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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太子,白卿言正准备回帅帐,肖若江便上前低声在她耳边耳语:“大姑娘,萧先生身边的护卫来了,说是奉命给您送东西。”
白卿言未回头,只问:“人呢?”
“在荆河边等了好一会儿了。”肖若江道。
“先回帅帐,一会儿再过去看看!”
说完,白卿言转身先回了帅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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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容衍的护卫在荆河边吹了好一会儿冷风,他坐在马背之上,手中牵着那匹白马的缰绳,见白卿言与手持火把的肖若江骑马而来,他立刻翻身下马。
远远瞧着一身戎装的白卿言,萧容衍的护卫倒是吃了一惊,之前在大都城内见过这位白大姑娘,柔弱纤瘦却仿佛有移山之坚韧,绝色惊艳。
而如今,白大姑娘一身戎装,长发束于脑后,手持乌金马鞭,周身多了杀伐凌厉之气,倒是让人不敢逼视。
快到河边那人跟前时,白卿言勒马停住,问:“你是萧先生的护卫?”
“小的是萧先生的护卫,此次奉命来送这匹马给白大姑娘!这匹马是我们家主子在南燕蒙城集市上看到的!主子还让我给白大姑娘带了一封信!”
说完,那护卫忙从心口掏出一封密封好的信件,恭恭敬敬举起。
肖若江下马从那护卫手中接过信,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没有什么问题,这才交给白卿言。
她拆开信借着肖若江手中的火把看信。
萧容衍在信中告知了白卿言,他借用白家军黑帆白蟒旗劫了南燕粮草的事情,说为了感谢白卿言一路的照顾,又因此次未告知便借用了黑帆白蟒旗,他心存歉意,所以送上一匹良驹算是致歉。
他还在信中详说此次见到这匹白马时,便想起曾经在蜀国皇宫,见白卿言骑着那匹疾风白马披风猎猎的情景,这才让人将此马送来给白卿言。
他说此马性烈,还无人能制服,想来也是在等候主人,他认为白卿言定能驯服此马。
信的内容很简单,字迹铁画银钩自有一种霸道之感,白卿言猜这信多半是自萧容衍的亲笔。
萧容衍去了南燕?
看起来,萧容衍打算趁着大晋西凉之乱,将曾经从大燕分割出去的南燕收回去了。
大燕去岁接连天灾,已经是千疮百孔,众人都以为大燕这个冬季怕是要自顾不暇,谁成想萧容衍还藏了这样的雄心,高瞻远瞩……且还行动了。
时机的确是刚刚好。
如果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她会先假借白家军黑帆白蟒旗劫粮,地点应该会定在遥关,劫了粮食之后继续在遥关设伏,等待南燕大军回朝,再在遥关歼灭南燕精锐。
遥关这个地方设伏最易,不利用起来都愧对这份地利。
只是,大燕……还能出得起兵吗?
萧容衍这个人想来说话做事都有自己的目的,他信中如此坦然告诉她他的行踪,等于将大燕的计划送到她的面前,而且还是亲笔所书,这跟个把柄有什么区别?
她余光看着萧容衍那个护卫,一直目光灼灼盯着她看,她眼睛也不眨,当着那护卫的面儿将信烧了。
“替我多谢你们家主子好意!”她望着火苗将那信纸逐渐吞噬松手任由火光将信纸少干净,“马我收下了!你们家主子……千里送马,是还想要从我这里借什么?”
萧容衍的护卫抬头看向白卿言,表情略有错愕。
火把在河边大风中不住摇曳发出呼呼声,将白卿言惊艳清丽的五官映的忽明忽暗。
那护卫在腹中反复琢磨了白卿言的语气同神态,确定白卿言不是讽刺不是不悦,而是正正经经的询问,这才舒了一口气道:“主子没说。”
白卿言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那匹白马身上,道:“那便替我谢谢萧先生。”
那护卫恭恭敬敬行礼之后,将那匹白马留在原地,一跃上马正要走,就听白卿言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想拿下南燕不是仗打赢就成的,南燕遵循大燕旧治,百姓十几年来皆为王侯牛马,由奢入俭难……经历过姬后新政的百姓,怕早已对南燕朝廷心怀怨怼!”白卿言轻轻点了一句。
百姓的力量才是巨大的,若大燕大军到了南燕城池之下,百姓夹道欢迎……岂不是不战屈人之兵?
如此,大燕便可以最小的损失,趁乱拿回南燕。
也能让南燕的百姓,少受些苦……
历来打仗,受苦都是百姓。
萧容衍的护卫一惊,头皮都跟着麻了一麻,这白大姑娘是怎么知道他们主子要夺回南燕的?!
难不成……主子连这样的事情都在信中和白大姑娘说了?
还是,其实主子早就和白大姑娘达成什么约定,只是他们这些做护卫的不知道罢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平安
萧容衍护卫望着白卿言的目光越发郑重,竟重新下马正正经经给白卿言行礼之后道:“多谢白大姑娘,您的话,小的一定快马带到!”
白卿言颔首,萧容衍身边的人,各个都是通透的。
只是上一世,萧容衍手腕铁血,从不用这种温吞又平和的手段。
她曾经与萧容衍交手数次,知道萧容衍明面里不论多么儒雅温润,骨子里却一直都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威势逼迫也好,利诱威胁也罢,甚至会将阻碍他之人九族连根拔起鸡犬不留,城府极深,行事冷酷,胆大心细。
这样聪明睿智又自负的人,其实才是最无所顾忌的,他轻看世俗,不惧神灵,不惧天地公道,不惧礼仪道德,不惧人言可畏,除了自己所期望达成的目的,对什么都不在意。
他一路征战杀伐,用阴谋诡计将敌国世族大家或忠直之臣赶尽杀绝,虽然是为了一统天下还百姓太平,可他后来的手段太肆无忌惮,世间万物在他眼中仿佛都不值一提,攻城会死多少百姓……又会使多少百姓遭殃,为了粮草夺尽百姓口粮。
如今白卿言想起曾经那些事情,都觉脊背生寒。
所以,白卿言内心畏惧萧容衍的,哪怕如今的萧容衍还未成长成为上一世那个萧容衍,可上一世他给她留下的阴影还在。
俗语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白卿言背后有白家遗孀……她就是那个穿鞋的!大燕山河破碎,萧容衍便是那个光脚的。
她今日开口提醒萧容衍,何尝不是希望……趁萧容衍心中还有那么一点善良慈悲之时,在大燕兵力匮乏之时,让他以这种方式减少大燕的损失,也让他明白民心所向之可贵之处!
望他日后做事……能念及夺下南燕时百姓众望所归助他,对百姓容情。
“去吧!”她说对萧容衍的护卫说。
萧容衍的护卫一跃上马,冲着白卿言的方向拱了拱手,怀里揣着颗扑通扑通直跳的心,快马加鞭离开,他得昼夜不休赶快赶回主子身边将白大姑娘的话带到才是。
见萧容衍护卫骑马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白卿言才道:“乳兄,牵了马我们回去吧!”
肖若江伸手去拉那匹白马的缰绳,被那匹白马却偏头甩开,若不是肖若江身上有功夫,怕是得跌到河里去。
“果真是匹烈马!”肖若江不但没有生气,反到一脸高兴的样子,“我记得世子爷刚带疾风回来的时候,疾风也是这个样子!”
肖若江忍不住笑道。
疾风的确是匹烈马,当初父亲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疾风带回大都,她那个时候年纪小……父亲原本想着让训马师傅替她将马训好了,再给她送去,谁知一连六个老成的驯马师傅都不成,其中两个被疾风伤到,险些丢了命。
白卿言听闻后瞒着父亲偷偷去了马场,用了整整一天驯服了疾风,回来的时候整个跟个泥猴似的不说,身上青一坨紫一坨的也不在意,挥舞着手中马鞭兴高采烈同白岐山说她驯服了那匹六个训马师傅都没有驯服的烈马,还给那匹马起了名字叫疾风。
“我来吧!”白卿言翻身下马,走至那白马面前。
缰绳被肖若江攥在手里,白马挣脱不开马蹄将河岸鹅卵石踩的直响,鼻息喷出极为粗重的白雾。
她抬手摸了摸那白马的鬃毛,白马抗拒地发出嘶鸣声,抬起前蹄却怎么都挣不开缰绳。
“好家伙!真烈啊!”肖若江用力扯住缰绳。
白卿言来了兴致,扶着马鞍一跃上马,这白马反抗的更厉害了,激烈挣扎险些将白卿言给甩下去。
“乳兄!缰绳!”
见白卿言好久都没有这样兴致高昂,肖若江想着自己在一旁守着也不要紧,便将缰绳丢给白卿言,立在一旁高高举着火把。
大约是有驯服疾风的经验,她双手死死拉住缰绳,身体随着白马跳动前后轻摆,如轻而易举黏在白马身上一般,让它怎么都甩不脱。
那匹白马蹦蹦跳跳折腾了将近半个时辰,已然力竭再也跳不动了,就趁此时白卿言将手中缰绳一挽用力撕拽缰绳,白马吃痛发出长长一声哀鸣,又开始跳了起来。
一个时辰之后,这匹性子刚烈的白马终于在白卿言手中服了软,白卿言轻轻甩了甩缰绳,那白马便垂头丧气往前走几步。
肖若江看得啧啧称奇,也是白卿言马术好……这要是搁了旁人怕早就把人甩下马了。
白卿言从马背上一跃而下时,已累出一身薄汗,那匹马垂头丧气往白卿言身边走了几步,颇为不服气地偏过头去。
她笑着摸了摸白马的鬃毛道:“以后……这匹马就叫平安吧,给小四送过去,小四一定喜欢!”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平平安安更好了。
肖若江眼底刚才因为白卿言兴致勃发而亮起的光芒又微微沉了下去,记得小时候他和哥哥去国公府看刚出生的白卿言,那么小小一个却又那么漂亮,娘亲叮嘱他和哥哥这辈子要好生护着大姑娘,大姑娘不仅仅是他们的乳妹,更是他们恩人的掌上明珠。
肖若江同肖若海都以为,生在大都城内最煊赫的镇国公府,这样的女子……定然是天之骄女,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如珠似宝的娇娇女。
可白卿言没有,她身为白家嫡长女比白家任何姑娘和公子都能吃苦,战场上受伤后人就变得沉郁起来,少了少年时的意气风发。
再到白家突逢大难之后,她又一肩扛起白家,为几个妹妹谋划打算……
来南疆如此凶险,大姑娘却把身手卓绝的暗卫死士给了三姑娘,给了大都城的二姑娘,唯独没有给她自己留!
此次,得了这样一匹好马,大姑娘却要将这匹马给四姑娘。
大约这就是身为嫡长的责任与担当,她总要时时刻刻惦记着幼妹,就如同当初世子爷白岐山还在时,总惦记着国公府几位弟弟是一样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人情
肖若江把劝白卿言留下这匹马的话咽了回去,暗暗下决心等哥哥回来之后一定要和哥哥商量商量……想办法尽快给大姑娘再找一匹宝驹!
回到营地,白卿言让肖若江把白锦稚唤了出来,听说这匹白色宝驹是给她的,白锦稚眼睛都亮了,满目的欢喜。
“真的吗?!”白锦稚身手去摸平安的鬃毛,谁知平安性烈喷了白锦稚一脸的热气,高傲的挪着步子走到了白卿言另一侧。
白锦稚立时瞪大了眼,她还没见过脾气这么大的马,惊愕之余满目欣喜:“这马……还挺灵性的!和当年……”
疾风二字卡在白锦稚的喉咙里没有说出来,谁都知道疾风为了救主而死,最后连尸首都没有找到。
“长姐,我觉得这匹马同我没有缘分,倒是和长姐有缘!”白锦稚是真得喜欢平安,这番话却也是真得发自肺腑,这平安……和当年的疾风性情很像,如果平安留在白卿言的身边也算是一种慰籍吧。
“我记得以前你大伯答应过你,待你出征之时……送你一匹如疾风一般的良驹!”白卿言笑着轻抚平安鬃毛,“这是我替你大伯,送你的!不过平安性烈……也不是全然没有驯服之法,长姐已经替你试过了,只要你骑上去能不被它甩下来,它定会服你,若你能带着它一段时间,培养出感情来,它定会认你为主!”
以前她答应过阿瑜的不曾做到,阿瑜答应过她的也没有完成。
如今父亲虽然不在了,她却可以替父亲完成还未完成的承诺……
听长姐提到待她如亲女的大伯,白锦稚眼眶发红,终还是点了点头:“那小四就谢谢大伯,谢谢长姐!不退辞了!”
“你大伯看到你能让平安认主,定然欣慰!”她笑着看着幼妹。
驯服和认主,这是两回事……
驯服一匹马,它可以任你驱使,却不会给你忠心。
若认了主,那匹马便会如同疾风一般,用命来护着你,她希望将来战场之上……小四也有这样一匹马与她并肩而战,她的平安会多几分保障。
“长姐放心!三日之内……我必让平安认主!”白锦稚信誓旦旦。
“长姐信你!”
白锦稚望着白卿言双眸发亮,她觉得每一次长姐说信她的时候,她都满腔豪气翻涌,因为还从未有人对她说信她这样的话!别人总觉得她是个冲动又莽撞的孩子,连母亲也是这么觉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