沈？”
话音刚落，宁婉心下一紧。
难道他真的看到了？
—旁的宋知庭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宁婉拉到身后，语气不善：“侯爷此言何意？”
顾锦之的目光始终落在宁婉身上：“本侯的意，思自然是，柳姑娘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不过相似罢了。”宁婉接过话头，语气冰冷。
她看了一眼顾锦之，他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师兄，看时辰陆老太师应该醒了，我过去看看。”她又转头对宋知庭道。宋知庭笑着冲她点点头。
见宁婉的身影走远，宋知庭面，上的笑意渐收。
他走近顾锦之，语气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听说侯爷去年丧妻，怎么？亡妻不过走了—年侯爷就想另觅新欢了？咱们大燕可没有这样的礼数。”
丧妻二字像一一把尖刀扎入顾锦之心头，刺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疼。
可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这才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宋知庭。
之前宋知庭带着面巾，他也未曾留意，如今细看，他便觉得眼前的宋知庭有些眼熟。
他语气凛然，—下眉头紧蹙：“你是祁王世子！”
……
在这陆府住了—段时日，宁婉已然对府中很是熟悉了。
她来到陆老太师的明轩阁，还没进门，却正听着里面有人在说话。
“顾侯此番大恩，陆家也没什么能够报答的，不若将芙蕖许给顾侯？”说话的正是宁婉的外祖母。
这些天她在外奔波，陆老太师又染了瘟疫，不能有人探视，宁婉由此还没见到这个外祖母。
只是她没想到，外祖母竟商量着要将家中后辈嫁与顾锦之？
房间里，陆老太师沉沉叹了一口气：“婉儿才走不过一年，按燕国规矩，丧正妻，需得过三年才能续弦。”
宁婉站在门外，五指不由暗暗收紧成拳。
外祖父他们都不知道，沈家一百二十八口惨死，都是拜顾锦之所赐，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顾锦之……她绝对不允许顾锦之这般道貌岸然的样子，蒙蔽了祖父。
更不能让陆家的女儿嫁过去受她当年所受之苦。
第二十一章连尸骨都没…
“咚咚咚—”
思忖良久，宁婉还是敲响了房门。老【创建和谐家园】苍老的声音传来：“进来吧。”
宁婉这才进门，入门便看见陆老太师躺在床上，脸色相比之前倒是好了不少。只是她瞧见房间门窗紧闭着，不由微微皱了皱眉。
她走上前边开了窗子边道：“这屋子太闷不利于休养，太师要记得让人多开开窗，通通风才好。”
陆老太师楞了一下，忽然一笑：“想必这位便是柳姑娘吧，说起来，老夫这条命，还真是多亏柳姑娘相救！”
说罢，老太师便要起身行礼，宁婉见状，忙上前止住了他。
她很想叫眼前之人一声外祖父，可如今沈家含冤未雪，她若暴露了身份，又恐连累了陆家，何况顾锦之在此，她地确实不太方便相认。
“老太师恩泽一方，在下相助自是义不宁辞。”
陆老太师看着她的眼神不由有些出了神。
一旁的陆老夫人见状，轻轻拍了拍陆老太师才道：“原来你就是那位柳姑娘，真是多谢你了。”
宁婉看着眼前的老妇人，真是跟她娘亲长得颇为相似。
想到娘亲临死前那般凄婉，她忍不住眼眶一红。
陆老夫人一愣：“柳姑娘这是怎么了？”
宁婉忙擦掉眼角的泪光，淡淡—笑：“没什么，是我看老夫人第一眼便觉得十分亲切，一时失礼，还望老夫人勿怪。”老夫，人轻握住她的手，让她心中升起一抹温情。
老夫人也是看着她，眼中浮现一抹淡淡哀愁：“我倒是有个苦命的外孙女，若是还在的话，当跟姑娘差不多大，只可惜……”
宁婉知道，陆老夫人这是说的她自己。
她忽然觉得心头一沉，生怕下一瞬自己就要忍不住掉’下眼泪来。
她只得忙起身笑道：“老夫人莫难过，我去给老太师熬一副药来，定能让老太师快些康复！”
陆老夫人只得点点头。
二老看着宁婉离开，眼眶都红了一圈。
陆老太师叹气：“我看方才那柳姑娘—双眼睛格外明亮，真是像极了婉儿小时候。”
“是啊，沈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婉儿看着她的父母没了，走的时候该多难受啊！听说还是过年的前一晚走的，第二日灵堂大火，那可怜的孩子，连尸骨都没留下……”
陆老夫人说着，眼泪也忍不住往下掉。
陆老太师眼中也不由得闪着泪光，轻轻将老夫人揽住。
…
两个老人依偎着，画面却说不出来的沉重。
因着甘州疫情，百姓受难良多，顾锦之也连着好几日没有出现在她面前，说是去了知州府，抚恤难民。
宁婉也便帮着云梦来的药师一起去救人，每日早出晚归，着实还有些累。
“婉儿，别忙了，先过来吃些东西吧！”宋知庭看着人群里正在忙碌的宁婉，大喊了一声。
宁婉这才站起身，将药递给了—旁的药童。
她走，上前，接过宋知庭倒的水喝了一口，才道：“病人越来越少，这场疫病终于是要结束了。”
宋知庭眼神一暗却问：“那你要回京城了吗？”
她点点头，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