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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德门内突然有一小太监偷偷出来,在太子耳边低声说了皇帝晕倒之事,太子头皮一紧,连忙跟着小太监转身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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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卯时,白卿言刚出门便听说,关雍崇老先生的车驾从城外进来,朝武德门的方向去了。
要陪白卿言一同去宗族的白锦稚一听,拽着缰绳的手一紧,扭头望着白卿言:“长姐……”
关雍崇老先生是白卿言的恩师,能与崔石岩其名的当世鸿儒。
儒家的核心思想,便是仁、义、礼、智、信。
关雍崇老先生作为当时鸿儒,白锦稚担心关雍崇老先生接受不了长姐焚杀降俘之事,若是连长姐这位老师都觉得长姐有错,那么长姐可真就辩白无望了。
那些儒学大家和儒生远离战场,哪里晓得战场残酷,不是你杀我就是我杀你!
白卿言一跃上马,道:“去看看……”
白卿言到的时候,关雍崇老先生的车驾在武德门外停下,国子监的生员们知道关雍崇老先生来了,以为关雍崇老先生是来为他们壮声势的迎上前,规规矩矩行礼:“关老先生……怎得劳动关老先生前来。”
关雍崇老先生在家仆的搀扶之下,弯腰从四角悬着明灯的马车上下来,温厚的视线扫过手中提灯表情激动的儒生们开口:“听说,国子监生员在武德门外,逼着陛下严惩吕相之孙,和老朽的嫡传【创建和谐家园】白卿言,特来走一遭。”
国子监的生员们脸色变了又变,白卿言竟然是关老先生的嫡传【创建和谐家园】?!
白卿言是个女子啊!
“瓮山峡谷斩杀西凉十万降俘之事,老朽早已听说!刚才老朽听到生员人说,君子以品德立世,明君以仁德立国,大国以大仁德泽列国,老朽也深以为然!”
听到关雍崇老先生这么说,刚才说这席话的生员连忙对关雍崇老先生长揖到地,露出沾沾自喜的表情。
可关雍崇老先生话锋一转:“但……西凉来犯,我晋国最晓勇的白家军几十万陷于阴谋中,尽数被斩杀。晋国天门关被破,门户大开,民心慌慌!晋国不敌西凉,节节败退,何敢以大国自居?当反躬自省,何以晋由强盛转衰才是。”
关雍崇老先生声音徐徐,浑厚如钟:“以仁德德泽列国不错,可诸位莫要忘了,圣人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晋国百姓水深火热自顾不暇,又如何兼济天下,如何德泽列国?瓮山峡谷一战,虽是以战止战,却也是被迫应战,否则……她一女儿身,又重伤武功尽失,大可躲在这大都城,独善其身,免战火纷扰。”
第三百一十五章:巧遇
四周都安静了下来,提着羊皮灯笼的生员们朝着关雍崇老先生的方向聚拢过来,表情认真虔诚,像是在听关雍崇老先生讲授儒学之道。
一身宽袖长袍的关雍崇老先生,望着这些生员们稚嫩认真的面孔,声音和煦又缓慢:“斩杀西凉主力,使西凉至少五年无力来犯我晋边,保我晋国边民至少五年平安,是此次镇国王南疆之行……没有机会做到的,可白卿言继承祖父遗志……以五万晋军同一万白家军做到了,虽是杀伐……谁又能说这不是为晋国边民,立下的太平之功啊?”
国子监生员们沉默着,望着那双鬓斑白,脊背略有佝偻的文坛巨匠,几不可察的点头。
“还记得……白卿言第一次从战场之上归来,老朽问她身经疆场杀伐所见所闻?白卿言答说,边塞战场目光所及,是白骨成山曝荒野,坟冢遍地无处埋,千亩良田无人耕,万里伏尸鸟踪灭,那是在这繁华大都城绝看不到的惨状,她愿尽余生所能,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言时年一十三岁,襟怀之广袤,悯世之仁心,老朽身为人师,却自认不及。”
见鸿儒崔老先生摆手摇头,提灯立在宫门口的国子监生员们,竟双眸泛红眼含热泪,他们不曾想过……一个女子竟然有这样的襟怀。
舍一己之身,还百姓以海晏河清的太平山河。
十三岁的女儿家,便生有如此雄心壮志,让他们这些饱读诗书的男儿情何以堪?让这些攻讦白卿言的男儿颜面何存?
白卿言牵着马立在远处,看着年逾半百的恩师,天不亮便冒风立于宫门前,为她向学子们辩白,她心中情绪翻涌,眼眶涨疼发酸。
白锦稚亦是心中感怀,上前两步低声道:“长姐……崔老先生真好。”
周围安静的只剩下风声。
鸿儒崔老先生陷入某种缅怀的情绪中,哽咽开口:“那年,镇国王携年幼稚女求老朽教授,老朽问,女子无才便是德,何以劳神做学问?”
“镇国王答曰,学而明礼、明德、明义、明耻!老夫不求我这孙女儿闻达天下,指望她知礼、知德、知义、知耻,作堂堂正正俯仰无愧于天地之人而已。镇国王嫡长孙女白卿言……没有让镇国王失望。虽是女儿身,但……文可治国,武可安邦,乃尔等……应当效仿之楷模才是,尔等何以在此地,攻讦于我晋国有功之人?”
崔老先生视线扫过因为或羞愧,或难堪,垂下眸子的学子们:“老朽一生,四十三嫡传【创建和谐家园】,唯白卿言是女儿之身。然,老朽却以此女【创建和谐家园】……为此生之傲!”
带着寒气的凉风扫过白卿言发烫的眼睫,她克制在心口的情绪仿佛快要压不住。
若是,老师知道她已经不是十三岁时,那个只有一腔赤子之心,心胸磊落的学生,还会以她为傲吗?
她望着恩师的方向,跪地郑重一拜,翻身上马:“走吧!”
白锦稚也朝着崔石岩老先生的方向长揖到地,跟随白卿言翻身上马……
刘管事亦是带着此次跟随白卿言一同回朔阳的护卫蹬马,一行人朝城外快马而去。
四月初七,巳时,科举舞弊案结案。
皇帝亲下圣旨,将此次科举受贿者斩立决,文振康抄家,男子流放,女子入贱籍为奴,涉行贿考生永世不得录用,祸遗家族,三代不得参加科举。钦定,明年二月重考。
消息传出,考生一片欢欣鼓舞,纷纷回家准备重考之事,希望在明年能拿到一个好成绩。
董清平派人给登州送了封信,告诉弟弟董清岳重考之事,打算就让董清平留在大都好好读书,免得来回路上折腾。他还告诉董清岳,董卿元此次原本董长元就在三甲之内,下次肯定会考得更好。
白卿言一行人一路快马疾驰,中间不停歇,终于在戌时进了朔阳城的城门。
此事,天空如被泼墨一般安了下来,星光点点,只剩天际还残留的一抹暗红之色。
她已经多年没有回来过,朔阳和多年前比变化并不大。
朔阳的晚市已经开始,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商贩摊位上方悬挂着羊皮灯,叫卖吆喝,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喧闹至极。
白锦稚还从未见过朔阳的晚市,十分好奇,白卿言便下马陪着白锦稚沿路走了走。
刘管事派人去朔阳最好的客栈定客房,因为白卿言一路走得急,刘管事也没法提前让人过来安排,白卿言又不让惊动宗族,那便只能住在客栈。
客栈掌柜客客气气同刘管事派去的人致歉,刘管事派去的人想了想,去找其他客栈,派了一个人回来给刘管事复命。
刘管事一听眉头紧皱:“全朔阳城可就那么一家有小院的客栈,我们倒是无所谓,可不能委屈了大姑娘和四姑娘。”
牵着马立在长街陪白锦稚挑面具的白卿言闻声,道:“刘管事,换一家客栈吧。”
白卿言话音一落,就听有人唤她:“郡主?”
白卿言回头,只见月拾神情激动地回头叫萧容衍:“主子!”
立在贩卖机巧小玩意儿摊位前的萧容衍侧头,幽邃迷人的瞳仁显露意外之余,似一瞬被这灯火映成黄澄澄的暖色,他放下手中的小机巧,吩咐月拾买下,便朝白卿言的方向走去。
白卿言想起萧容衍的玉蝉,她悄悄攥紧了挂在身侧的荷包,里面装着萧容衍的玉蝉,她还没有来得及将玉蝉还给萧容衍。
手里拿着个老虎面具的白锦稚看到萧容衍,眼睛一亮:“萧先生!”
萧容衍笑着对白卿言行礼,慢条斯理问:“白大姑娘怎么也来朔阳了?”
白卿言还礼后,道:“祖籍朔阳……”
萧容衍点了点头:“有幸巧遇,若白大姑娘白四姑娘不嫌弃,一同走走?”
白锦稚用面具捂着嘴笑了笑,帮腔道:“长姐!反正咱们客栈也还没订到,不如就和萧先生一同逛一逛。”
第三百一十六章:当孩子
“白大姑娘与白四姑娘若是不嫌弃,衍已包下了贵宾客栈,都是独居小院,必不会扰两位姑娘清净。”萧容衍说完对白卿言一礼,“还请白大姑娘,给衍一个报偿白家的机会。”
“那就打扰萧先生了!”白锦稚存了给白卿言和萧容衍牵线的心思,忙开口,“我早就听说朔阳的贵宾客栈一院一景,堪称一绝!不成想刚才刘管事派人去定,说是被包下来了!萧先生可真是好大的手笔啊!”
白卿言:“……”
白卿言转头深深看着白锦稚,见白锦稚忙用面具挡住自己的脸,她道:“那就打扰萧先生了。”
她捏了捏身侧的荷包,总是要找个机会将玉蝉还回去的,住在同一家客栈也方便。
“刘叔,今日就打扰萧先生,住贵宾客栈,让去找客栈的人回来吧!”
萧容衍对白卿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白卿言将手中缰绳交给刘管事,同萧容衍一同前行。
月拾自打知道自家主子喜欢的是白大姑娘之后,越发觉得白大姑娘与主子天生一对,对白卿言除了敬仰之外,更多了几分将白卿言视作主子未来妻室的亲切感。
“既然此时在朔阳碰到白大姑娘,想来今早派人送到府上的名单,白大姑娘定然是没有看到。”萧容衍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
白卿言略显诧异:“名单?”
“是此次国子监闹事学生的名单,及其亲眷关系,还有这些日子见过什么人……”萧容衍声音压得极低,不急不缓说。
那正是白卿言让人去查的。
见白卿言表情诧异,萧容衍说:“国子监学生的家世和其家族关系,这个早在我初入大都之前便已经让人查清楚,毕竟……将来的晋国栋梁,多半要出自这些生员中。”
萧容衍没有说的是,国子监的生员中有他们大燕的人。
“萧先生的人,比我想象中的要多啊!”白卿言隔着荷包轻轻攥住玉蝉,一语双关。
萧容衍查这些竟比她还快,可见萧容衍在大都城的暗桩有多少。
再者,萧容衍能轻而易举查到这些学院最近见过什么人,必然是国子监也有人。
“生意人,别的长处没有,消息自然是比旁人更灵通些。”萧容衍说完,抬头看到现做糖葫芦的摊位,转头吩咐月拾去买两串糖葫芦来。
“萧先生此次来朔阳,是为了生意?”她可。
“朔阳白茶十分有名,亲自来看看这生意能不能做,另外还有些从燕国带来的货品,打算让管事在朔阳盘个铺子做独门生意。”萧容衍唇角浅浅勾着,注视着白卿言回答。
萧容衍那双眼太过深邃温柔,似有深情厚意。
想起萧容衍船上的言辞,她已经对萧容衍的心思心知肚明,她攥着那枚玉蝉,垂眸避开萧容衍的目光,点了点头:“那便预祝萧先生生意火红了。”
月拾手中拿着两串糖葫芦回来,萧容衍接过一串递给白锦稚,白锦稚高兴的道了谢,接过。
还有一串,萧容衍递给了白卿言:“白大姑娘……”
白卿言一怔:“萧先生,我已经不是孩子了。”
“年龄有老幼之分,可嘴巴可不分老少……”萧容衍立在灯火璀璨之中浅笑。
萧容衍这是把她当孩子了,白卿言笑了笑伸手接过道谢。
大约是白卿言同萧容衍一行人的容貌太过出色,十分引人注目,尤其是并肩而立的萧容衍与白卿言,立于人群之中如鹤立鸡群。
头上带着花环的小姑娘,臂弯篮子里挎着刚刚采摘的鲜花,凑了过来,十分有眼色将花篮递给白卿言,一双黑宝石的眸子干净澄澈。
小姑娘的母亲见白卿言萧容衍身后跟着两排护卫,知道那公子和姑娘非富即贵……不是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惹得起的,忙惊慌失措从卖花的摊位之后绕到前面,唤道:“哑娘!快回来!”
小姑娘回头笑眯眯对母亲摆了摆手,丝毫不知害怕,眼前的哥哥和姐姐跟天上的神仙一样,一定是好人。
大约是听到小姑娘名唤哑娘,萧容衍弯腰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髻,拿过鲜花,往小姑娘的篮子里放了一锭银子。
小姑娘睁大了黑亮的眼睛看着那一锭银子,忙摆手,又将银子递还给萧容衍,用手比划着给多了。
“没关系,给你买糖吃!”萧容衍声音温润。
小姑娘摇头,执着不收那一锭银子。
“刘管事……”白卿言唤了一声。
刘管事忙上前从口袋里拿出几钱放在小姑娘臂弯的篮子里,笑着道:“去吧!”
小姑娘鞠了躬,欢快朝母亲的方向跑去,举起篮子让母亲看她卖的钱。
萧容衍直起身回头见白卿言望着小姑娘的背影,唇角似有浅浅笑意。
小姑娘母亲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将几个铜板递给小姑娘指了指对面正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小姑娘摇头,十分坚定将银子放入母亲的钱匣子里。
萧容衍将手中鲜花递给白卿言:“白大姑娘……”